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小五喂了一顆養氣的丹藥給小三,衆人休息了一會兒,武臨和姚光陸續站起來,小三這頭也都起身,幾個人拍了拍衣衫上的沙礫灰塵後,便直直往聶夙那裏看。
聶夙的腳不好使,試了兩下才被武臨拉起,小三看着聶夙說道:「聶大總管家學淵源,不但身懷古玉,還會觀山水、盜古墓。好啦,現下就一難關在眼前,前頭都有人替你處理了,麻煩這次自己來,想法子破了這一直帶我們繞圈子的陣法吧!」
聶夙攤着地圖,皺眉瞧着上頭路線,他在直長寬闊的墓道中前後走了幾步,算了算地上墓磚,踩踩深淺不同顏色的青色磚塊,又把兩旁的壁畫摸過一遍,弄了一陣子才道:「将軍冢的陣法非單一一種,而是一陣套一陣,大陣之內藏小陣。陣法這東西據說為天機門所創,而後傳予外人,外人演創後又行改變,所以到最後分為幾系,變量太多,現下已經沒人學得全了。」
小三嘆了一聲:「欸,說了這麽一長串,你就簡單講你沒學全就好了,剛剛那些鎮墓獸咆哮來又咆哮去,我耳朵還痛着,聽廢話很累的。」
聶夙頗不以為然地道:「天機門是所有陣法的起源,所謂萬變不離其宗,只要掌握住基本變法,要破冢中大陣那是遲早的事。」
接着聶夙踏着步伐開始算青磚的數目,一炷香之後道:「從這裏都跟着我走,一步也不能踏錯,這迷宮只是個障眼法,看則筆直其實彎曲,依九宮八卦陣遂能推出生門死門所在。」
小三聽到了兩次「天機門」,又聽見一次「九宮八卦陣」,他抓了抓腮幫子,覺得這幾個詞好似聽過,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姚光,拿你的劍往石壁上劃,看墓道是否往右且逐漸由下延伸?」聶夙說道。
姚光拿着他那把爛掉的寶劍依言照做,果然:「是漸漸右往下沒錯!」
「将軍冢由上至下迂回,從中往外繞。最頂的應該是最古的墳,我們由山腰橫入,所以再往下走,便能到蘇三橫的墓室了!」聶夙的聲音難掩興奮。
只是走了半個時辰,大夥都慶幸沒再來什麽獸之類的東西時,墓道前頭後頭、頂上地下同時冒出了白色煙霧。
姚光立刻喊道:「聶夙,你是不是踏錯位置了!」
「不可能!我推算的方位不會有錯!」聶夙道。
小五、小六立刻朝小三靠攏,兩個人都抓住小三的腰帶,也不知是因為情勢詭谲而怕了,還是靠近小三想保護他。
小五說道:「一陣套一陣,莫非別的陣法啓動了?」
當下傳來石壁緩緩移動的聲音,武臨與姚光立即抓着聶夙過來,說道:「這些白煙只是一般濃霧,并無毒。但墓道在變,如此根本看不清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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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說:「對啊,如果走着走着地上又開了剛才那樣的一個大坑,跌下去摔死了個透,那可冤了。」
「聶夙,接下來怎麽辦?你若耽誤了主子的正事,拿不到東西、出不了這裏,我就直接在此解決了你!」從一開始往北行時便總帶着一臉笑的姚光聲音化得狠厲,這讓聶夙背後沁出了冷汗。
「我正在推算,姚光,你這是讓我分神!」聶夙急道。
将軍冢挖空山體而建,石門、石道、石雕鎮墓獸,都是石頭的地方,最多的東西是什麽?
