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周後，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

這座實驗室始建于二戰期間，最初的目的就是曼哈頓計劃——也就是核裂變研究。如果這些聽起來還很令人迷茫的話，那麽，只需要知道轟炸日本廣島和長崎的原子彈就出自這裏，大家馬上就會理解它的重要性。

很明顯，這種地方在地圖上根本找不到。就算冷戰結束後實驗室的研究重點開始從軍事轉移到太空探索、醫藥和超級計算機等方面，也依舊擁有極高的保密級別。他們對外公開的聯系方式，甚至只有三個位于聖塔菲的郵箱。

現在，希德就站在這個實驗室的再生能源開發部門，聽威廉姆斯研究員給他解釋新型重水反應堆的工作原理。

“……使用很方便，只需要像發電機一樣安裝在水庫大壩的洩洪通道周邊。只要有水從它的金屬環中流過，它就能通過聚變輕水為重水而獲得能量。除去這些之外，作為副産品，重水還能外售給其他需要核反應堆冷卻劑的廠商。”

希德沒有對此發表什麽意見。核聚變已經不是什麽新聞了，這玩意兒能帶來的能量利用增幅有限；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它不僅能避免中間産物或者副産品可能帶來的污染，還能創造不低的經濟效益。

換句話來說，就是原理不新鮮，但還算有實用性，的确符合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朝着盈利目标發展的傾向。事實上，他之所以在這裏，就是應新接手實驗室的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邀請，考察能源項目，确定投資意向。

“能量轉化率是多少？”希德随口問道。“和現有核電站相比如何？”

“按照我們的設計，重水反應堆的能量轉化率比現有核電站低大約三個百分點。”威廉姆斯這麽說的時候有點心虛，“但我們可以在出售重水的利潤中找回來……”

希德擡起一只手，阻止了對方繼續說下去。“三個點，嗯？”他這麽說，嘴角甚至還帶着笑意：“這樣在實際競争中就沒有任何價格優勢了，甚至還更……”

這話無疑是否定，威廉姆斯有些着急。誰都知道斯塔克是土豪；如果有斯塔克工業的注資，意味着所有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将迎刃而解。他知道他的研究大概處于什麽水平——可要可不要的那種——所以絕不能平白錯過這個機會！

“您這種推斷，是建立在競争同樣的水資源的假定上的。”他說，壓低了聲音：“如果有另外一條流量更大的河，并且別人都不知道……”

希德小幅度地挑了挑眉。因為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的特殊性，只能準許他一個人進入保密區域；所以現在，只有他們兩人站在重水反應堆前面。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他并沒顯出驚訝之類的情緒，“一條大河？別人都不知道？”美國土地上的每一寸資料都已經被記錄了吧？

威廉姆斯從這種反問裏聽到了潛在的合作可能。當然，一條大河可以做很多事情，誰都會感興趣；他也知道，并且打算利用這點為自己找個最好的買家。

“聽着，斯塔克先生，你我都知道這種事能有多少好處。”他湊近希德耳邊，“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你能給出最高的價錢。”

希德了然點頭。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的經費很多，但不意味着每個項目都能有同樣的待遇。就比如說威廉姆斯的這個項目，如果沒有新水資源的加成，很明顯就是個雞肋。

“好吧，感謝你對斯塔克工業的信任。那麽，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呢？”

當天回去以後，希德就讓佩珀把這件事記到了備忘錄裏。

“先生，”佩珀問，語氣有輕微不贊同，“您真的打算親自去看嗎？”和一個剛剛認識的人去一個自己都不知道哪裏的地方，實在太冒險了吧？

“沒什麽，”希德揮了揮手，“有些時候就必須冒險，你應該明白這點。”

佩珀當然明白，高風險同時伴随着高收益，但她依舊心存疑慮。“我們公司并不緊迫需要這條河，假使它存在的話。”斯塔克工業自己就有研發部門，而且相當有效率；不然斯塔克工業不可能成為行業領頭羊一樣的存在。

“以前是那樣，佩珀。一條河對軍工沒有太大用處，但在能源方面就不同了。”希德說，“投資回收期限縮短所能帶來的效益，想必也不需要我告訴你吧？”

佩珀算是聽出來了，她老板打算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賺錢中去。“恕我直言，先生，”她略有猶豫，但還是問了出來：“這事情總裁知道嗎？”

“相信我，你有很長一段時間又找不到他了。”希德回答得很快，臉上甚至看不出一絲異常：“據我所知，他跑去中歐小國度假，并且不希望被任何事情打擾。”

以女性特有的第六感，佩珀敏銳地嗅出了其中的不對勁——希德變得愈發工作狂，而托尼一聲不響地就跑去度假？說這倆兄弟沒吵架，鬼都不信！

但再這麽問下去就涉及個人隐私了。佩珀只得離開辦公室，決心不計任何代價找到托尼——斯塔克們瘋狂起來簡直了！

希德當然知道自己的助理會想出什麽辦法，但他并不打算阻止。因為托尼只要真的想把自己藏起來，就一定能做到；就和他炫耀起來全世界都會知道一樣。

所以……希德略苦惱地想，他要和托尼坦白DNA序列比對的結果嗎？假使托尼知道他們不是親兄弟，做的第一件事情會不會是把他踢出斯塔克工業？畢竟，願意做斯塔克工業副總裁的人想必不少。

