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秦九身世
皇上賜給朝花公主一把尚方寶劍,允許她在辦案中“先斬後奏”,這把劍當然不是讓她斬人用的,而是專門針對皇親國戚這種不太配合的對象。
只要祭出此劍,如對方膽敢口出妄言,朝花就可以直接以不敬天子的罪名先将人打入天牢。那地方自然是人人心知肚明,必然會全力配合她和掌禁司的調查。
但在書房裏聽皇上提起蕭琰的那段身世,聽得她有些唏噓,也想明白了,這人壓抑得太久,多少會變得性情古怪,如果他那麽想回去,自己幫他就是。
反正他留不留下,對自己也沒有影響。朝花嘆了口氣,救人一命,勝過三世姻緣啊。
想着想着,便忘記了走了多久。坐在轎中有些累,她揉了揉眉心,沖着外面問道,“到了嗎?”轎外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五公主,就快了。”
刷地一聲掀起轎簾,轎子外跟着的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宮女,見她望向自己,趕緊低頭作揖,“公主,因為冰雹未化盡,雨水又淹了不少路面,所以奴婢找了一條幹淨的路,可能會多花些時間,請公主見諒。”
朝花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這一片有些眼生,不是她去過的地方,便疑惑地問那名宮女,“知春呢?”
午後出發去禦書房的時候,知春有些發燒,額頭燙手,原本想讓她在栖霞宮休息,知春還是執意陪着她一起去了,因為寒梅和霜葉被她派出去辦事,還沒回宮來。
離開禦書房的時候,她心不在焉地,只見着是一頂栖霞宮的轎子,便一頭鑽了進去,确實沒留意到知春不在。
“禀公主,知春姐姐感到乏力,就回栖霞宮休息了,讓奴婢陪着公主。”
“你叫什麽名字?”她皺起眉,确實想不起來見沒見過這張臉。
“奴婢的賤名不足挂齒,馬上就要到了,公主。”
哦?朝花眯起眼睛,捶了捶腿,“我腿麻,想下來走走。”
那名宮女着急地說道,“公主,我們就快到了,您稍微再坐一會兒……”
她面無表情,暗中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把轎簾一掀,順勢就跳了下去。畢竟跳轎子不是跳火車,慣性不大,落定地,她拔腿就開始跑。
主子問名字,還藏着掖着不回答的丫鬟,就和不想當将軍的士兵一樣。絕對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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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着跑着,空中呼嘯着傳來流矢的聲音,她耳邊嗡嗡作響,腦袋發脹。很想放聲尖叫,但四下無人,這樣做只能讓那些殺手更容易發現她。
她只得咬緊牙關往大路上跑過去,地面到處都是坑窪的水溝,也無暇顧及,繡花鞋浸滿了泥濘,腳疼得要死,差一點還崴了腳。
她還記得自己在學校裏學習反恐逃生時,培訓員說過讓他們S形逃跑,防止被歹徒的飛刀投中。
左右左右左右……
該死,她怎麽覺得自己越跑越偏,連宮殿的飛檐壁角都看不見了,腦子裏一團亂,連皇宮的地圖都想不起來,更不知道眼下身處何處。
偏偏在這個時候太陽落山了,陽光從雲後消失,黑暗鋪滿了大地。
四周沒有人聲,她的胸口堵得慌,一陣酸楚從心口傳到鼻子上,她好想哭,剛才在禦書房,自己瞎說什麽命硬的大實話,這不報應就來了。自己明明是公主啊,皇儲啊,這些人就這麽膽大包天,毫無顧忌?!
身後傳來了幾聲金石破空的銳聲,她腳下一軟,渾身像篩糠一樣。
完了!她認命地閉上眼。
說時遲,一道黑影快似閃電,從側面一條僻靜的小道上沖了過來,将她一把抱起,敏捷地躍起,幾個起落之後,兩人消失在路的盡頭。
朝花那人被打橫扛在肩上,也看不見那人的面孔,只是頭朝下懸挂久了,實在有些眩暈,試着掙紮了一下,雨後的樹葉發出濃重的青草氣味。
“秦九,你把我放下來!”
秦九悶悶地說道,“公主之前不就是雇我做這個的嘛?”
“不是,我頭暈,想吐。”她幹嘔了幾聲。
話沒說完,人又被抱直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對不住,公主,我扛着你跑得比較快。”
她快速地吐了幾口氣,胸口終于不悶了,“我謝謝你哈,救了我一命,你知不知道那幫人是什麽人?”
