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升職
待打開時,才發現是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面。
太子對什麽菜都沒有要求,但似乎唯獨對湯面很挑剔。就暗三見過的,送來太子跟前的湯面,也有不下五十種,可每一種都是吃過一回便不再見第二回了,但湯面還是會換着花樣被送來。
所以他心下揣測,太子大約一直是沒有碰到自己想吃的味道。
暗三今日也聽聞萬福樓那裏新出了一種湯面,十分好吃,于是趁着午休的時候,便帶來一份給太子嘗嘗。
又且太子常年勞形傷神,飯也顧不上吃,一碗熱湯面恰好可以養養胃。
蘇琰淡淡道:“暗衛不是用來做這個的。”
太子身邊統共有三十六精銳,個個武藝超絕,訓練有素,暗中執行太子的各項指令。暗三排行第三。
暗三聞言,手心暗暗出了一層冷汗,只敢諾諾稱是,不敢多言,食盒也顧不上拿就趕緊溜出了書房。
半晌,蘇琰擡眸看向食盒。
不知怎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一旁的侍書道:“殿下若要用膳,奴才這便去拾掇。”
蘇琰擱下筆,起身坐到了食案邊。
豬肚,仔雞塊,白蘿蔔片,蘇琰的玉著一一掠過,他舀了一口湯,鮮香濃郁,一瞬間,胃裏就變得舒适熨帖。
絲絲熱氣裏,他忽然想起一個人。
毓哲皇後生前最愛喝豬肚雞湯,這道湯是她從家鄉帶來的。她的陪嫁孫嬷嬷,最擅長做的,便是這道豬肚雞湯。
自打毓哲皇後薨逝,孫嬷嬷也相繼離世,他已經有十年沒喝過這樣正宗的湯了。
不知不覺間,蘇琰已将這碗湯面吃得幹幹淨淨。
侍書不禁也心底驚訝,這是這段日子以來,太子胃口最好的一次。他也開始好奇,這湯面究竟有多好吃。
萬福樓。
推開廂門,舒樂便見桌上擺了八菜兩湯,都是萬福樓的招牌。沈正青坐在正席,顯然是在等她。
“坐。”沈正青還是沈家大哥的口吻對她說話,一邊倒了一杯酒。
舒樂卻并未落座,客客氣氣地行了禮,開門見山地問道:“民女不敢,不知少尹大人有何事吩咐?”
沈正青見她沒有接酒的意思,也不再拐彎抹角,叫人拿出一個紫檀木匣,打開一看,裏頭躺着滿滿一匣白燦燦的紋銀。
舒樂的目光不禁一亮。
沈正青道:“拿着這五百兩紋銀,離開京都,永不再回來。”
五百兩,萬福樓每月四成的收入和金錢樹,哪個不是遠超五百兩?這買賣,實在不合算。舒樂眯了眯眼,再行禮,“恕民女不敢從命。”
“啪”地一聲,沈正青拍案,沉聲道:“沈韻寧,你不要不識擡舉。你當街抛頭露面,還嫌不夠丢人?”
昔日相府千金當街賣面,又遭人調。戲,這事被薛峙和太子看到,沈正青面子上挂不住。他不放心她這張臉,生怕又惹事生非,再牽連到相府的名譽。
沈家的人,都有點死愛面子,舒樂當下就猜出了幾分。
舒樂道:“少尹大人,民女姓舒,名樂。”
強調了這一事實,她才道:“當日明鏡堂,沈相已經将話說得清楚,少尹大人也在。‘再無瓜葛’‘好自為之’,這八個字至今不敢忘。今日舒樂抛頭露面,靠自己本事賺錢,堂堂相府,總不會連這樣一個籍籍無名的草民都容不下。”
沈正青神情隐忍,不禁冷笑,“本事?什麽樣的本事?靠你這張臉也算本事?事到如今,你連廉恥都不顧了,簡直不成體統。”
舒樂并不理會他的嘲諷,恭恭敬敬地再行一禮。
沈正青被她這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氣得說不出話,一個女人,怎麽能不要臉到這樣的地步?
舒樂道:“少尹大人若沒有別的事,民女告退。”
沈正青并未阻攔,廂門一經合上,他手裏的瓷杯就被捏得粉碎。
可恨這婦人胡攪蠻纏,他一腔君子道義,跟她說理不通。偏生她又臉皮厚似城牆,對于這樣的無賴,沈正青拿她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既然敬酒不吃,那便走着瞧。
大廚房。
舒樂上午做的那鍋底湯還剩下一些,趁着鐘師傅去淨手的當兒,有人過倆探頭探腦地研究。
一向三句話崩不出一個屁的春生都在衆人面前開口說“好喝”,大家更是一湧而上,迫不及待地去嘗嘗味道。
“真好喝!”長淮眼睛一亮,第一個豎起拇指誇贊。
顧二花是那個唯一的女大廚,她瞥了一眼,叉着手道:“有這麽好喝嗎?出息。”
“好喝!”
