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女初長成

阮頌明顯發現,自從韓其叫了她過去後,周圍人看自己的目光瞬間客氣了幾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狐假虎威?

她走過去在韓其身前停下,克制而又客氣:“今天的點心小七爺您想吃什麽?”然後報了幾個小吃和下午茶點心的名字。

韓其看着她,道:“你定。”

周圍更安靜了一分。

阮頌轉頭看周圍的眼睛,她是來服務的,那自然要問問其他人的意見,聽見她問,衆人立刻紛紛擺手:“你定,你定。”

韓其一手正推開吭哧過來套近乎的長狗臉,聽見她問,說:“不用管他們。”

果然真是霸道啊。

阮頌點了點頭:“好的。”她一邊快步走到咖啡廳的開放式廚房。

廚房裏各類工具齊備,料理臺上各種材料和水果一應俱全。

吧臺裏面正有兩個咖啡師和面點師靜候等待給她打下手。阮頌心裏有點意外,又想起韓其的挑剔,心下了然,大概是想吃點外面沒有的東西。一邊想着,她放下了背包,接過嶄新的廚師服穿到身上,再将頭發盡數挽進帽子裏。

開放式廚房,裏面的動作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韓其食指叩了叩桌面,示意衆人回頭。

阮頌的餘光跟着那邊動靜掃過去。

韓其身旁總是有很多人。在外,他的慷慨謹慎和義氣狠戾為他帶來了的好口碑。這七七八八的一群人,衣着氣質各異,既有丁文山這樣衣冠楚楚的,也有衣着普通到甚至發白的,但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生機勃勃,很精神的年輕人。

韓其在這群人裏顯然威信很高,的确,他這樣的身份,在很多人看來,能以朋友的姿态對待他們,本身就是纡尊的高看。

外面漸漸又熱鬧起來,一群年輕男人在一起的常規操作,韓其帶頭組織拿着手機……團戰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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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叫景田的年輕人手機太老只笑着坐着,韓其便順手抛了個手機給他,一邊很随意說出了密碼。

這時候那瓦也哼唧了一聲:“老大,我的手機也老得很,你看都帶不動。”

韓其斜睨他一眼:“那你不要和我一組,踢了他。”

那瓦猝不及防:“……”

大家齊齊哄笑了起來。

阮頌收回目光,看着廚房裏的材料,面粉,雞蛋,黃油,洗淨的水果,新鮮的肉類都在冰箱,精致的瓷罐裏是各類複雜的醬料……

她提議:“今天給客人們做小吃吧。”

咖啡師和面點師聞言微微揚眉,眼眸深處顯出一絲輕蔑,這些不上臺面的東西,也配?

阮頌左右看了一下,還少了一樣東西。也是南邁當地很少會用到的材料。

阮頌便低聲向一旁的咖啡師如此這般說了一下,那咖啡師臉上微微顯出有些不情願的表情,但又知道阮頌是不同的,便忍耐着提醒道:“這個用來做點心恐怕不太合适吧,還是甜味的——我從來沒聽過……”

阮頌耐心道:“勞煩您,這還非要這一樣材料不可。”

那咖啡師假笑了一下,沉下眼睑:“好。”然後去了,剩下一人鼻尖輕輕哼了一聲。

阮頌不為所動,立刻開始準備另一樣最簡單的小吃。

她篩出面粉,麻利和面,然後取出冰箱裏面的肉和蝦。熟練碎肉,和餡,調味,備用。

接着将和好的面碾開,切邊,這邊準備好了,才是包餡。

那面點師顯然也是見過的,有些驚訝又疑惑:“這是……抄手?”

阮頌搖頭:“不是,是小餃子,碧絲白兔餃。”

水開了,一顆顆可愛的長耳朵小餃子滾了下去。

與此同時,阮頌撈出洗好的藕帶,瞬間刷刷刷刷刷……面點師呆呆看着她的動作。

就像看一場表演。

被切成了細絲的藕帶一均勻鋪在了碧色的棕榈葉上,此時小餃子也差不多了。

阮頌撈了起來,過了一次水,然後一一擺盤。

微粉帶着淡綠的藕帶絲鋪陳下,層次分明。

面點師還在發愣,在這之前,他在南邁街頭看到的最搶手的小吃代表就是亂糟糟一團的雜菜沙拉或者炒的看不清原貌的蝦條和漿糊一般的面條。

第一次看到用面粉做出的美食還可以保持這樣的造型。

然後只見阮頌又取出小刀,飛速将一顆顆切碎的火腿肉點綴上小餃子的兩邊,這麽一看,就真的跟一群可愛的小白兔似的。

“真……可愛。”面點師看着她,神色再無一絲方才的輕視。

一切準備就緒,阮頌這才出來,韓其正在游戲裏一個關鍵的攻關,側臉看她一眼:“好了?”

