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門

劉大壯這時候擱下碗,打了個滿足的飽嗝,此時此刻,他心底也不得不承認,這小娘子确實有幾分本事。

想起自己剛才的話,他若無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才道:“姑娘這手藝有點意思。”話說到此處,戛然而止,回頭瞥了一眼四個弟兄,一個個都眼巴巴盯着院子裏的雞瞅。

舒長貴一臉不樂意,卻又不敢說。

舒樂毫不掩飾得意的神色,津津有味地瞅着幾個人笑。可就是這幾個,剛剛一個個的瞧不起人,這會兒又一個個地活像十來天沒吃過飯的花子。

劉大壯恨鐵不成鋼地沉聲呵斥,“見沒見過世面!”吓得幾個壯漢紛紛一縮腦袋,收回了視線。

轉而默了默,卻又從懷裏摸出一兩紋銀,“啪”地拍在案上,“我劉大壯不貪人便宜,這一兩紋銀拿去買三只肥雞回來。今日收了債回來就給姑娘引薦。”末了又理直氣壯地囑咐一句,“面再多些。”

四兄弟愣了愣,面面相觑。

二柱是個反應快的,怔怔地問了句:“老大這是要再請我們吃一頓?”

另一個道:“老大剛說要買三只?!”

四兄弟齊齊看着劉大壯,心情瞬間變得激動起來,“老大!”

劉大壯斥道:“愣什麽?還不快走?”這轉身卻有幾分逃的意味。

老大默認了。四兄弟之間忽然此起彼伏地爆發出一陣歡呼:“謝謝老大!”一路匪徒似的,簇擁着劉大壯離開了。

舒長貴看着桌上的一錠銀子,長舒了一口氣。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麽個感覺。他壓根沒想到今天的事會這麽給化解了,他虛抹了一把額頭,才發覺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叮——幫父親度過這次讨債危機,積分+40”

舒樂聽着系統提示音,摸着白花花的銀子,心情大好。

光這一回,系統獎勵的積分加起來足足有八十分,她離金錢樹種子又近了一步。

而三只頂肥的雞,再加一袋上好的面粉也不過半兩銀子,算下來她還能富餘半兩。穩賺。

不過,她又隐約琢磨出來,這個系統發放獎勵似乎有些規律。

舒長貴有些擔憂地看着舒樂,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道:“閨女,雖說你這廚藝确實很高,可是那崔勝,他不是什麽好人,你要是去了他家,他要動了別的心思,你可怎麽辦?”

舒長貴的擔憂并不是沒有道理,原主這樣美貌卻貧窮的女子,就是易摧易折的嬌花。崔勝是個既貪財又好色的人,舒樂這番送上門去,難保事情會按照她預想的發展。

所以舒樂必須做到無可替代,非她不可。

但不試怎麽知道行不行?

舒樂挽着舒長貴的臂彎,撒嬌似的慰道:“爹,您就放心吧。”

劉大壯今日收債格外地快,往日怎麽也要到天黑才收完。

回來的路上,二柱道:“老大,給娘子租輛馬車吧。”

看見劉大壯瞥他,他登時就撓了撓頭,糾結着說:“那小娘子一個女人,也不好跟咱們幾個大老爺們一塊騎馬呀。”

另一個鼓起勇氣道:“老大,其實租輛車也不是什麽難事……”

“是啊老大,咱們幾個湊湊錢,也就有了。”

劉大壯虎着臉道:“這還要你們說?”

在舒家小院用了膳,一出門,衆人才發現,老三不知道什麽時候溜出去的,已經樂呵地牽着馬缰在胡同口等着了。

舒樂安撫了舒長貴,就帶上錐帽,上了馬車。

二柱瞧她纖細,小心地在邊上護着,生怕她摔了似的。

劉大壯瞅着他道:“我看你小子魂兒都沒了。”

不知怎的,舒樂竟莫名聽出了劉大壯這話裏的幾分哀怨。其餘幾個弟兄更是顯然感覺到了。

二柱嬉皮笑臉回道:“老大您放心,我心裏這第一位還是您。”說着話,卻搭手将舒樂扶上了車。

劉大壯:……你放屁。

舒樂盛情難卻,朝劉大壯笑了笑,這好意,她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劉大壯自嘲地哼了一聲,跨上馬,心道,跟一個小娘子計較什麽。

一行人到崔府的時候,天已經暗了,門前的大紅燈籠将門前的路照得十分敞亮。

這地方看着不起眼,舒樂卻是知道,府裏頭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幾乎抵得上微縮版的相府了。

想起上一世在崔府的磋磨,舒樂心裏暗道,崔勝,我來了。

推開門,管家迎面過來,瞧見劉大壯身旁帶了個身材袅娜的娘子,頓時一撇手,壓低了聲埋怨道:“你你你這是幹什麽?你還嫌不夠亂嗎?”

