第51章 再次被救

蕭琰居然沒有拒絕,不過思前想後,朝花還是打算留在宮裏,繼續征用西南角那一處偏殿,冒用了掌禁司的名號,讓侍衛傳來了長公主的侍衛溫晔。

既然不進清華宮,長公主也沒有阻礙聖旨的理由。

那位面容不出奇的侍衛長,很快就趕來了偏殿,等看清殿上所坐之人是五公主,僵硬着,“小的溫晔,見過朝花公主,給公主請安。”

跪在地上,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你叫溫晔對吧。”

“禀公主,是小人。”

“你為何做僞證?”

溫晔眼下的肌肉跳了一下,“禀五公主,您這話誤會小人了,小人絕對不敢說假話。”

“大驸馬遇害那日,他回宮的時候并非你輪值。”朝花拍了拍清華宮的日志。

“禀公主,小人是侍衛長,排班自然不必寫在日志上。”

喲,朝花笑了,這人真是有備而來,想是上次自己多問了幾句,讓他留了心。

“所以你是頂了別人的班?”

“正是,那名侍衛當夜臨時有事請教,小人準了,只好替了他的班。”

“那你說你是入夜之後,大約在戊時(晚上七點多)見到大驸馬的?”

“禀公主,是。”

“大驸馬侍衛的供詞裏,他們主仆二人那天在丞相府裏簡單用了晚膳就離開了,算路上的時間,大驸馬倒是該在那個時間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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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晔不易察覺地松了一口氣。

“只可惜,高侍衛說了假話,結果你照貓畫虎,反倒露了馬腳。”

溫晔駭然,猛然擡起頭,只見朝花臉色一肅,眼中光芒大盛。

昨日審問冷宮那幾名女官時,意外發現其中有一名女官說她在案發那日曾經見過高侍衛,高侍衛不僅依照老習慣給她準備了禮物,還不小心提到自己剛送完大驸馬回清華宮。

依照他和女官二人私會的時間往前倒退,大驸馬回到清華宮的時間,比溫晔說見到他的時間,要晚了一個時辰。

雖然暫時還沒查到顧清和在回清華宮之前還去了哪裏,但是起碼溫晔肯定說的是假話。

溫晔的臉上似乎有什麽東西碎了,他失聲叫道,“那是我記錯了,是戊時之後,是,是接近亥時(晚上九點多)。”

朝花掩飾不住笑意,“可是你之前說的是,亥時你輪值完,才去二公主的升平宮,向長公主報告了大驸馬回來的消息。”

溫晔慌亂起來,口中十分堅持,“是我記錯了,我見到了大驸馬之後并沒有耽擱,直接就去禀告長公主了。”

朝花搖頭,這人前後證詞矛盾,偏偏死不認賬,看來也是聽說了高侍衛的死訊,死人自然不能和他對質。而且當夜大驸馬進宮走的是偏門,觀燈節那夜的門衛是名新人,一見高侍衛就放行了,并沒有記錄入宮時間。

那處偏門離清華宮最近,路上他們也避開了夜間巡邏的路線,巧也是真巧。

這倒是說明大驸馬回宮之時,八成心中也有鬼,但人已經變成了鬼,只好還是先審審活人。

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哦,是這樣的?難怪。”

朝花微微一笑,“二公主宮裏有個嬷嬷的證詞,說她戊時(晚上七點多)正将清洗的衣物運去浣衣所,她說當時看見你在前殿守着。我還奇怪,你如何能在同一個時間裏出現在兩處,如今照你所說,戊時你是陪着長公主在二公主宮裏咯?”

溫晔的眼神紛亂,似乎在思索朝花的話,朝花又問了一次,他嘴唇動了動。

“什麽?我沒聽清,你再說一次。”她把手攏在耳邊。

“小的是說,小的沒見到那個嬷嬷,但那個時辰,小的,小的……”

“你是和長公主在一起,對吧。”

溫晔虛弱地點點頭,又怕朝花起疑,咬緊牙說道,“公主可以找長公主去問,小的一向忠心耿耿,絕不會做出任何對不起長公主的事!”

身體微微前傾,朝花點點頭,盯着溫晔,一字一句地說,“你撒謊!”

身後站着的蕭琰一驚,微不可察地掃了一眼朝花公主,只見她全身緊繃,案臺上的指尖興奮地顫抖着。

“長公主那晚是在亥時(晚上九點多)之後才去了二公主宮裏,我找二公主問過。”

“不是!”溫晔失控地叫了起來,驚覺失言,趕緊跪了下來,“小人出言冒犯,望五公主見諒。但是那夜,戊時(晚上七點多)之前,對,出宮的時候太陽剛落山,小的記起來了,就在那時陪長公主去了升平宮……”

朝花右手托腮,“你到底是什麽時候去的?再說一次。“溫晔把心一橫,擡頭看着她,“小的,小的,陪同長公主,是未到戊時就動身去了升平宮。““何人可以作證?”

