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但希德一點都沒感覺到塌方的發生。他只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帶自己進來的威廉姆斯在十幾秒內消失得無影無蹤，然後那塊地面變成了和周圍一模一樣的雜草叢生。
在什麽都弄不清的時候觸碰任何東西都不明智。希德默默在心裏給威廉姆斯劃了個十字，重新打量植物過于茂密的四周。看起來他掉到了一座低矮的熱帶雨林的邊緣，或者是濕地；因為他開始注意到，不遠處的樹幹上長滿了青苔，而某些色彩斑斓的動物——比如說樹蛙——正在枝葉間蹦跳，偶爾發出奇異的聲音。
希德很清楚地意識到這些都不是真的，但這種認識并不能帶他出去。所以他開始朝着那些高出樹頂的建築方向邁步，一邊思考那個可疑的聲音是什麽——
它再也不需要威廉姆斯的靈魂了？是說那條河一開始就是它展示給威廉姆斯的假象，還是說它就是要讓威廉姆斯再帶其他人進來？那個更美味的靈魂，八成就是他自己吧？還有這周圍的幻象，又是怎麽形成的？
但這些問題暫時都無解。希德沿着泥濘而彎曲的叢間小路向前，半小時後看到了枝葉間露出的建築輪廓。期間沒有遭遇任何大型食肉動物，但他原本齊整的衣衫上都是泥點和污痕。
這時候再意外一點用也沒有，希德停下腳步，傾聽着林外的聲響。有建築就意味着有人，不管那些建築看起來感覺讓他穿越回了某個古老的時代——
因為他看到那些梯形建築的方頂時就預料到，那些都是平頂金字塔！而他看到的景象證明，它們真的是——
呈現在他面前的似乎是座廣場。中間有些石頭堆在一起，木架歪歪地樹着，似乎是篝火的位置；邊上空曠而雜亂，某些地方還能看到腳印；周圍有些已經塌落的木棚，也許是人住的地方。
然而這些都沒有金字塔來得引人注目。它們都是石頭砌成的，傾斜的正面階梯一直延伸到頂端。那上面都有石室，很可能是祭廟，大門看起來虛掩着。
但是沒有聲音。不管是伐木聲還是敲石聲還是議論聲，統統都沒有。他面前這座村落的輝煌時光似乎已經敗走于歷史，現在正沉默地矗立在死亡的寂靜裏。
希德有些拿不定主意，這地方太古怪了。但他現在卡在這裏，總不可能永遠卡在這裏。
“趕緊進來吧……相信我，你所想要的東西，我都能給你……”
那如魔似幻的低語聲又響起來，希德猛地朝周圍看去。“你是誰？”
但對方似乎聽不到他的問句。“別緊張，走進來……前面沒有什麽怪獸在等待你……一切都會很舒适，只要我弄到你的靈魂……這麽多年，我竟然等到了……”
希德終于回過味來。他似乎陷入了一個單向鏈接：他能聽到對方的思想，但對方并不知道。因為沒有騙子會把“我是騙子”挂在嘴邊上，而對方從一開始就說得不懷好意。
所以這鬼地方到底要怎樣才能出去？
希德略有暴躁。他不得不深呼吸了幾大口氣，才邁出向廣場的第一步。綠光肯定就是那聲音、或者那聲音背後的東西帶來的，只要把它解決……
與此同時，托尼正站在塌方的岩洞外頭幹瞪眼。
“……有約十幾名游客被埋在裏面。先生，我們會盡力搜救的，請您……”
工作人員的勸離，托尼一個單詞也聽不進去。他現在只知道，希德還在裏面，而他不能轟開那些掉落的碎石去找對方！“……為什麽會突然地震？”他咬着牙問。
工作人員一愣，然後他就聽見一個電子英倫音回答：“我恐怕不是地震，先生。”
“……什麽？”聽到這話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過去的一個小時裏，板塊沒有發生任何大的摩擦運動。”賈維斯說，“而實際上，震源中心在地面……距離這裏不到三公裏的東南向地面。”
托尼不再廢話，立刻啓動了飛行推進器。地面？那基本就是人為原因……到底是哪個天殺的家夥？！
三公裏對馬克裝甲來說就是分分鐘的事情，所以托尼很快捕捉到了目标——一個山間的盆地，正常；中間一把銀色大錘，有點古怪；邊上還有一圈撞擊坑……
好嘛，誰沒事亂扔垃圾？！
他這個目标太大，以至于底下忙活的人幾乎是立刻就發現了他的存在。