答案是──沙與石。
重石移位的聲音不停響起,帶着厚厚濕氣的濃霧彌漫不散,讓小三他們看不清楚一步以外的情景。
突然間一陣強風刮起,頓時飛沙走石,所有人當下差點站不住腳。接下來伴随強風而至的沙礫與碎石猛往他們身上打,沙子瞇眼,無人能睜開眼睛。
小五和小六把臉上的蒙面布拿下來,攤開後遮在雙眼前,用火把上幾乎快被吹滅的光芒仔細盯着地上看。
「往後退五步,快!」小五喊道。
此時無論做什麽都攸關生死,一聽見小五這般說,所有人立刻向後急退五步。
結果就差那麽一點,一道石牆突然移到小五前方,聽見這麽近的重石磨地聲,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要是小五沒實時發覺,他們就全被夾成肉餅了這!
「左移五步!」小六再喊。
而後就如前面一樣,重石又在他們眼前出現。只是這回是由下往上升,但升的速度之快,慢片刻就被頂到墓頂成肉泥。
武臨怒了,這個不多話的漢子嚴厲說道:「聶夙,這與你之前同主子說的根本不同。你太小看蘇家人,也低估了将軍冢!當初信誓旦旦只要找到人便能用你所學輕易盜墓取得東西,如今看來,全是你太過猖狂、不自量力!」
姚光接着道:「我如果要死,快死前一定先殺了你。你這個愚蠢的凡人,竟要我們這些高手陪你一起死!我還沒娶老婆呢!我姚家就我一根獨苗啊混蛋!」
小五、小六同時驚慌喊道:「用力往前跳!」
所有人趕緊奮力向着前頭跳去,武臨抓着聶夙的衣領,順手将他扯了過來。
小三則因為那輕功真是太高、踏雪無痕的确了得,所以跳得太快太遠,繼而一個不小心,迎面撞上前方石壁……
「……」小三摸了摸臉,感覺鼻子熱熱的,後來的确如他所想,兩柱鼻血就這麽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師兄!」五、六兩個驚着了!
小六立即把小三的臉板過來,但見小三鼻子下兩道血柱直直留下,小三擺了擺手意思是不要緊,小六卻緊張地撕了衣衫上一塊布料,再将其分成兩塊,然後卷了卷,直接往小三鼻孔裏塞。
「我操、我操!」小六心疼地罵道。他的師兄不僅鼻子流血,額頭也腫起了一大塊,還帶擦傷滲血,整張臉幾乎慘不忍睹。「師兄你好可憐,這石墓好可惡,竟然把你撞成這樣!」
但小三心裏卻沒有把這點疼痛放在心上,因為方才那一撞的同時,也讓他一直覺得耳熟的那幾個詞給從腦袋裏撞了出來。
小三淡淡地說:「這東西九宮八卦陣根本解不了,繼續跳吧!」
「師兄你知道這陣法?」小五小六驚訝齊問。
「……其實你們早就見過了。」小三無言,下巴微揚,仰望烏七抹黑的石墓墓頂,用一種帶着淡淡哀傷的語氣回憶道。
「蛤?」五、六不懂。
「記得谷內通往谷外那片林子不?」
「藥彘跑來竄去的那裏?」
小三點頭,道:
「操蛋啊……這是天機門的虛臾大陣,二師兄就是天機門的,他還教過我幾種小陣的解法,可小陣我會解,但這是大的、有機關、還變過的啊!我就一直覺得熟悉,可直到這一撞牆把腦袋撞開了才想起來啊──」
「那師兄有沒有法子……」小六還沒說完,小五又喊道:「向右退五步!」
「師兄,萬變不離其宗!」小六把方才聶夙說過的話重複一次告訴小三。
「去你個萬變不離其宗……二師兄說過虛臾大陣有一百零八種變法,大陣套小陣,陣陣是殺招啊……」小三有氣無力地說道。
