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相關
《雕梁塵冷夢經年》作者:魂在江南【完結】
鳳鳴軒2013.2.14完結
雕梁塵冷夢經年內容簡介:
那一日,一襲張揚的紅衣,一朵妩媚的笑靥,冰冷了誰的癡心,又帶走了誰的绮夢?
那一日,是誰的冷冽,冰封了三春的楊柳,又是誰的決絕,凝滞了四月的和風?
數年苦等,一載相聚,半生癡纏。
你可知,千般萬般留不住的,不是人棄朱顏花棄樹,而是一個女子注定随風而逝的萬縷情絲?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你必不相信,我無恨,亦無怨。
我的錦瑟年華,義無反顧地付與了一場無望的等待。
無望,又如何?玉碎時,心未傷;心傷後,我方能心甘情願地成長。
今日的雪,一如那日,我鮮紅的嫁衣燃亮的那一片琉璃乾坤。
只是,我已不若當時,夢未做,心未老。
而你,亦絕非當日,潇灑自在,睥睨人間。
若可以,我仍願以今日手中所有,換回當日在你背後遠遠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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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花有重開,人無再少。夢已碎,莫貪戀。
你看,今日你手邊雕梁畫棟,可還比得上當日山上古松參天?
破門別去不回頭,你既無心我便休。
不相忘,不回首,不期盼。
只望來生,再不相見。
1.-舊夢 合巹嘉盟締百年
鵝毛大雪已經紛紛揚揚地下了一整夜,到此刻也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呼嘯的朔風倒是漸漸地減弱了。
大地仿佛忽然看淡了世情,一夜之間,便毫不憐惜地淡去了素日引以為傲的萬紫千紅。極目望去,天地間已只剩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是平地,哪是溝壑,只有一片瑩白,亮亮的灼人的眼。這般山水,仿佛是哪一位懶散的水墨畫師,信手揮毫,随意點染,用這滿紙留白,來宣洩自己寵辱不驚的超然。
此時此刻,若有哪一位多情善感的詩人徜徉在渺無人煙的小徑,或是萬籁俱寂的湖邊,必會由衷地贊嘆一聲:好一個冰雪世界,琉璃乾坤!
王府大門口顯然不是一個詠嘆雪景的好地方。這裏此刻正是鑼鼓喧天,鋪天蓋地的紅綢硬是把這一方純白的世界染成了喜慶的顏色。翹首等待的賓客幾乎擠滿了整條巷子,仆從侍女進進出出,直如穿梭一般。
絲竹之聲漸漸密集起來。在衆人的殷殷期盼中,一頂奢華的大紅花轎終于出現在街口。
“如金屋藏嬌,結良緣,今夕吹簫引鳳;似藍橋求飲,聯佳偶,此日淑女乘龍。”轎簾兩側紅豔豔的喜聯首先落入衆人的視線,賓客之中有些學問的,早已哄然喝起彩來。
待得喜轎緩緩落下,嬌怯怯從中走出來的,卻是一個與高大的喜轎極不相稱的瘦小身影。
大紅的喜服雖是極盡奢華,裁剪合身,卻完全不會讓人産生雍容華貴或是儀态萬方的感嘆。便說是弱柳扶風,也實在是太過勉強。那道纖細矮小的身影在人高馬大的喜娘難得小心翼翼的攙扶下,一步三搖地向着大門口挪動着,直讓王府的丫頭們擔憂,她們未來的王妃會不會被那沉重的鳳冠給壓倒在地。
鞭炮聲伴着賓客們的歡呼響起,韻清平靜地在喜娘的牽引下走向大門,無喜亦無悲。
自尚書府蒙冤敗落之後,已經很少有什麽事能讓她在意。她依舊如常的愛笑愛鬧,似乎完全沒有孤女該有的覺悟。人人都道她少年不識愁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看盡世情之後,方寸之中,早已萬事不萦懷。
別人都道今天是她的大日子,終身之約,永結為好。可是在她自己看來,卻也不過是從一個院子挪到另一個院子而已。她只需要做一個乖乖的木偶,在喜娘的引導下走完那一套繁瑣的儀式,就足夠了。縱有什麽不如人意的地方,誰又會跟她一個九歲的孩子計較呢?
