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世上堪哀只有癡

待得墨兒離開,韻清忍不住自嘲地輕笑了起來。

柳韻清,事已至此,你竟還是舍不得離開他麽?

你難道不知,只要徹底遠離他,你就不必再每月忍受一次刀劈斧斫般的頭痛了麽?

你難道不知,即使你留在這裏,從今以後他也再不會看你一眼了麽?

你難道不知,只要你不肯離開,師姐就絕不會真正放過你麽?

柳韻清,你的白日夢,是時候醒醒了。

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甘心。今生已然認定了的人,一時如何便能放得下?

一場幽夢同誰近,千古情人獨我癡。

方才,那般拙劣的借口,墨兒也是不信的吧?他只是不忍點破,一味由着自己,自欺欺人罷了。

柳韻清,哥哥既已不信你,你又何苦賴在這裏,給他添堵,給自己難堪?

他也不是三歲幼童,師姐的那些小技倆,豈能真正傷得了他?能傷到的,只有心罷了。可是那樣的傷害,既是早已注定,又豈是你能改變得了的?

你留在這裏,也不過是遠遠看着他,陪着他一起痛苦,僅此而已。

師姐煞費苦心設這樣一個局,一是為了讓哥哥對你徹底失望,以便用她的似水柔情,騙取那道據說可以扭轉乾坤的遺诏;二是知道你性子清冷果斷,希望你在傷心決絕之後能夠主動離開,她和她背後的人,方能徹底放心。

也不過如此罷了。

遺诏一日不到手,她便一日不會對哥哥怎麽樣。

那麽,你究竟為什麽還是堅持不肯離開呢?僅僅是不想如師姐所願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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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只要你一走,師姐便永遠都不可能拿到那份遺诏了。

因為,遺诏一直在你這裏。而哥哥,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這樣一份遺诏存在啊。

走了,多好。簡單幹脆,一切問題都可以輕松解決了。

為什麽還不肯走呢?

是因為心裏還存了一絲幾不可見的希望,還是只為每日可以,遠遠望他一眼?

韻清不自覺地撫上平坦的小腹,幽幽笑了起來。

忽聽得一陣門簾響動,卻是冷蕭蕭忽然闖了進來。韻清見她行色匆匆,不由笑道:“冷姐姐這是怎麽了?有老虎在後面趕着你不成?我記得我們的十二姐,可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呀。”

冷蕭蕭盯了她半日,盯到韻清臉上的笑容都快要維持不住了,才淡淡道:“我方才看到門主去了西苑。”

韻清“撲哧”笑了出來:“我當什麽呢,這也值得你當一件事來說!說真的,他這會子才去,已經很奇怪了。我本以為他一離了我這裏,就會去呢。”

冷蕭蕭神色怪異,盯着她道:“你們兩個,很不對勁。”

韻清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沒什麽不對勁的,日子嘛,怎麽過不是過?我以後啊,總算可以偷個懶啦!”

冷蕭蕭冷眼旁觀,知她不欲多說,嘆了口氣,也便不問了。

二人沉默半晌,韻清卻又忽然問道:“大家都在猜測我倆是怎麽回事,如今已經出了各種版本,怎麽想的都有,是不是?”

冷蕭蕭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

韻清卻是笑了:“這會子不那麽難受了,天色還早,陪我去林子裏轉轉?秋天了,再不去,過幾日到了冬天,可就什麽都光禿禿的了。”

冷蕭蕭只得依她。二人出了門,群雄見着的,無不憋了一肚子話要問韻清,因有了紫蕤的先例,卻是誰都不敢靠前。

韻清神色如常,笑嘻嘻地向每一個人打招呼,只是衆人欲待多問時,她卻已徑自向前走了,衆人雖是素日玩鬧慣了的,如今竟也不敢貿然跟上去。

冷蕭蕭一路默默地跟着,見韻清漫不經心地在林子裏穿行,忽然開口道:“你根本不是路癡。”

韻清一愣,笑道:“原來我的路癡之名已經這樣深入人心了麽?”

見冷蕭蕭沒有接話的意思,韻清幽幽道:“本來我确實是路癡的,只是這林子,我日日都來,來得太多了,再怎麽路癡也記住了。畢竟路癡,跟傻子還是有一點區別的。”

“我常會在這裏待到很晚,哥哥找了來,我便推說迷路了。左右他知道我迷糊,不過笑一會子就罷了。”

“其實,我只是喜歡在這裏呆着。這裏,幹淨,清靜。”

“哥哥每次找到我,都會罵我小笨蛋。可是我每次都好高興。我知道他是擔心我。我就假裝被罵得很委屈,可是下次,我還是會假裝在這裏迷了路。”

“從今以後,我再不會迷路了。因為,再不會有人深更半夜跑出來找我了。”

“你猜,師姐會對他說些什麽呢?”

韻清并不指望冷蕭蕭會對她這般神經質的問題給出什麽回答,是以問出口之後,自己先呵呵的笑了起來。

青鸾什麽都沒有對紫蕤說。

紫蕤一臉疲憊地信步走到西苑的時候,青鸾正全神貫注地繡着一塊小小的絹帕。直到紫蕤故意站在窗前擋住傍晚的日光,青鸾才猛然發覺他的到來。

她什麽都沒有問,只是艱難地拖着笨重的身子,起身給他沖了熱茶,然後靜靜坐回榻前,撿起那塊素白的絹帕自顧自地繡着。

紫蕤踱到榻前,接過未繡完的絹帕端詳半日,淡淡笑道:“蓮開并蒂,很好看。只是意思有些平常了。”

青鸾柔柔笑了:“不是平常,是太俗了。只是,我喜歡。”

紫蕤握住她的手:“我懂你的意思,素日裏委屈你了。你如今不要再繡這些勞神的東西,閑了便多歇着才好。”

青鸾溫婉地點頭應了。紫蕤默默地翻看着案頭匣子裏厚厚的一疊繡品,見盡是嬰兒的鞋襪裹肚之類,嘴角不覺已噙上了一絲暖暖的笑意。

二人靜默半日,青鸾柔聲道:“我是越來越懶了,如今越發話都不愛說。你要覺得悶,還是去師妹哪裏吧。”

紫蕤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青鸾一臉迷惑:“怎麽了?你們吵架了?”

紫蕤怔怔地盯了她半日,直到青鸾臉色都蒼白了起來,方沉聲問道:“那丫頭的事,你究竟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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