就在小三這般說的時候,虛臾大陣果然應了小三的說法,那充斥在石道間的白煙緩緩地化成詭谲的淡紅色。
其它人還在跳來跳去,以免被石牆壓死或是掉下深坑跌死,小五摟着小三的腰,小六抓着小三的手,兩人護着小三試圖從險境中突圍,完全無人發覺煙霧顏色已然改變。
小三是第一個發覺陣法改變的人,他皺了皺眉頭,想開口示警,卻不料小五将他往後一帶,兩個人就這麽緊貼在石牆上。
「你幹……」什麽這二字還沒出口,小六立刻又貼了上來,把小三雙手分別扣住,掌心貼着掌心,灼熱的體溫讓燙得小三吓了一跳。
貼着石牆,然後是小五,小三被夾在中間,最外頭的是小六。
雙子不知中了什麽邪,一個将他摟得死緊,一個扣着他的手用力壓制他,小三完全無法掙脫,只能罵道:「你們兩個發什麽瘋,還不趕快放開我,等會兒腳底下再開一個洞,咱兄弟三人都得交代在這裏了!」
小三耳邊突然傳來軟軟的嘆氣聲,那是小五。小五頭微低,嘴唇剛巧碰在小三耳朵上,說道:「要能一起死在這裏就好了,師兄明明是我們的,但只要離了神仙谷,離了我們,身邊總就會圍上許多人,而且也不怎麽理我們了。」
小五那聲嘆息像鑽進了小三心裏,小三似乎能聽見小五真切的感傷與相伴随的滔滔愛意。
小五輕輕地在小三的耳垂上咬了一口,似在發洩,但後來又覺得不忍,于是一下一下地吻着那咬過的地方,輕輕地吸吮,愛慕至極。
小三心緒一晃蕩,胸口怦怦地跳亂了幾下,思緒有些恍然。
面對着小三的小六這時則低下頭來,用自己的額頭頂着小三的額頭,鼻尖輕輕磨着小三的鼻尖。
小六輕輕地笑着,本已熟悉慣了的嗓音如今卻像羽毛般撩動着小三心弦。
小六用臉頰磨蹭了小三的臉龐幾回,而後離開,用一雙微微發紅的眼睛看着小三面容久久不放,低聲說:「師兄你的嘴唇好紅,臉頰好嫩,鼻子生得真好,眼眉之色沒人能及得過你。我們一起死在這裏吧,我只想和你還有哥哥在一起。你是我們的,沒有人可以搶走你,我們要一直在你身邊,叫你的眼裏生生世世就只能有我們,不再有別人。」
小六說罷又低笑了幾聲,用一種讓小三心都要酥了的音調說道:「師兄,你的嘴唇好紅,像紅蓮糕,聞起來好香……」
而後,小六的唇壓到小三輾轉吸吮了幾下,嘆氣道:「又香又軟……」
小三腦袋一片空白,反應不過來這究竟是怎麽了。
直到身後的小五親着親着,把舌尖探進了他耳裏,讓他興起了一陣哆嗦;小六吻着吻着,撬開了他的牙關,亂無章法地舔舐他的齒列、他的上颚、他的舌,以及一切一切所能碰到的地方。
小三心跳如雷,暈乎乎地,感覺身軀竟像不似自己的了,只能被動接受小五、小六的前後夾擊。
隐約中覺得這似乎是不對,沒有人可以這般碰觸自己身軀的。
但又覺得小五、小六的氣息是他所熟悉,多少年的日夜相伴,多少年的共寝而眠,世間也只有這兩人能夠這般靠近他,而他也許他們靠近。
只是,當腰帶緩緩被解開,亵褲的帶子也被松開,褲子沒了帶子綁着,一下子全往下掉,後面的人一只手往前握住小三的要害,前面的人輕磨着要害頂上的小小鈴口,且不管後面前面,都有一根硬熱的鐵杵子頂着他時,一陣陰冷冷的寒風吹來,吹得上身完整下身卻只剩兩條光光玉腿的小三打了個冷顫後,小三心魂一定,立刻便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小三看着眼前神色茫然且臉上朵朵紅暈的小六,再想他身後的小五定也是如此模樣,而他竟被扒得半光衣衫不整還給人這樣那樣了去!