別人道,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沖喜,是她此番的使命,是她對王府這幾年照拂的報答。
而她自己,只是把這一切看作命運的安排,順其自然,随遇而安。她并不覺得需要抗争什麽。
“如果有一天,我會堅定地反抗自己的命運,那必是遇上了比自己的生命重要千百倍的人或者事吧?”無聊的時候,韻清有時會這樣遐想。
命運,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它可以輕而易舉地使人于山窮水盡之處絕地逢生,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讓你在榮華盛極之時跌入谷底。
就像自己,貧病交加,奄奄待死的時候,怎會想到一轉身就成了尚書府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錦衣玉食的日子裏,又怎能預料到,一道“恩旨”就可以讓自己成為連乞丐都可以唾棄的階下之囚呢?
往事如煙,前塵似夢。
韻清從不是一個傷春悲秋之人。事實上,她的淡漠曾讓所有人驚嘆,就連押解她入宮服役的宮人,也曾贊她小小年紀,竟有成年人都望塵莫及的淡然與從容。
嘴角不覺浮上一個幽幽的苦笑。哪裏是從容?一個在衣食不繼中度過童年的孩子,難道會受不了掖庭宮中那點奴役之苦嗎?
洗衣、舂米、掃地、喂馬……短短幾個月裏,小小的女孩嘗試過不知多少種與她的年齡極不相稱的繁重工作。不怨,不怒,不悲,不愁,她以一種近乎于止水的心境,去面對日日如是的責罰與詈罵。偶爾擡頭,穿過重重疊疊的宮牆,仿佛仍能看得到幼時戲耍過的那條窄仄的小巷。
睿王府的搭救,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無波無瀾地平反、獲釋、回府,她亦是始終無喜無怒地淡然以對。
只怕,從獲罪那一刻起,盛衰榮辱,在她心中便已淡了。
當然,不管有多不在乎,恩,不得不報。
因此,那日王府要求兌現當年父母口頭上的允婚,她連推拒的念頭都不曾有。哪怕,以她的年紀絕不該論及婚嫁;哪怕,前路是自己最不願面對的未知。
于是,一身鮮紅的嫁衣,宣告了一個新的開始。
冗長的儀式終于告一段落,韻清獨坐在所謂的新房裏,聽着廳裏賓客的喧嘩,面容依舊沉靜如水。
還會記起,叢林深處,那條逼仄的小徑麽?
還會記起,黃昏盡時,那片寂寥的曠野嗎?
還會記起,撫摸着刺有自己名字的生絹時,那份近乎絕望的期盼嗎?
還會記起,靜立在掖庭宮巍峨的屋檐之下,那種歷盡滄桑的凄涼嗎?
過去的日子,像書卷一樣被一頁頁翻過。來日,方長。她未必會有太多的時間,用來回味那些凄惶,那些溫暖,那些也會浸在歲月中漸漸發黃的陳年舊事。
過了今天,就算告別了那所空寂的院落,邁進其深似海的王府大門了。
在當年那場冤獄中,父母過世,柳府人煙凋零,“家”的概念已淡化為一個模糊的影子。如今,也可算是又有一個家了。
家。在生命的最初幾年裏,那是一個最奢侈的绮夢。
後來,真的活在了夢中,每天,連呼吸都溫暖得讓人心醉。
夢碎,一切如舊,心,卻不再覺得空寂。
此心安時,處處有家。
這個新家,會是什麽樣子呢?明天,又會有什麽在前方等着自己呢?
醮樓鼓罷一更天,賓客陸續散去,喧鬧了一天的王府終于漸漸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