雖然這麽思考了一陣子，但希德并不為他的坦白感到後悔。也許是太早了一點，但總比真的做一輩子尴尬的兄弟好。至于後面怎麽做……他總會找到方法的！

一天後，希德和威廉姆斯換了個地點碰面。

在知道他們要去卡爾斯巴德溶洞國家公園的時候，希德就明白對方說的河在哪裏了——肯定是地下河。

這就說得通了，新墨西哥州的地下河網到現在還沒有确切的勘測地圖。但如果說在人來人往的國家公園……

兩人已經走進了溶洞，周圍只剩下鐘乳石上射燈的光芒，以及潺潺的流水聲、腳底踏過碎石的擠壓聲。空氣裏彌漫着潮濕的水汽，還有那種不見陽光的陰冷感。

威廉姆斯能大致猜出希德此時的想法，所以道：“的确有很多人來過這裏，但不是每個人都善于觀察，”他舉了舉手裏的小型定位儀，“更不是每個人都會精确測繪這裏。”

“你以前搞地質？”希德略好奇。

“差不多吧，”威廉姆斯聳肩，“為了摸清河網什麽的。你知道，水力測試也是必修課的一部分。”

“然後你在這裏發現了別人沒發現的東西？”

“一條大河，是的。”威廉姆斯點頭，“那時我和朋友們一起進來游玩，我走得比較遠，所以看見了。”

“你看見了？”希德抓住了這個話尾。地下溶洞，除了安了燈的地方都很暗，能看見什麽？而且，真要他來說，他覺得越往裏，就越感覺哪裏怪怪的。有什麽聲音……有什麽力量……

“是啊。”威廉姆斯眼睛正定在定位儀屏幕上閃爍的光點，沒注意希德的語氣：“因為有一點點綠光，然後我看到了河面的反射。它很寬，卻幾乎沒有聲音。那時我就知道，我發現了寶藏。後來我又進來過幾次，就為了确定它的存在……”

“等等，綠光？”希德沒忍住打斷了對方，“你是說現在在我們腳下的綠光嗎？”

“不，我們還沒……”威廉姆斯的否定卡在了一半。他看着他們四周突然明亮起來的光線，意識到有哪裏出了錯：“我們還沒到我之前定位的那個地方！”

“要麽是你的記憶出了錯，要麽是你的儀器出了錯，”希德幹巴巴地說，他現在覺得那個似乎存在的聲音變得更明顯了——那聲音在鼓動他往裏走，告訴他裏面有他想要的任何東西——“要麽，”他艱難地說，“就是這綠光是有意識的，它就是要引誘我們進來……”

“這不……”威廉姆斯依舊不相信。他大概想說不可能，但在他說出來之前，他就和個斷了線的風筝一樣，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希德生生被吓退半步，但很快他就不吃驚了。因為他清楚地聽到那個聲音在說，“這個人的靈魂已經毫無用處……我聞到了更美味的東西……”

希德猛地看向周圍。那原本該是洞穴深處，但現在映入他眼裏的卻是一片綠色的原野。晴空萬裏，有風帶着可可香味吹過來，遠處伫立着一些灰撲撲的梯形建築……

他陷入了幻境？！

與此同時，奧地利維也納。

在音樂之都從來不缺乏各種消遣，對誰來說都一樣。至少在托尼看來，這地方不錯；有旋律有美酒有古堡，完全能滿足他只想一個人呆着的心情——

沒錯，就算是他，每個月也總有幾天不想做鋼鐵俠嘛！

只可惜，這種氣氛也就勉強維持了幾天。因為人工智能擋掉了所有電話，但近一天的他覺得實在有必要說。“您有三百九十二個未接來電，先生。”

“又是弗瑞？”托尼厭煩地問。“我說了多少遍了，我對加入神盾局沒興趣，就算他給我寫了個充滿溢美之詞的鑒定也沒興趣！羅德穿走的戰争機器，我都捐給軍隊了，他們還要怎樣？”因為他确信希德不會給他打電話——誰在他那麽說過之後都不可能原諒他——所以他口氣十分暴躁，不能說沒有遷怒。

“不，是波茲小姐。”賈維斯飛快道——以免被托尼找到機會讓他閉嘴——“她說她聯系不上希德先生了。”

“……什麽？”正心煩意亂的托尼更心煩意亂了。“希德不是去洛斯阿拉莫斯國家實驗室了嗎？他們敢綁架一個斯塔克不成？”

“事實上，不是。”人工智能說得更快了些，“希德先生只是和威廉姆斯研究員去了溶洞國家公園。”

“然後？”托尼問，但他已經嗅出了不好的氣味。什麽威廉姆斯研究員暫且并不說，但是，溶洞？別告訴他希德又被埋……

“波茲小姐說，因為局部地震，溶洞發生了塌方，國家公園已經啓動緊急預案……”

但托尼已經等不下去了。“我的裝甲！”他大聲道，十分氣憤。如果這次再被他發現希德是故意的，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