秦九搖頭,他穿着一身宮中侍衛的制服,腰間還挂着一把佩刀。
朝花俯下身,裝作喘氣的樣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刷地拔出他腰間的刀。
哎呀,刀的重量超過她的預期。
秦九就看着她舉着刀跌跌撞撞,搖晃着又換成雙手握柄,把刀尖對準了自己。
“你到底是誰?!”朝花呵斥了一聲。到了這裏她終于眼熟了,這個地方距離六公主的朝華宮不算太遠,必然有大批侍衛在附近嚴加看守,只要她大聲呼救,總會有人發覺。
“公主,我先送您回去,這裏,不太安全。”秦九壓低了聲音,做小伏低狀。
朝花想了想,固執地繼續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我不信你。”
他的疑點太多了,就憑着可以在宮裏随意行走這一條,朝花也不敢信他是個普通的賊。
“嗳,公主您這就有點不太講道理啊。”
“我知道你救了我,我不是道謝了嗎?”
“您就這麽道謝啊?”
“你為什麽在附近?”
“我這不是想找公主您拿回荷包嘛,您又不在宮裏,我只好到處找一找了。”
“你撒謊。”
“?”
“你根本沒進栖霞宮裏,”朝花冷笑,“我把荷包放在梳妝臺上了,你要是去了一眼就能看見。”
秦九的身份有太多疑點,她想明白了,不打算和他糾纏,特意把裝着令牌的荷包放在房間裏顯眼的位置。
反正她早就答應要還給他了,老是釣着他也不好。
秦九沮喪地啧了一聲,擡起頭來,目光清澄,“這裏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宮裏,拿了荷包,我再慢慢和你說。”
“我不信你。”朝花搖頭道,“除了你的名字,我對你一無所知。”
秦九翻了個白眼,“對不住了,公主,我這個名字也是假的。”
什麽?朝花一驚,鼻子又聞到了那股冷香,軟綿綿地倒在了他的懷裏。
天……殺……的。
不知過了多久,等她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又是躺在床上!不過還好是她自己的床。
氣急敗壞地爬起來,就看見秦九翹着二郎腿,坐在一張椅子上打瞌睡,頭一低一低的好似小雞啄米。
“來……”話沒出口,什麽東西飛到了她嘴裏,堵住了下面的話。
朝花憤憤地呸呸呸了幾聲,吐出了幾顆葡萄幹,“秦九,你膽敢綁架當朝公主,其罪當誅!”
秦九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到她的面前,緩緩地跪了下來,“公主,看在我救了您幾次的份上,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了我好不好?”
朝花倒抽了一口冷氣,“你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說實話,公主信不信我?”
“你之前也這麽說……”
“我這次保證說真話。”
“那你說。”
“我不叫秦九。”
“呃?!”
“我叫慕容九。”
“……”
“公主您對這個姓氏沒什麽想法?”
朝花眨了眨眼,怎麽,這是個什麽了不起的姓嗎?慕容九,慕容,慕……容……她好像依稀在哪裏聽過這個姓氏,是誰說的來着?
秦九看着她的眉毛越皺越深,足足扭成了八字,嘆了口氣,“公主,我能不能站起來說,地上太涼,跪着膝蓋疼。”
她在點頭的一瞬間想了起來,面如土色,“前朝,前朝的那個皇帝,也姓慕容!”
那日二公主和她說起前朝詛咒時,提了一句前朝皇帝的名諱,慕容昱,字春熙。而且慕容這個姓氏的族人,早就被朝霧國的開國皇帝殺的一個不留。
不過這一條,史書上根本就沒寫,怕有損先祖德行,反正筆在史官的手上,想怎麽寫還不就是當朝皇上的事。
“你是前朝餘……”朝花大喘氣了一下,換了個措辭,“後人?”
秦九頓了頓,張狂的眉眼耷拉下來,倔強地癟起嘴,“是。我叫慕容九,這個九,不是排行第九,是說我是第九代傳人。”
和所有的複仇故事一樣,斬草除根的時候總有一兩尾落網之魚。
前朝最後一個皇帝慕容昱,被本朝開國皇帝五馬分屍,他所有的子嗣都被賜了毒藥,旁系分支也被處以絞刑,世上本再不會有姓慕容的人。偏偏有個被先帝寵幸懷孕的宮女僥幸活了下來,暗中被護送到別處産下一子,生下的孩子就繼承了慕容氏的姓氏。
而且這一支血脈還有個奇怪之處,每一代只會有一個男孩出生,族裏小心翼翼地護着單傳的獨苗,給男孩取名的時候幹脆以數字代替,提醒着慕容家的男娃不可忘記複興大計。
到了秦九,又或叫慕容九,就是第九代傳人。
“天啊,這都過了多久了?”朝花驚呆了,算算平均年齡,果然要超過一百年了吧,這是要将仇恨世襲到底啊。
秦九滿眼悲憤,點了點頭。他從小所學之事,只為了一個目标,就是要推翻朝霧國的統治,複辟慕容王族。
可為什麽要推翻呢?明明這裏的老百姓生活富足,安居樂業的,族裏沒有人給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