被亵渎了的三爺頓時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憋得臉色通紅。
當小五和小六放在他那地方的手又上上下下猥亵他的時候,三爺整個狂化,咆哮一聲大吼道:「你們兩個找死啊!區區迷魂陣而已也抵擋不住?居然脫老子的褲子!還有,你們倆的手放哪裏啊?想被我剁下來煨成紅燒豬蹄是不是!」
小三這麽一吼,小五、小六動着的手就頓了一下,但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
小三迅速從二人中間掙脫開去,而後一手抓住小五的後腦勺,一手抓住小六的,接着左右手用力一合一撞,「空」的一聲巨大聲響傳來,小三的手一放開,小五、小六立刻痛得蹲了下去。
腦袋撞腦袋,鼻子撞鼻子,差點連嘴巴也撞嘴巴了。小五、小六痛得不知天南地北,唯有兩雙眼睛裏淡紅的魔怔霧氣漸漸散去,換回兩雙淚眼朦胧的清澈眸子。
小六掉了一滴淚,梨花帶雨,望着他如高山一般不可攀越的師兄,求解釋。
小三根本沒理會。
小五捂着鼻子,也不知是真撞傷還是怎麽地,兩道鼻血就這麽流了下來。他看到小三兩條光光的如玉白腿了。
小三慢條斯理地先把亵褲拉上,再一一将衣衫整理好。
小五低聲請問:「師兄,你亵褲怎麽脫了,衣裳還這般散亂?」
小三瞥他一眼,那幽幽的眼神看得小五心裏涼涼的。
小三問:「你不記得方才的事了?」
「方才發生了什麽事?」小五虛心請教道。
「……」小三目光掃向小五,掃完後又掃向小六,然後用一臉讓人看不清情緒的面容道:「沒什麽,什麽都沒發生過,我不過是水喝多,解手罷了。」
「解手亵褲怎麽掉地上了?」小六疑惑。「還有師兄,我的額頭和鼻子怎麽這麽痛?哥也流鼻血了!欸,師兄你臉也好紅,嘴巴更紅,這是怎麽了、怎麽了?」
小三瞥了小六一眼,磨牙指着小六身旁道:「你再問一句,老子就把你扔進這洞裏去!」
小六一看,「唉呦」了一聲,連忙抓住小三和小五躍到另一邊,念道:「吓死我了,那洞怎麽離得那麽近!」
也許是六人中有三人于迷幻陣中清醒,這陣淡紅色迷霧沒多久但散去,但散去的同時白霧又蔓延開來,絲毫不給他們喘氣的機會。
小三也沒理會聶夙那邊有沒有出事,還是誰被誰趁機奸了什麽的,想了一下便立即道:「這樣下去不行,我到前方觀陣法走向,你們護好自己,等我回來。」
「師兄!」小五小六緊張地道。
小三擺了擺手。
知道小三心意以決無法阻攔,雙子也只能開口道:「師兄小心。」
他們話才說完,就見小三遁入了迷霧裏,身影下一刻立即不見。
而立于原處的小五、小六兩人在小三消失的那剎那,臉色慢慢紅了起來,尤其小六,那紅得像是能掐得出水的柿子一般。
「老天爺啊!」雙子同語。
他們想起方才紅霧中發生什麽事了。
那霧居然能惑人心智,喚出人深埋于心底的欲望。
小五是早就親親摸摸過小三了,不過這般溫馴不反抗且還讓他任意妄為的小三他還是第一次碰上。
小六則是初次這般肆無忌憚地親他家的三師兄,還用力地蹭來蹭去沒被踢那裏。唉呦,那柔柔軟軟任人摧殘……不對,是任人采撷的模樣,真是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可愛到讓人想抱進懷裏揉啊揉啊!
