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希德再次睜開眼睛時,周圍已經不是深暗陰冷的野外,而是一間純白溫暖的病房。他從科技至上的後現代裝修風格裏嗅出了斯塔克特有的氣息,就慢慢支着身體坐了起來。

“先生,您感覺怎麽樣?”賈維斯的聲音響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希德總覺得他從電子音裏聽出了關心,就和他在溶洞裏聽到了水流和石塊的關心一樣。然後他好笑地搖搖頭,覺得自己把兩者相提并論真是傻透了——賈維斯畢竟是托尼造出來的,總會有點個人設定帶來的情緒;至于水流和石頭?怎麽可能呢?

“沒事,”希德這麽回答,想伸手摸腦後的時候發現手背上還插着葡萄糖水注射器,順手拔了下來,然後動了動脖子,“我感覺好多了。”

“您該再躺一會兒。”電子管家不贊同地說。

希德微微擡頭。“我的身體有哪裏不對嗎?除了虛脫?”

賈維斯沉默,而希德立馬從這種停頓裏嗅出了什麽。“嘿,賈維斯,”他不滿地說,“我有權利知道我自己的身體健康如何,就算托尼……”

“就算我什麽?”

随着這聲音,病房的半透明玻璃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了。托尼本人就站在那後面,盯着床上的希德。

“托尼……”希德頓時卡住了。

他的記憶已經回籠,他想起來他失去意識之前看到了對方;如果不是那礙事的面甲,他大概就能有一次非常好的機會——直白地指出托尼根本不可能離開他。

但這話不能說。因為它需要當時的一擊必殺,而托尼現在一定會否認;并且,逼迫托尼承認絕不是個好主意,他親愛的哥哥吃軟不吃硬。

托尼緩步走進來,門在他後頭合上了。“你覺不覺得,現在你欠我第二個解釋?”他現在當然沒有穿裝甲,所以黑着的臉和背在身後的手都顯得他正處于憤怒中。

“我……”希德頓了頓,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恢複成了平常的狀态:“我去看那條地下河,佩珀應該告訴你了……如果是她把你找來的話。”

托尼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那我想她應該也告訴了你,我們公司并不急切地需要那條河。”至少沒急切到要拿希德的性命去換的地步。

希德眨了眨眼睛,他在揣摩托尼的言外之意。然後他覺得,不管這件事如何,他都該确定另一個問題:“威廉姆斯怎麽樣?”

“你還有閑心關心別人?”托尼差點兒火冒三丈。但他好歹記得要稍微掩飾下自己的情緒,所以又冷哼了一聲:“我恐怕情況不太好。他不記得你們之間的約定了,如果你們曾經有一個的話。”

“……腦震蕩?”希德立刻猜出了正确答案。“他的記憶……”

“他誰也不認識了。”托尼幹巴巴地回答,絕不承認他在知道這點的時候推論到希德,瞬時吓出了一身冷汗。當賈維斯剛剛通知他希德醒過來、并且看起來一切正常的時候,他激動得差點讓手裏的螺絲刀砸到自己的腳。

希德沉默了一會兒。“那麽,那條河……”

“噢,你不用再想那條河了。”托尼想要攤手,但想起來他手背在後頭就是為了不讓希德看見上面的機油,所以忍了下來:“這件事被我壓了下去。相信我,公開不會對公司股票有任何好處,如果股東們知道你再次差點被活埋的話。”

希德本想說,托尼會關心公司股票簡直是本世紀最佳冷笑話;但在聽到後一句的時候,他的眼神瞬時變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這事到此為止。”托尼點點頭,像是對自己的決定十分滿意。“你也最好不要向誰提起你去了那地方。”

希德抿起了唇。這話的意思就是他從未去過溶洞,那麽後面的事情也自然從未發生。

為什麽要做得這麽徹底?他到底做了什麽?僅僅是因為托尼關心他嗎?

“怎麽,你有意見?”托尼微微眯起眼睛。

每當他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希德就知道絕不可以說“有”——雖然托尼自己很可能都沒有察覺。“不,”他否認,指望自己的疑心并沒被托尼捕捉到,“所以那條河,我們也不能下手了,是嗎?”假使他要去開發能源,或多或少有可能會被發現。

“沒錯。”托尼終于有點滿意了,因為希德的合作。

“那,”希德把這個疑問暫時壓進心裏,又問了另一個問題:“塌方是怎麽回事?”尤其是為什麽他沒遭遇塌方、而威廉姆斯卻被撞到頭?