“好喝~”
“好喝——”
一疊聲的“好喝”在大廚房裏此起彼伏。一時間大家悶頭喝湯,竟都沒顧得上再說話。
顧二花臉色頓時有些不悅,另外兩個大廚非要拉她一起,“嘗嘗嗎二花,真不賴。”
“嘗嘗。”胡麻子都快把碗怼她臉上了。
顧二花一把把碗推開,“去去去,你們都在這偷懶,活都讓我一個人幹。”
胡麻子見湯灑在地下,十分可惜。
“你那鍋都快糊了——”顧二花恨鐵不成鋼地提醒,話才說了一半,就見鐘師傅掀了簾子進來。
大廚房裏一下子哄散開來,各做各的事,鴉雀無聲。
鐘師傅聞了聞味兒,站在大廚房門口喝道:“誰的飯糊了?啊?!”
這一聲底氣十足,吓得胡麻子手一顫,把勺裏的菜都給揚出來了。
鐘師傅三兩步就走過來,胡麻子把鍋攪得“當當”直響,腦門子上的汗刷地就流下來。
“幹什麽呢你?把鍋給我放下!當當當當,敲喪鐘呢?”鐘師傅厲聲呵斥,胡麻子索性把鍋一丢,哆哆嗦嗦的手也不知道放哪去。
“幹了十年多年了,還能糊鍋?我都沒法說你。幹什麽吃的!”
這一通脾氣,大廚房裏連颠勺的聲音都壓輕了許多。鐘師傅罵得抑揚頓挫,胡麻子就差沒跟着他的聲調一塊兒發顫了。一個大廚被當衆罵得狗血噴頭,大氣兒都不敢出。
轉眼,鐘師傅發現了桌子上的碗,再一看,每個廚子跟前幾乎都放着這麽一個盛着湯的小碗。
“這什麽意思?”鐘師傅的語氣異常地冷靜,衆人都覺得大事不好,頭皮發緊。
“什麽意思!”
這吼聲吓得人直縮脖子。
顧二花這時候小聲地嘟囔道:“這是舒樂做的。”就說到這,沒再往下解釋。
鐘師傅冷着臉道:“舒樂人呢?”
誰都聽出來顧二花是把事往舒樂身上引,但是沒人敢應聲。畢竟鐘師傅的性子,脾氣起來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不罵個爽快了,說什麽都沒用。誰也不想平白出這個頭。
春生悶悶地道:“舒娘子不在。這是上午剩下來的湯底,我說好喝,他們都想嘗嘗。”
長淮也垂着頭,強鼓着勇氣提高聲音說:“确實挺好喝的。”
鐘師傅回頭剜了胡麻子一眼。
胡麻子趕緊道:“确、确實挺好喝的。”
“好喝到菜都顧不上翻了?”
胡麻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連頭都不敢點。
鐘師傅白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手裏的湯。這一喝,整個人都安靜下來了。
一衆廚子手裏一直忙活着也不敢停,一邊還要把做好的菜給外間遞出去。但一邊卻都豎着耳朵,關注着鐘師傅的動靜。
只聽“滋滋滋”的喝湯聲響了一陣子,接着是很低的一聲喟嘆,碗被擱在了案上。
衆人一個個屏息凝神。
“去把舒樂給我叫來。”
舒樂才剛從外廂出來,就被長淮叫去了大廚房。
舒樂拿着系統忽然給她結算的30積分一頭霧水,進來就見鐘師傅板着一張臉。大廚房裏的氣氛十分詭異,說是懸念疊出的兇案現場都不為過。而她就是這個‘兇殺’案裏被懷疑的兇手。
鐘師傅方才去淨手時,掌櫃的跟他打了個照面,匆忙間也告訴他,今日面攤掙了二兩銀子。
六文錢一碗的面,就是三百來碗。萬福樓當年生意最紅火的時候也不過能賣一百來碗。
他本想這姑娘生得俊,不知賣的面裏頭有多少是摻了水分,因此也沒放在心上。卻不想,那一口濃湯入口,真真是叫他眼前一亮。
那樣的鮮味,确實有幾分獨特,這黃毛丫頭确實有幾分天賦。
鐘師傅重新将舒樂審視了一遍,居高臨下地開了恩,“你想來大廚房嗎?”
顧二花頓時懷疑自己聽錯了話,她當初在那個小破面攤子足足熬了一個月,才終于有資格進大廚房當個小幫廚。
想當初她撈面、下面、和面,那段時間簡直見了面就要吐,舒樂竟然只用了一天就把這個過程省略了?
她不能忍。
“多謝鐘師傅提攜,我當然是很願意來大廚房的,不過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得做完。”
顧二花剛想出口,就見舒樂笑盈盈地說道。
聽完舒樂的話,顧二花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聽聽,這說得是人話嗎?這樣大好的機會,她竟然還要推脫?
她懷疑這個舒樂就是故意在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