劉大壯走在前面徑直往裏沖,“我有事跟莊家說。”

管家把人攔在門口,“說就說,她不能進去。”

大娘子醋性大,前日才從府裏趕出去個爬。床的丫鬟。那丫鬟本是大娘子的陪嫁,默認是通房的,但因為娘子管得嚴,也就只是名義上的通房罷了。

這樁事才沒平息多久,劉大壯又把人往府裏帶,這簡直就是不想讓人過安生日子了。

管家一心嚴防死守,要把人截住。

劉大壯不管那麽多,輕輕将他往邊上一撥,他那小身板便趔趄了一下,幾乎站不穩。

有劉大壯開路,舒樂也就跟在後面不慌不忙地走。

管家胡亂抓住老三的胳膊,還想追過來阻攔。

老三回頭瞪了他一眼,他一下子就噤了聲,最終又氣又無奈地跟過去,“你這不胡鬧嗎?”

“是誰在胡鬧啊?”

這聲音含着笑意,聽起來酥人,就算化成灰舒樂也認得。

轉過回廊,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她膚色白皙,一雙玉手上蓄着養尊處優的長指甲,白白胖胖的手,一看就營養充足。

上一世,就是這雙手,拈起舒樂的下巴,恨恨地羞辱道:“賤。婢就是賤。婢,生了張狐媚子臉,天生就是個玩意兒。”

就是這雙手,劃花了她的臉。

隔着幕籬,舒樂和何玉蘭對視了一眼。

見到舒樂的一瞬間,何玉蘭一把摔了手裏的紅珊瑚串子,指着劉大壯的鼻子罵道:“不要臉的東西,人都帶到家裏來了!是當我死了嗎?”

何玉蘭是崔勝青梅竹馬的表妹,崔勝家的生意,何家也沒少幫襯,是以崔勝平日對她也是依着哄着,一個妾室都不曾納。上一世,舒樂本也被養在外頭,後來崔勝藏不住了,才心一橫将舒樂帶進了崔府。那時何玉蘭也是好大氣性,将府裏鬧得雞飛狗跳,往後,舒樂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旁邊陪着散步的崔勝忙來扶她的手,躬着身哄道:“娘子息怒,息怒。”一邊很愛憐地撫了撫她的肚子。

何玉蘭打開他的手,“滾!別動我兒子!”

崔勝年近四十膝下無子,只有一個三歲的女兒。外頭也不是沒找過女人,可就是生不出。連他自己有時候都心裏犯嘀咕:還能真是報應?

這回大夫說何玉蘭懷的是男孩,他頓時喜笑顏開,更是什麽事都依着何玉蘭,就怕她動了胎氣。

崔勝趕忙直起腰,挺着自己毫不遜色的肚子,對劉大壯呵斥道:“你你你,像什麽話!把人帶出去!出去!”眼睛卻不老實地往舒樂身上打量。

舒樂不禁冷笑。這對夫妻,沒一個好東西。

就這一抹影影綽綽的微笑,便讓崔勝愣了神。

何玉蘭一下就覺出不對勁了,上來就要揪崔勝的耳朵。

舒樂開口道:“大娘子想必是誤會了,我這次來,是為了萬福樓。”

她雖是笑着說的,語氣裏卻帶着很容易讓人察覺出來的嘲諷。

何玉蘭冷哼一聲,柳眉倒豎,“你爬。床還爬出新意來了。當我是傻的嗎?”恨着聲狠狠地揪了崔勝的胖胳膊一把。

二柱正想開口幫舒樂說話,一見莊家主母這架勢,自己也慫了。

劉大壯聲如洪鐘,“主母,舒小娘子确實是為了萬福樓。”

“好——” 何玉蘭的氣一下子蹿上了頭,提高了聲音,“崔勝,今天這個女的要是做不出個東西來,我就讓你兒子姓王!”

崔勝急忙來捂她的嘴,“使不得使不得,夫人,可不能亂說。來人,扶夫人回房休息。快點兒。”

這一出戲舒樂真是再熟悉不過,她氣定神閑地笑道:“我若是做出來了呢?”

何玉蘭瞪眼,“我今兒看着你做,你做的東西要是能吃,我跟你姓!”

話音剛落,劉大壯的四個弟兄紛紛嘶聲,“主母,不然您再考慮考慮?”

何玉蘭插着腰冷笑道:“你們一個個,誰也別想跟我玩心思,我不吃這一套!”

崔勝一個勁地給劉大壯使眼色,揚着眉毛焦急地問是怎麽回事。何玉蘭好不容易才哄好的,這要是再鬧起來,他兒子可怎麽辦?他兒子要是真有了三長兩短,這個劉大壯往後可別想好了!

舒樂道:“大娘子倒也不用跟我姓,我這次來,為的是我父親的債。大娘子若是能做主,倒不如将這債一筆勾了。大娘子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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