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能

午飯後這段時光總是很靜谧,食物帶給人撫慰的力量是巨大的,季衍覺得吃飽之後心情都愉快許多。

這半個月他很少去公司,明天就正式上班,助理已經把最近要做的事一一列出,季衍拿着手機查看之後覺得比自己想象的事情要少很多。

他處理了幾個郵件之後便窩在客廳沙發上,寶貝窩在腳邊打着哈欠。

季衍放松的時候是真放松,有種萬事不過身的潇灑之意。

就比如現在他渾身懶散地靠在沙發上,面前桌子放着一杯泡好的茶,霧氣氤氲之間緩緩向上升騰着,右手處放着一本打開的書。

季衍看了幾章後,目光不由得向餐廳看去。

剛才吃過午飯之後傅斯淵就坐在那,如今快半個小時過去了,傅斯淵還在那裏靜靜坐着。

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整個人封鎖起來不與外界接觸,有種厭世的意味。

這是怎麽了?

季衍有些無奈,同時心裏有着絲絲的心疼。

他低頭和腳邊的大狗對視一眼,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腦袋,寶貝擡起頭嗚嗚叫喚了一聲,不住地用頭去頂他的手。

季衍拍了拍薩摩耶的脊背,雪白的大狗很聽話的從地上站起來,仰頭看着他。

季衍從抽屜了拿了一個袋子挂到寶貝脖子上,又往袋子裏裝了一些零食,做完這些後指了指餐廳的方向:“去,把這些給傅斯淵。”

傅斯淵聽到了一陣歡快的腳步聲。

那只雪白大犬正颠颠地沖他跑來,身後尾巴一直搖擺,兩顆烏黑水潤的眼睛眨着,天生一副帶笑面孔,他視線往下滑,旋即看到這犬脖子處有一袋子,裏面不知道裝了什麽,瞧着鼓鼓囊囊。

傅斯淵頓了頓,伸手将袋子取下。

裏面各種的零嘴塞得滿滿當當,但是種類不多,有幾個一模一樣包裝的塞了很多,他拿過一看,這些都是同一個味道。

大概這是原身愛吃的。

傅斯淵下意識地向客廳看去,那人還是一副神形憊懶的模樣,雪白大犬圍在身邊,閑适而又安然。

他站起來向客廳走去。

季衍看到傅斯淵來了,往旁邊移了移:“坐吧。”

他沒問傅斯淵剛才為什麽自閉,而是打開電視問傅斯淵:“你想看什麽?”

傅斯淵說了一個最近經常看的劇,季衍找到後播放。

他和傅斯淵結婚兩年感情一直很好,其中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兩人相處起來很舒服。

傅斯淵這人不善言辭,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有些陰沉,但相處越久就會發現這人其實很好,性子很溫柔。

電視屏幕上主角說着臺詞,畫面裏都是傅斯淵以前從沒接觸過的新事物,可傅斯淵什麽都看不進去。

他目光止不住地向身邊的人滑去,眉眼精致又含着韻味,平時什麽都不在乎實則心細如發,就像剛才,他感受到‘傅斯淵’心情不好便送來了原身愛吃的零食。

這人真的很在乎原身。

傅斯淵安靜地想着。

季衍感受到自家愛人的視線,轉過頭去。

傅斯淵眼睛其實很深邃,這樣看一個人的時候便有些幽深,沉沉宛如海底。

很難得,這次竟然沒有‘咻’地一下低下頭去。

季衍笑了笑:“想什麽呢?”

視線那麽深沉晦澀。

傅斯淵靜了一瞬,似乎在醞釀什麽,接着開口:“你.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怎麽相識的?

說來挺有意思的,他某次上街遛狗,那時候狗狗還沒有成年,性格比現在調皮,當時來來往往路人那麽多,它一直在傅斯淵腳步打轉,搖着尾巴轉圈圈,一副愛極了的樣子。

他當時有點尴尬,怕吓到陌生人了。

結果傅斯淵一點都不怕,任由狗狗前爪抱住褲腿撒嬌,寶貝那時候拽都拽不走,他們兩人也沒面面相觑,就在長椅上聊天。

季衍簡略開口:“遛狗時遇見了,寶貝很喜歡你,抱着你不撒手,後來我們聊了一會天就認識了。”

傅斯淵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腳邊大犬身上,

薩摩耶懶洋洋地趴在地上,像個孩子似的把頭搭在這人腿上,季衍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着狗頭,有時候停頓了一會兒它還用爪子撥一撥催促快點。