「哥,我們真是混蛋,竟然那麽對師兄。」小六口頭上如是說。
「對啊,」小五也道:「真是寡廉鮮恥、天理不容。」
不過……嘴上說歸嘴上說,心裏想的卻不是那麽一回事……
雙子此時心裏一致贊頌道:虛臾大陣裏的迷幻陣,你真是天下第一的好陣!造出此冢、與此陣的蘇家人,你們都是一等一的好人!
不知道接下來還有沒有多幾個這種的?
朝得師兄幾親親,夕可死矣也不悔的啊啊啊啊啊~☆☆☆
小三不知兩個死孩子心裏想着要把他怎樣怎樣再怎樣,走離了小五、小六一段距離後,靜下心,閉起雙眼,腦海裏浮現五行八卦陣的原本模樣。
兩法一拆,五行歸五行,八卦歸八卦,而後睜眼,不懼巨石來勢,視濃霧為無物,但平心中所算之方位而行,不徐不緩。
他步伐走過,巨石由他背後咫尺擦身而過,掌握了方位,虛臾大陣便傷不了他。
只是這麽大一個陣法并不好解,所以小三只得拿出方才與人蔘麒麟對抗之姿,和它慢慢磨──
反正只要不死,總會磨到破陣之時!
但聽見後面沒一會兒又傳來驚叫混亂的聲音,小三心想:希望吧!
屈指緩緩算着數,謹慎踏着步伐,驀地小三眼裏精光一閃,五行中金木水火土恰在這一時刻定位五方。
小三繩标奮力甩出,用盡全身力氣,以魚腸劍硬擊數十次,勉強削下濃霧中前方之金屬石,接着再卷起碎金擊破另一方位的木屬石,破木後用同種方法,利用金木水火土之間的五行相克之理,拆了最後一塊五行石。
五行石滅後,大陣又行幻化,瞬間天搖地動,墓頂落石紛紛,小三依舊專心算着接下來的八卦陣位,沒有一刻停歇。
不遠處小五喊道:「師兄你怎麽樣了?」
小三分神回了一次:「破了一半,你們自己小心。」
墓道的搖晃忽然驟停,連石牆的移動聲響也沒了。片刻間的寧靜,卻叫人更加緊張接下來的會是什麽。
「師兄你有沒有受傷啊?」小六喊道。
「吵死了,沒看見我正忙啊!」小三思緒被打斷,怒極吼道。
那頭的小六縮了縮脖子,小聲說道:「就是沒看見啊,全都是霧哪看得見……」
當小六這句話一說完,彌漫在他們周邊的濃霧也同那些石牆歸位一般,慢慢退去。然而這并不是陣法已經全被小三解開,而是……
「我操,師兄快回來!前面有大水沖過來了!」小六狂吼。他和他哥不僅不識水性,還有些怕水的啊!
小三擡頭,眼裏一片清明。
波濤洶湧的大水卷着滔滔狂浪瞬間将所有人滅頂。
墓道完全淹滅,連能喘一口氣的空隙也沒有。
小五、小六和聶夙一行人感覺自己漂在水中浮浮沉沉,滅頂的恐懼襲來,死亡的陰影盤旋在他們腦海裏。
可在衆人掙紮着快沒氣的同時,卻見小三穩穩地站在地面上,雙腳像在墓磚上生了根,那麽大的強烈水流他竟動也沒動。
小三方才中了一次道已經很丢臉了,這回心性更加堅定,目光灼灼、腦海清明,是以任何幻陣都迷惑不了他。
小三回頭,對五、六說道:
「何謂虛臾?虛為空、臾為束,你們為虛空所束,看見的不過是幻象。這裏并沒有水,無水,便能呼吸,看透,就知道有氣可以喘息。破孩子們,你們這麽憋着連張嘴都不試,是要把自己憋死,然後讓我扛屍回去給師父看嗎?」
小五和小六聽得小三的話,半驚半疑地張開嘴要吸氣,誰知氣還沒吸到,卻發覺那些水全湧進了自己嘴裏口裏,差點沒把自己嗆死。
他們兩個雙手拚命劃水,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聽起來痛苦萬分。
小三八卦陣才解了開頭,聽見兄弟倆在後頭嗚嗚叫,沒辦法只得先放手,踩着來時步伐回到小六身邊,一手用力擰住他的耳朵在他耳邊喊:「就說了心要先看透,才能進而看破虛臾,師兄說過的話你都沒在聽啊!」
小六咕嚕咕嚕,很痛苦地看着小三。他沒氣了,他要被淹死了,他不想讓師兄扛屍回去給師父看啊!上次他們扛了小八回去,所有人都以為小八變屍體了,那時師父暈了好幾次,哭得眼睛都腫了。絕對不行啊!