“你怎麽會在這裏，斯塔克先生？”這麽喊話的人是神盾局的科爾森探員。
由于科爾森是弗瑞的得力助手，曾經幫弗瑞給托尼帶過幾句話，兩邊算是認識……噢，只是認識而已，因為托尼非常讨厭和神盾局的人打交道，因為他認為對方一出現就沒好事。
“這話應該我問你，”托尼一邊說一邊推開面甲，讓自己懸浮在一個正好能俯視對方又不至于看不清臉的高度，“那是什麽玩意兒？”他指了指撞擊坑中心的錘子。
科爾森微微皺眉。這件事本不該讓托尼發現——要知道托尼的好奇心爆表，對什麽未知事物都要弄出個所以然——所以現在情況特別尴尬。“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他攤了攤手。
不過科爾森想錯了，托尼現在對研究那把錘子沒有多大興趣——至少得先等他把希德救出來。所以他瞪着那把錘子，很快又把目光移回來：“誰對這件事負責？”
“呃？”科爾森差點沒跟上思路。是他的錯覺嗎，鋼鐵俠好像在尋仇？“它怎麽着你了？”
“地震！”托尼憤怒地道，又飛高了好幾英寸。“底下的溶洞塌方了！”
科爾森總算明白過來，托尼為什麽會在這裏。“溶洞裏有人？”他毫不費力地做了個猜測，“誰？”誰能讓眼高于頂的斯塔克工業總裁氣沖沖地來質問他？
至于希德，他已經在那個不大的廣場上轉了個圈，除了一塊殘破的阿茲特克日歷石（中間有個太陽神标記，他曾在博物館見過）外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發現。現在他知道這是個阿茲特克人的遺址了，但他依舊不知道怎麽出去。
在思考了幾秒鐘之後，希德終于下定決心，去爬中央那座最大的金字塔。他有種預感，真相就在裏頭。
金字塔的階梯很高。就算希德一向都注意運動，爬上去後也微微喘氣。他稍事休息了一會兒，就走到了虛掩的石門前。甚至不需要推開，他就知道裏頭一定有他想找的東西——
有綠光透過門縫漏出來，而那誘哄的聲音變得愈發清楚。他深吸了一口氣，直接推開門。
一整片綠瑩瑩的場所出現在他的視野裏。牆壁很厚，沒有窗戶，只有連成片的雕刻。地面空曠，中央有張類似供桌一樣的東西，上面擺着幾個大小不一的石盆，還有石杵。石盆頂上，一塊橢圓形、看不出質地的長球體正懸浮在那裏，散發着柔和的綠光。
……這是什麽玩意兒？
希德堅信這東西不會是阿茲特克人的——它太突兀了，也太詭異了——什麽東西能毫無憑借地懸浮在空中？
“過來，走近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啊，這香氣，實在忍不住叫我蠢蠢欲動……”
希德條件反射地聞了聞，确定他沒聞到任何香味。味道的确有，但卻是一種濃郁到幾乎讓人捂鼻的血腥沉臭。這讓他眉頭抽動，更仔細地打量了一遍。然後他才發現，他之前看到的石盆和石杵都是假象——它們其實都是人骨做的！是人的頭蓋骨和小腿胫骨！
雖然自認不能算膽小，但希德背後汗毛依舊簌簌立起。他意識到，距離那個綠色光源越近，幻境的迷惑效用就越大。
提了這份小心，希德靠近的速度就慢得多了。他一步一步地接近，謹慎地注意着頭頂和腳底；而等到他終于走到足夠近的距離時，他發現他在那橢圓形的長球體中看到了別的東西——
還是綠色的原野，晴朗的天空。只不過這次遠處沒有那些梯形建築，而是變成了更高的樹木。在樹木之後也許還有什麽，但他看不清了。
……這到底是什麽鬼玩意兒？希德有些心驚膽戰。如果他再靠近的話，是不是又會走到一個新的世界中去？
難道他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幻境？
希德驚疑着，不敢再靠近。但那聲音似乎很不滿意他的停頓：“過來……還差一點點……它來到這裏五千年，我在這裏等了三千年……我原本以為還要無休止地等下去，但顯然我運氣不錯……我将離開這裏，我将成為宇宙的主宰……”
後面的話希德沒聽見。因為有什麽東西朝着他的後腦猛然一擊，他昏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