另一對抗組一見他說話,頓時趁機一哄而上,準備抓住機會挽救頹勢。

卻不料,游戲裏轟的一聲,偷襲幾人瞬間血槽全空。

一聲聲扔手機的慘叫中,那瓦不甘心:“老大,你什麽時候埋的雷?”

韓其勾了勾唇角:“剛剛你們都在看別地的時候。”

那瓦:“可那時你也在看啊……”

一局結束,碧絲白兔餃一盤盤端了上來,面對這個看起來小巧可愛的小東西,大家都先看了看,然後那瓦試探着夾了一個。

接下來……場面就不受控制了。

桌面的盤子空了以後,韓其的筷子還沒放下去。

他慢慢哼了一聲,聲音卻帶着笑意:“畜生嗎?你們。”

這時,只見面無表情的咖啡師拎着一個袋子回來了。袋子裏白白的不知道什麽東西。

衆人望過去,見阮頌正取出東西,竟然是一塊塊肥豬肉。

那瓦皺眉說:“我不能吃太肥的,我血脂高。”

小差抗拒道:“我脂肪肝。”

只聽那邊慢慢熬制了起來,也不知道阮頌怎麽做的,一塊塊肥豬肉最後消失了,變成了一盆清亮的油,那油脂冷卻之後變成了雪白,就跟上好的奶油一般。

炸好的油渣脆脆的,灑上調料,香酥脆麻,聞起來便叫人胃口大開。

而那些煉出的油脂,先加水和進了面裏面,合成了幹油酥,再在裏面包如豆沙餡,然後塗上薄薄的蛋黃液,用刀刻出簡單的圖案,再放進烤箱,撒上芝麻。

十分鐘後,叮的一聲,一朵朵花似的的花式酥就好了。精致,漂亮,噴香。色香味俱全。如同一道藝術品。

那面點師呆呆看着抽出來的帶着熱騰騰香味的精致花式小點心:“請問您之前是在哪裏就學?”

阮頌帶着手套将烤盤放好,道:“都是看着書自己學着瞎弄的——”

香氣飄到沙發這邊,剛剛還在嘀咕不吃油膩的兩人就都改變了主意。

小差咽了口口水,很熱情:“我去拿吧,這麽多,也不好端。”

又一人忙也站了起來:“我也去,我手大。”

那瓦擠不出去,看着坐在外面不動如山的丁文山,忙道:“老丁,你那邊近,你去。別讓那倆牲口搶先——”

丁文山哼唧了一下,又哼了一聲,還是站起來,向阮頌那邊走過去。

這時候阮頌已帶着兩個助手端着東西走了出來,小差兩人去接了助手的。

她兩手端着托盤,帶着雪白的廚師帽,帽子有點大,微微歪了,光潔的額頭上露出一圈漂亮的發際線,和纖細柳葉眉呼應,越發顯得那雙眼睛亮晶晶黑沉沉,漂亮極了。

丁文山只得走向阮頌,阮頌也看到了他,她立刻露出了一個感謝的笑容,伸出一只手來。

丁文山突然想起一件非常要命的事。

他面色微微一變,立刻想要折身回去,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阮頌跟個小太陽花一樣,笑了笑,溫聲道。

“丁先……文山,這個你帶過去吧。”

這個稱呼一出,身後一瞬間來了一道強烈的注視。

再度受傷的丁文山:……我覺得要不大妹子你還是對我特別的客氣一點吧。

他端着東西回到了座位旁,阮頌們剛走,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都拉長了聲音叫他名字:“文山——”

丁文山立刻用眼神警告他們。

小差笑起來:“文山——你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

那瓦好死不死:“是啊,文山——你怎麽有點怪怪的?”