小三沒有辦法,他是這裏面唯一清醒的人,所以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朝着小六的嘴印去,把他牙關撬開,用力把氣渡進小六嘴裏。
原本給水中沒氣的人渡氣,那人有氣了,就好了,能再撐一下子,可誰知小三做這事時也沒通知小六一聲。
當粉嫩嫩的嘴唇這麽壓上來,小六想起方才自己趁亂對小三亂摸亂親過的事,一個大驚慌,竟揮手揮腳,咕嚕嚕地又把氣全吐出來了。而且吐半點不剩,呈現溺水中要死不活的模樣。
小三見況猛力又擰小六的耳朵,怒道:「在給你渡氣,你又把氣給我吐出來是想死啊!」
接着小六在小三滿眼的怒火之下乖乖地不敢動了,小三又渡了一大口氣給小六,然後才到小五身旁。
小五明顯比小六冷靜得多,他眼角彎彎微笑地看着小三,顯然非常歡迎小三過來給他渡氣。這番平靜反而讓小三有些尴尬,但想起這是救命的事,遂把方才差點被這兩個破孩子給脫光衣服亂來的事通通抛到腦後,深深吸氣,嘴唇往小五唇上貼。
小五很順從地張開了嘴,渡完氣小三離開時,他還輕輕地往前動了一下,又将雙唇輕點在小三嘴唇上。态度極為自然,彷佛只是回禮一般。
小三後退一步,擡手就往小五腦袋搧去,怒目橫瞟,斜眼瞪着小五罵道:「找死啊!」
小五笑。溫柔而沉溺地微笑。小三這一搧,力道根本不大。小三還不清楚自己這樣代表着什麽,但小五卻知,那斜斜瞟過來的一目似怒似嗔,卻沒有真發脾氣;那搧過來的一掌手心柔柔軟軟,不但內力沒用上半分,甚至也沒怎麽使勁。
小五知道,小三這是心軟了。
小三鋼鐵澆鑄的外殼底下有着一顆比任何人都柔軟的心,只要真心真意捧着自己的心在外叩門,這個人鐵鑄的心房始終會一點一點地開,而後放任自己住入他溫柔溫暖的心裏面。
小三覺得小五的眼神怪怪的,突然間後背就一陣冷,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
他狐疑地看了小五一眼,小五還是擺着一模一樣的笑容,看看小六,小六也一臉呆呆地笑。
「……」想不透就不想了,做完這些後,小三立即往原本的地方回去。
至于後面那幾個,要渡氣?
三爺又不是和他們很熟。
嘴對嘴什麽的,萬一得病了怎麽辦!
