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恐學

江流開始努力的振作。

有一段時間,李牧寒做什麽他就跟着做什麽。

李牧寒知道江流一直在學自己,他露出輕蔑的表情,看着江流就像看着一條擱淺在沙灘上艱難呼吸的魚。

江流盯着課本,他的表情麻木。

他逼迫自己去讀去看,卻總是在不經意間走神。

他的心裏在抗拒,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抗議着,都在表示着不想學習的态度。

他每讀一個字又在忘記一個字。

江流感到越來越焦躁。

他心裏憤恨,恨自己不争氣。

他想要發脾氣,卻又全憋了回去。

滿滿的無處着落的情緒,這讓江流夜不能寐。

他白天頂着黑眼圈,渾身酸疼。

他甚至不能夠好好的坐在座位上。

心裏有什麽東西悶着,怎麽也發洩不出來。

晚上,李牧寒過得一天充實,所以他安然入睡。

江流坐在床邊,扭頭看着李牧寒的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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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寒的呼吸漸漸平穩,他的軀體完全放松,他享受着漫長的休憩。

江流一點點靠近李牧寒,他蹲在床下,沖着李牧寒的臉說話,“李牧寒……”

“李……牧……寒……”

李牧寒突然睜開了眼睛。

江流吓得一愣。

但是他很快就打起精神,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他眼神殷切的看着李牧寒。

他對李牧寒說,“李牧寒……你是怎麽做到的?”

李牧寒的表情陰寒着,他語氣毫無起伏的詢問,“什麽怎麽做到的?”

江流遲鈍的看了看李牧寒,然後慢聲細語的說,“你怎麽做到那麽優秀?你怎麽做到讓一切有條不紊?為什麽你一點也不驚惶?為什麽我感覺很難過?”

李牧寒沖江流露出一個笑容,然後他一腳将江流踹了下去。

江流倒在地上,他抱着肚子蜷縮起來,不一會兒,眼角氤氲出一攤淚。

李牧寒扯起床上的被子抛了下去,蓋在躺在地毯上的江流身上。

被子大,江流縮的小,那被子完全把江流罩了起來。

離遠看,就像一個小小的,孤苦無依的墳包。

李牧寒鑽進旁邊的被子,翻了個身,重新睡去。

江流一動不動,他一點都不想動。

不知什麽時候睡去,江流睡得渾身冰涼。

然而第二天的鬧鈴一響,江流一個機靈坐起來,像被什麽催着一樣的快速洗漱吃飯。

兩人一起上學,江流表情緊繃,渾身都僵僵的。

而走在一邊的李牧寒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着。

江流很想抓着李牧寒,比如拉住他的衣角,或者扯着他的書包帶子。

可是最終他還是什麽也沒有做,他彎腰駝背的跟在李牧寒的身邊。

江流用力的聽了老師的課,但是就跟被詛咒了一樣,他真正聽進去的內容很少。

他希望自己看書能看明白那些奇怪的符號,可實際上他根本打不起精力去看。

他甚至不斷的産生逃避的心理,比如動筆在書頁的空白處畫一些簡單的畫。

江流的筆觸很差,他畫的東西線條簡單而粗犷,非常的難看。

江流喜歡用紅色的碳素筆在自己簡單的畫上塗上色,這樣會讓他覺得自己的畫就像被畫龍點睛了一樣富有生命力。

李牧寒鄙夷的看過江流認真作畫的樣子,他看不上那破爛東西,他寧願把視線放在單調枯燥的黑板上。

畫畫似乎成為了江流的武器,他總是在心裏煩躁不堪的時候去塗抹,這麽做會讓他覺得自己也擁有創造力。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毫無意義,但是比起什麽也不做,這讓他好受一些。

江流的學習壓力堆得越來越多。

他曾經落下的東西也非常多。

江流無力的發現,似乎趕上大家非常不容易,甚至也是不可能的。

這讓他很害怕。

江流就在這些變幻的情緒裏熬過一個學期。

于是毫無意外的,他的考試又砸了。

不是每一個奮起都有回報的。

況且……江流也不算是奮起。

看着成績慘淡的成績單,江流恨不得撕毀那東西。

但是歷史就是歷史,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這些東西使江流感到羞恥。

他手裏捏着成績單,離開了老師的辦公室。

李牧寒還在辦公室裏,正在被老師叮囑一些諸如假期也要努力,注意安全之類的話。

江流沒有等李牧寒,他離開了教學樓,走出學校的大門順着一條狹窄的小路往遠處走去。

江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他只是想逃離。

江流一直走一直走,經過很寬的馬路,經過靜谧的公園,走上長長的天橋,他站在天橋之上。

昏黃的夕陽蹲在遠方天際,已是黃昏,太陽也要下班了。

江流背靠橋梁蹲下來,看着面前不時經過的車流。

這裏的風真大,但是被風吹着讓江流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他有一點點覺得,這樣會好過一些。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沒有生命的靜物,包括江流自己。

有一瞬,江流恨不得從天橋之上跳下去,然後就再也不用想任何事。

可最後他沒有這麽做,因為,跳下去這件事也讓江流害怕。

原來他是那麽的畏懼着死。

江流把手裏捏着的成績單塞進書包,然後把書包抱在懷裏,蜷起身子将腦袋埋了進去。

沒有人注意到他,沒有人在意他,直到夜色溫柔的覆蓋他。

腦裏淩亂的思緒漸漸消散,留下的只是混雜着寒冷夜風的空白。

一整夜,沒有人來找他。

江流不知道是李牧寒沒找到還是根本就沒來找。

江流一夜沒有睡,他怕自己睡了就醒不過來。

第二天天明的時候,江流起身往回走,他來到李牧寒家不遠處的花園。

他坐在長椅上,偶爾晃一晃腿。

江流始終低着頭,他能清晰的分辨地上跑着的螞蟻。

螞蟻忙碌來忙碌去,成群結隊。

有腳步聲接近江流。

直到一雙毛茸茸的腿出現在江流的視線,他才慢慢地擡起頭。

李牧寒的手裏握着一根粗粗的紅色繩子,繩子的另一端牽着一條毛茸茸的巨大的白狗。

看到熟悉的面孔,江流突然有些熱淚盈眶。

他竟然感到內心湧起了一股微酸的喜悅。

他直接從凳子上跳下來,撲進了李牧寒的懷裏。

李牧寒筆直的站着,他對着江流的後背說,“還以為你不見了,我特意去買了一條狗來陪我……現在你又要回來,我的大白怎麽辦?”

等江流從李牧寒懷裏爬出來時,他不自知的用委屈的神情望着李牧寒。

李牧寒扭轉身,牽着大白往公園外走了。

他聽見了身後江流跟來的聲音,他歪了歪頭,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不去阻止江流的動作。

江流又回來了,再次踏進這扇門,江流竟然感覺到想念。

他渾身髒兮兮的爬上沙發,然後抱着軟軟的抱枕睡了過去。

這麽出走一夜也不是沒好處的,先說他心裏的無依無靠、莫名憋悶的情緒全都散了個幹淨。

連江流自己都沒發現,他對李牧寒好像有了一種莫名的依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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