丁文山果斷翻臉:“是不是想同歸于盡?小差你是不是想我把你上次刷老大的卡進游泳館看闫老師游泳的事情說出來?還有你,那瓦上次假裝給老大傳話坑了人家十個手工蛋糕的事情是不是也不想保密了?……”

他的嘴立刻被捂住了,瞬間沙發擠作一團。

韓其看着擠成一團的幾人一眼,目光移開看向獨自在料理臺的阮頌,起身去洗手了。

确認他離開的一瞬間。

幾人立刻停止了動作,阿差:“感覺有點不對。”

其他人緩緩點頭:“很不對。”

那瓦說:“這個小廚娘的确漂亮。”

丁文山緩緩點頭。

小差警告道:“兄弟歸兄弟。但是老大的牆角,不能動。誰要是讓這好不容易開花的鐵樹枯了,我第一個不同意。”

丁文山一幅還用你說的表情:“知道了。狗腿子。”

那瓦安慰他:“別傷心,你又不是第一回 了。哪年不得來一次,兄弟答應你,下回你看上的,我們絕對幫你。”

丁文山心有不甘哼:“說話算話。”他說完,立刻将桌上的那盤熱騰騰的花式酥端了過來:“為了撫慰我受傷的心,今天這盤……”

其他幾人立刻上手:“這個是另外一碼事。”

嘩啦啦一聲,争搶中盤子掉在了地上,摔得一地,搖頭晃尾的魯克邁着優雅的步伐走過來,開始一個一個吃。

其他人:“……”

~*

韓其走到了廚房,料理臺已經收拾得七七八八,阮頌正在洗手,見他半伸着手過來,一下明白過來。

她讓開一個位置方便他洗手。

臺上旁邊的盤子裏,還有一個小小的愛心形狀的花式酥。

顏色看起來不太一樣。

“這個怎麽看起來不一樣。”韓其問。

阮頌看了一眼:“這個是最後一個,我放了一點焦鹽,是鹹的。”南邁當地的口味偏酸甜更多,鹹鹹的點心受衆不大,但阮頌喜歡。

“聽起來不錯。”韓其手上是泡沫,眼睛卻看着那花式酥,仿佛某種暗示。

這時,一只叉子突然遞了過來,是韓其的同伴,他将叉子遞給了阮頌,話卻是對韓其說的:“老大,那不如試試。”

韓其洗手很慢,每一根手指都仔仔細細,聽見建議,他慢慢嗯了一聲。

這個意思……

同伴用含笑的目光催促阮頌,阮頌遲疑了一下,真的叉起那塊花式酥,伸向韓其。

見狀那人開心笑了一下,扯過旁邊一張紙,一邊擦手一邊走,向其他人眨眼睛。

洗手池的水嘩啦啦的流着。

韓其的手還在水中,他轉過頭來,看着伸出手來的阮頌,就在他将要張嘴的時候,阮頌的手停下了,她微微一笑,叉子插着花式酥遞向他手的位置,停下。

是客氣而又狡黠的做法。

“小七爺,您試試。”

韓其忽然懶洋洋笑了一下,他一手按在水龍頭上,另一只濕漉漉的手伸出來,直接握住了阮頌的手,然後就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低頭咬了一口花式酥。

他手上微涼的水順着她的滑落滑向手腕,又順着手腕滑落到手臂。

那水是微涼的,但他的手卻是滾熱的。

他吃完了那塊花式酥,松開了她的手,評價道:“味道的确不錯。”

~*

外面的大廳,一群人為着最後剩下的幾塊點心相互折磨。

男人對于勝負欲和争奪總是充滿好勝心的。

“別搶了。國文課不是有什麽詩嗎?不如來背詩詞,誰背的一首誰就吃一塊。”

丁文山一下活了過來:“我會詠鵝。”

小差:“我會靜夜思。”

……

最後剩下的是剛剛拿韓其手機的年輕人,他在這一群人衣着上格格不入,但他卻是裏面書卷氣息最濃的,他便慢聲背起了長恨歌。

這樣的長詩,他一一背來,作為南邁本地人,華語便帶着一種特有的既短促又拖長的音調,背詩起來,倒也相當益彰。

漢皇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

那瓦在一旁忽想到什麽似的笑:“我看是韓家有女初長成——”他說了一半忽意識到這個玩笑有些輕浮,生生頓住,小心回頭,衆人也都餘光看了韓其一眼。

年輕人清揚的吟誦中。

只看韓其站在半人高的料理臺前,看着前面阮頌微卷的黑發小小的手用力搬着烤盤和工具出神,又像是在聽着旁邊沒有盡頭的水流聲,神思早不知道飄到了哪裏去。

丁文山忽然沉默了一下,知道自己再無任何可能了,他最後長出了一口氣:“挺配。”。

他想起很早之前聽過的。

“如果只是喜歡一個女人漂亮的臉,喜歡窈窕的身姿,那就跟喜歡車和狗一樣,過一段時間,膩了,忘了,沒有了就沒有了。但要是是喜歡種心疼一個人,那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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