小三靜下心來。
濃霧散去後,虛臾大陣幻化為虛臾海陣,讓人陷入幻覺之中,以為真有大水滅頂,無論閉着口鼻或張嘴呼吸,都會以為在水中,閉氣或溺水而死。
他一邊推算八卦陣法,看東看西眼睛一直轉,腦袋完全忙不過來,但見小五、小六那頭不行了,還得跑回去渡渡氣,然後再跑回來算陣法。
結果就這麽跑來跑去、親來親去,回程時他不知踩到了什麽東西,腳下墓磚忽然「喀」地一聲,碎了。
裂開的墓磚傳來微微的震動,某樣東西破土而出,那東西的力道極大,連小三整個人都被掀翻起來。
小三心裏一驚,連忙往後騰空一翻,墓磚底下的東西飕地一聲在半空中擊截他,小三忽地又是懸空一轉,仿若踩風騰躍,輕功之高,就算武林第高手也難以望其項背。
弒龍索一使,魚腸劍奔嘯而去,劍尖擊中其邊緣,讓那東西立在空中旋轉。
小三眼尖發現,攻擊他的竟是一枚八卦。
「八卦陣,我去,八卦有八!」小三弒龍索不敢停,然而無論如何出手,竟無法動那枚八卦分毫。
八卦飛起,旋轉力道之快,足以令八個角在襲擊中削掉碰到的任何東西。
小三與那八卦交手數回,節節敗退之際,卻見卦中唯中心那點黑從來不動。他靈光一閃,錯身之時收回弒龍索,用力抓住魚腸劍往八卦中心紮去,八卦頓時發出崩裂之聲,碎成銀粉。
小五小六在後頭看着緊張,好不容易小三破了八卦後懸宕的心才掉下來,哪知小三手中弒龍索與魚腸劍越握越緊,而後墓道嗡嗡作響,竟又有其它八卦一共七枚,朝小三飛來。
小三腦中一片空白,待待地站在原地,忽然間,方才一直算不出的生死之門口訣突然從腦海中冒出。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正東入,西南出,正北開,八卦破。
物在其中死門推!
小三想起來了!
他屈指一算,算見八卦死門,牙一咬,弒龍索一揮,拚盡全力将剩下七枚八卦纏成一團,奮力往死門方向甩去。
八枚八卦之力可破天地,但經不住小三已破一枚,以致原來根本不可能被擒的八卦竟鎖于弒龍索內。
小三揚起魚腸劍,用盡全力往八卦中間的太極插去,魚腸劍直直釘死七枚八卦于死門之上,末至劍柄。
「去你個八卦陣!」小三大喊一聲:「我破──」
頓時一聲巨大聲響爆開,七枚八卦盡數崩毀,滿天銀粉紛飛,若黑夜星辰,閃爍落下。
八卦陣一破,後面五個人「趴趴趴趴趴」全倒了下來,除了聶夙昏死過去、武臨、姚光臉色發白外,小五、小六倒還好,完全沒事人似的。
「師兄,水退了!」小六高興地喊着。
唯有小五察覺小三雙手顫抖不停,一緩過氣便立刻站起朝小三方向直奔。
小三回頭往後面看,只見小五一雙眼睛藏着深深的擔憂,他又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無法控制的抽搐下,魚腸劍與弒龍索掉落地上,雙手完全迸裂,肉屑卷起,十指與掌心鮮血直流,連想動動小指頭,也不能動。
熟悉的石門挪移聲又響起,小三一聽見,整個人又繃得死緊。
一道石門正要将小三與小五隔開,小五和小六大喊一聲:「師兄!」
小三立刻伸出手,一把将快被石門碾着的小五扯了過來。
四周墓壁一直在變化,當沒多久後石牆再開,小三與小五的前方已是墓道盡頭,而這盡頭之處立着一具石雕天王俑,那天王俑雙目輕合,面相威嚴,手持石劍,筆直站立,與聶夙之前所說的人形鎮墓獸差不多。
只是在這頃刻之間突有異動,天王俑驀地睜開雙眼,接着從裏面走出一名年輕男子。那男子樣貌與石上雕刻一模一樣,可身形透明,由他身上能直視背後石像。