“地表震動,”托尼一說起這個就生氣,“也許說出來你不會相信,”他聳肩,“但事實就是因為天上掉下來一把錘子,現在神盾局的家夥們已經把它當寶貝圍起來了。”

“……錘子?”希德懵了。為什麽這聽起來比他在地底看到一個本不該存在的阿茲特克遺址還獵奇?

“沒錯,外表普通,但它是一把沒人能拿得起來的錘子。”托尼再次肯定,順帶解釋了神盾局感興趣的理由,然後再把問題轉到自己關心的方面:“你在底下有沒有碰到什麽事?”

希德覺得最近的怪事特別多,不過想想蜘蛛俠什麽的,他又淡定了。“沒有,”他回答,自動規避了可疑的綠光,“我只是沿着地下河的河岸走……一直走,最後終于找到了出口。”

托尼皺起了眉。這種避重就輕的回答,當他聽不出來嗎?

但希德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說。

想想看,難道他要和托尼大肆渲染,他克服了許多的艱難困苦,才撿回來一條命?那托尼肯定會擔心的。而且話說回來,他不覺得遭遇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還聲稱自己将要統治宇宙的奇異聲音是個多麽棒多麽美妙的經歷。還有三千年五千年什麽的,還有那一下沒有留下物理痕跡的重擊……

它們背後一定有個更深層的原因!

“好吧,我不追問,”托尼最後做了讓步,“我不介意我不知道,只要你對誰都是這種撬不開的蚌殼嘴。”

希德眨了眨眼。那不是開玩笑嗎,除了托尼他還能告訴誰?

他的神情明白無誤地表示了這點,托尼在等待的這些天裏總算感覺到了一點愉悅。瞧,不管怎麽樣,在希德心裏他還是第一。雖然在之前拒絕的對比下,他這麽想顯得龌龊了,但他确實為此感到高興。

希德小心揣摩着他哥哥臉上的神情。“那我現在可以知道我的身體到底怎麽了嗎?”絕對是因為托尼的吩咐,賈維斯才不告訴他的!

“既然你只是在河岸上走,那就只是單純的虛脫而已。”托尼這回很快回答了,不能說沒有狡黠。

希德頓時又好氣又好笑。果然,永遠不用指望能從嘴上贏過托尼了!“那好吧,”他用一種退而求其次的語氣說,“我有點困了……在我睡着之前,你能陪着我嗎?”

托尼感覺到了自己內心的掙紮。說實話,他當然願意;但他不知道這是否合适,尤其在希德前不久才對他表白過,而他不能蓄意助長對方的那種感情。

“拜托,托尼,也就十分鐘。”希德放軟語氣。

那神情和聲音,都讓托尼一瞬間想到希德小時候。

那時候他們還是簡單的兄弟之情,不要說擠一張床上翻滾,連光着身子一起洗澡都有過。每當希德希望他幫着搓下背或者別的什麽小忙,他從來拒絕不了……

現在就更不可能了。從希德進入紐約帝國高中開始,他就沒再見過那張臉上露出有些許無助的表情。更何況他現在還……

“好吧,你說的十分鐘。”托尼最終決定暫時屈服于內心的願望。他走到床邊,拉過椅子坐下,然後看了看手表。“你知道我會倒計時的。”

希德笑起來,老實躺了回去。在這過程中,他注意到托尼屈起的手指上全是黑色油污。他哥哥在他昏迷的時候又在搗鼓啥?他有些疑惑,但他不想說出來破壞這時的氣氛。“我說的是睡着,”他故意讨價還價,“你那麽聰明,肯定能搞懂我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吧?”

“九分半鐘。”托尼無情地回答。

“好吧,好吧,”希德無奈地閉上眼睛,“我知道了。”不過他心裏想的是,他就該以退為進,因為……

你總不可能永遠拒絕我,托尼。

希德的呼吸聲很快就變得綿長而均勻。托尼注視着對方因為沉睡而顯得恬靜的臉,輕輕地用手背碰了碰希德的手背。

他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希德在五個小時裏走過了距離入口足有七十公裏(還是直線距離)的迷宮式溶洞,甚至還拖着另一個人;這是對正常人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現在明白霍華德讓他照顧希德的意思了——

如果沒有人保護希德,那希德就只能被送去實驗室研究——

而他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托尼閉了閉眼睛,堅定地起身離開。沒有什麽能與希德自身的安全相提并論,就算是他們互相喜歡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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