“升平宮的宮人都能作證。”

朝花搖頭,“長公主說孩子睡下後,忽然間想找二公主說說話,不願驚動宮人,就自己搭乘轎子走了側門,這麽說是你先行去二公主處送信,所以當時并無宮人在升平宮側門外等候,轎子直接進了二公主的寝殿。”

溫晔木然,這話确實是長公主說的,但是對上他的證詞也沒有瑕疵。

“小孩子在那個時候睡着了是有可能,但,大人可不會。”

溫晔根本聽不懂她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幹脆閉緊嘴巴,緊張地看着地面。

朝花終于笑了起來。

前幾日,借着六公主過敏的事由,她專門跑去升平宮裏找了二公主,詢問吃完果羹可有任何的不适。朝月公主體察她一片關心,感動不已,又因為心情郁悶,便拉着她說了半天體己話。

朝花裝作不經意地問了那日長公主什麽時候到了升平宮,豈料這個問題令朝月公主十分警覺,原本親昵地抓住她手腕,手陡然收回袖中,聲音也變得生硬起來。

“二公主說時日隔得久了記不太清了,然後我就問她,長公主說她當日直接到了寝殿,二公主說确實如此,我又問,二驸馬在場豈不是很壞姐妹間說話的氣氛?”

當提到二驸馬,似乎又觸及到朝月公主的傷心事,她不由自主地撫摸了那塊玉佩,傷感地說了一句。

“二公主說,當日二驸馬睡下了,她姐妹二人在隔着內室兩道屏風的外間,聊了半宿,後來才安排姐姐去另一側的殿內睡下。”

朝花嗤笑一聲,戊時之前,不過就是下午五六點,二驸馬要騰位置給姐妹淘,去哪裏不好,非要在床上裝睡?

真相只有一個,這幫人統統都在說假話!這些證詞看上去環環相扣,但一旦發現有一處作假,全盤皆輸。

“說來說去,只有一個可能,那晚,你,或者長公主,或者你們倆同時見到過大驸馬。”

朝花舉起驚堂木,重重地拍在案上,聲響奇大,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溫晔的瞳孔一緊,跪着的身軀微微地抖動起來,頭埋得極低,脖子折下的角度十分詭異。

“不好!”蕭琰一直緊盯着堂下之人,發現異樣,在案臺上抓起一件物什,飛快地抛出,頓時擊中了溫晔的面部。

溫晔悶哼一聲,捂着下巴,他的牙齒被不明物體擊落了兩顆,帶着血絲從口裏掉出來,卻也制止了他咬下舌頭的動作。

朝花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地上碎成幾截的驚堂木。乖乖,蕭琰這人下手真是又快又狠。

還未等她回神,溫晔從地上猛然跳起,一頭沖她撞了過來,他本是被喊來問話,又不是嫌犯,自然也沒有戴上手鐐。

門口的兩位侍衛頓時反應過來,慌忙奔跑起來,想擋在公主的面前,卻沒料到溫晔是習武之人,動作比一般人快上許多。

事發突然,來不及懊悔,朝花只覺眼前一黑,鼻子前又傳來一陣淡淡的果木香味。

蕭琰扯住她的腰帶,一把将她攬在懷中,抱着她往外跳出幾步,堪堪避開了沖撞過來的溫晔。

這次朝花特意讓侍衛守在偏殿門口,是擔心他們見到了蕭琰參與審訊,事後爛嚼舌根子。

要是早知溫晔問話的時候會半途發瘋,舌根子嚼碎了也得讓人在身邊護駕啊!

“咚——!”

溫晔伏低身子,一頭撞翻了案臺,頭上鮮血汩汩直冒,只看了被護在蕭琰懷中的朝花公主一眼,就那一眼,讓她心驚肉跳。

那是将死之人的眼神,和黑布袋中高侍衛那時一模一樣!

“是我,都是我做的!大驸馬是我殺的!我是兇手!”

溫晔大聲叫着,口中噴出幾道血污,目眦欲裂,額上流下一縷縷的鮮血,活脫脫一個夜叉惡鬼,絕望地一轉身,朝着殿中的朱紅色大圓柱子又撞了過去。

侍衛們猝不及防,只能守在公主的身邊,沒人去阻止他。

“不!……”朝花張開嘴,臉上倏地一陣冰涼,蕭琰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就像那天寒梅蒙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看那具屍體一樣。

蕭琰冷冰冰地看着那具滿身血污的身體在地上動了動,很快就沒了動靜。

殿外又沖進來幾個侍衛,大驚失色地,看見地上的屍首,一時不知如何處理。

“去摸一下,是不是沒氣了?要是沒氣了,就拖出去,把屍體交由衛祀禮衛大人處理。”蕭琰面色如水,波瀾不驚,“速速傳報給衛大人今日堂上發生之事。”

掌心有溫熱的液體滴落。

他愣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撫摸着朝花的頭頂,嘆了口氣,“這事不怪你。”

朝花把臉埋在他胸口,久久沒有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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