男子舉劍便是殺招,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劍尖直逼小三胸口而來。
這時小三突然感覺有人把他往後一扯,整個人擋在他前面。
薄而透的劍身貫穿了小五的胸膛,劍又深入,穿過小五刺中小三胸前。
小三沒聽見鎮魂珠發出了細細的碎裂之聲,只是慌張地大喊了一聲:「小五!」
劍尖在碰到鎮魂珠的那一刻突然停了下來,而後劍的主人将那柄劍緩緩抽回。
小五的身軀慢慢往下滑,小三雙手早已無力支撐他,所以他也随着小五慢慢往下蹲,而後坐到地面上,讓小五靠着他,急急檢視小五傷口。
詭異地,小五胸口并沒有劍傷痕跡,也沒流血,但卻像被重傷一般,呼吸漸緩,昏迷不醒。
「……是你……阿橫……」
頭頂上傳來聲音,小三又怒又氣,一擡頭就吼道:「你誰啊!敢傷我師弟!如果他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老子就算拚到死也要鞭得你魂飛魄散!」
「蘇淩……」那聲音幽幽,回蕩不絕于耳。
「什麽酥淋,要我把你炸成酥的淋醬,上桌啃死你的那種酥淋嗎!」小五一直沒醒,小三要瘋了。
「……你爺爺蘇淩……」那聲音還是幽幽地,不徐不緩。
「我爺爺早八百年前就死了,你蘇什麽淩啊……」吼道一半,小三眨了眨眼,擡頭愣愣地看了兩眼後,呆了。
「額?」小三嘴巴開開,但随即又閉了起來。瞧這模樣還真跟蘇淩老的時候有點像,蘇淩和這家夥一樣也是用劍的,所以才把擎天戰戟早早傳給了蘇三橫。那劍他也認得,就是眼前這家夥手中持的這把沒錯。
肯定了之後,小三目光如炬,瞪着早死八百年的蘇淩說道:「我家的小子怎麽救?你一句話沒說劍就捅過來,要我站在前面被你給捅死,這笨蛋鐵定找你拚命然後也死!臭老頭,你死後幹嘛不下地府早早喝孟婆湯輪回去,而是躲在這裏人來就捅人啊!」
蘇淩面無表情地道:「我只是一縷殘魂,自願化為冢靈,看守将軍冢。其餘二魂七魄已入輪回。」
蘇淩再說:「魂劍傷的是魂魄,于身無礙,你且需等等,他便會醒來。」
「傷了魂魄!?」小三的聲音高了起來。「你說的簡單!以為我不曉得傷了魂魄是多嚴重的事嗎!傷了身子可以吃藥來補,但傷了魂魄世間幾人能醫啊?」
「……阿橫……對長輩如何可以這般說話……」蘇淩道。
「看清楚,老子換了個殼,早不是蘇三橫了!」小三吼。
蘇淩突然靜下不語,朝着小三那雙眼睛瞧。小三只覺得有陣冷冷的寒氣從他頭頂直灌而下,由腳底散出,接着他雞皮疙瘩全起了來,詭異的感覺像是被人用手在身體裏由上往下翻攪過一遍似的。
「你幹什麽!」小三知道是蘇淩做的。
蘇淩嘴角似要往上彎,但卻無法可使,只能用原來冰冷威嚴毫無人氣的面孔說道:「是了,你魂魄上單有白虎印,軀體卻無蘇家血,想來是你生來良善,所以生死簿将你從蘇家血脈中除名,不用像其它蘇家人一樣,入地府受苦了。」
小三頓了頓,知道這是蘇淩在高興。
蘇家,殺伐之家,因有将軍血脈,為保疆衛土,戰場上殺敵無數。
衆生平等,無輕賤貴重之分。每殺一條人命,蘇家就得背一條罪孽。
功,只存于人間;罪,卻在大世界。
蘇家人多少明白這一點,但要守住自己的家園,令百姓安生,蘇家人願背大罪孽。
「你還沒說我師弟要怎麽救呢……」小三嘆了一口氣,也沒那麽憤怒了。
蘇淩這個大殺招本來就是放在裏頭固守将軍冢的,誰讓他們倆一相見沒立刻認出對方,蘇淩的劍就捅過來的。
「……你身上有的……」蘇淩說。
「我身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