全然的喜愛和信賴,毫不掩飾。

傅斯淵別開視線。

兩人一犬,生活很美滿。

此時外面陽光大好,窗外草木盎然,門前月季盛放,花瓣層層疊疊绮豔無比,連葉子都濃綠而繁茂,它們驕傲地舒展生長,迎接着一個又一個的明天。

傅斯淵視線又落在窗臺上的幾束花,那是他從醫院裏帶回來的,如今枝幹泡在清水裏,花瓣已經零落,大抵一兩日過後就會被丢棄。

一牆之隔,境遇卻大不相同。

季衍不知道坐在自己身邊的人在想些什麽,他說:“卧室有照片,你要不要去看看?”

當時兩人還拍了結婚照,放大一張挂在牆上,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合照。

傅斯淵沉默地點了一下頭。

季衍推開門,一回頭發現傅斯淵落在離他幾步外的距離,不由得催促:“快點進來。”

傅斯淵眸色沉了沉,慢慢地走進。

他好像踏入了一場未知的深淵。

卧室風格與客廳類似,淺灰色的窗簾微微浮動,傅斯淵一眼就注意到了牆上的照片。

大抵是在樹底下,兩個人俱是西裝革履唇角微揚,背景略微虛化,光束從樹的縫隙中撒下,落到兩人身上像是浮着一層金光,分明沒有任何親密的動作,但任誰也能看出那種別人都插不進去的氛圍。

傅斯淵似是挨了燙一般猛地移開眼。

季衍從抽屜裏拿出相冊遞給自家愛人:“你看看吧,”

傅斯淵接過後打開,讓他微微詫異的是,裏面不是他想象的兩人合照,大多數是一些風景或是建築的圖。

季衍站在一邊和傅斯淵一起看。

他一直覺得照片是有溫度的,它能封存住時光。

人的記憶是有限的,生活中的事情大多,大腦不可能每一樣都清晰記住,于是就先将一些記憶封存起來,等到某天一把鑰匙重新開啓。

照片就好像這把鑰匙,它将當時的情景完完整整地保留下來,在做什麽和誰在一起心情怎樣都能記錄住,時過境遷之後再一次重現,仿佛将一段時光偷偷藏住。

傅斯淵手指覆上其中的一張,這是夜間拍攝的,燈光葳蕤似一條長線,江面水波泛起漣漪,有種繁華而又溫柔的意境。

傅斯淵問:“這是哪裏?”很漂亮的夜晚。

季衍看了一眼:“海城的碼頭,我們一起吃完飯散步時照的。”

傅斯淵指尖一僵。

他手指移開快速地翻了一頁,指着一株草問道:“這是什麽?”

季衍随意開口:“好像是用龍眼核種的。”

吃過龍眼之後将核玩笑似的丢進花盆裏,傅斯淵說試試能不發芽,他說不行傅斯淵說行,當時兩人還打賭了,結果一段時間之後真發芽了,傅斯淵得意得不行遂拍照留念。

傅斯淵這回滿意了,他心說一棵草能翻出什麽浪花,于是帶着笑問:“你種的嗎?”

“不是,是你種的。”

他不愛吃龍眼不會做這種事。

傅斯淵快速地翻過一頁。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一本相冊集裏面都是原身和面前人的留念。

季衍看傅斯淵原本看得好好的,突然把相冊合上:“你不想看了?”

傅斯淵起身,他伸手一點一點地撫平上衣的褶皺,季衍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聽到他說:“不了,我有點困。”

現在這個時間恰好是午休時刻,在醫院時每天這個時間兩人一定在休息,大概是生物鐘在作祟,季衍也有些困了。

他坐在床邊,用手按了按枕頭:“你要在這睡還是去你卧室?”他晚上睡眠不好,睡得很輕,身邊人翻身的動靜都會吵醒,傅斯淵自動去了另一間卧室。

那間也不錯,采光什麽的都很棒。

傅斯淵看着寬大的雙人床,這和醫院的床不相同,能完美的容納兩個成年男性,而面前的人毫不設防地坐在床邊,手指還按在柔軟的枕頭上。

他對他毫不設防,只因這具身體是他道侶的。

這個是他們的愛巢。

傅斯淵不知想到了什麽,下颔緊緊繃在一起,近乎狼狽而又決然地移開目光:“我去我的卧室睡。”

他不是什麽好人,但也沒有那麽卑鄙。

原身和面前人是道侶。

他們彼此相愛。

所以.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大概是傅全文最要臉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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