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靠臉

大梁建立之後,他将親衛軍改編為左右林衛,左林衛是他的親衛,右林衛則被他指給了皇後。

如今右林衛出現在此,那瑧瑧必然在山上的。

他想要上山去,見一見他的皇後,卻深知如今的他根本沒有身份,更無法突破右林衛的重圍。

他怔怔地望向上山的路,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那護衛見他只是呆站着,并無上山之意,故而也不驅趕。

而座落在半山腰的一間小院子裏頭,大梁太後馮谕瑧确在裏面。

“身子板調養得不錯,看來這一個兩個美男子的侍候,也沒讓你縱欲過度。”一名頭發花白,身着灰袍的男子,捊了捊同樣花白的長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輕哼一聲道。

馮谕瑧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熟絡地繞着小院轉了一圈,不時彎下腰撥一撥曬在院裏的藥草。

“你莫要亂動我的藥草,弄壞了你賠麽?”那男子,亦即穆元甫此行的目标人物寧大夫,氣急敗壞地阻止。

“你的藥草?當哀家不知道呢!明明是你上回從太醫院順手牽羊拿走的。”馮谕瑧白了他一眼。

“胡說!天底下難不成只能你家有,別人家就沒有?”寧大夫眼眸微閃,虛張聲勢。

頓了頓又惡劣地道:“盡會冤枉人,萬一哪日懷了不知哪位公子的種,那才叫現報呢!”

馮谕瑧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道:“奉旨侍寝,自然會事先服用避子湯。”

先帝在時,尚且不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孕育孩兒,難不成如今她大權在握了,反倒要損耗自身再去懷什麽孕?

寧大夫嘴角抽了抽,很好,果然不愧是馮太後,給男人服避子湯這招都想得出來。

身子經受過重創本就不易受孕,如今再給侍寝之人灌什麽避子湯,能懷得上才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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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你前不久又遣走了一個面首?真是多情郎偏遇薄情女,令人聞之落淚啊!”

“什麽面首,說得這般難聽。他在宮中的時候,哀家身邊可沒有別人,可不像你們男子,左擁右抱來者不拒。”

寧大夫嗤之以鼻:“像你這樣隔一陣子換一個,隔一陣子換一個,我看與那些左擁右抱三妻四妾的也沒什麽兩樣。”

“差別可大着呢!至少幹淨。”馮谕瑧不在意地回了句。

寧大夫嘴角又抽了一下,終于無奈地道:“好了好了,把手伸出來我替你把把脈。”

馮谕瑧順勢在他跟前落了座,伸出了右手。

“确是一日比一日好了,看來馮太後當真懂得惜命了。若當初也能如此,這會兒壯實得說不定老虎都能打死幾只。”少頃,寧大夫收回了把脈的手,滿意地道。

壯實……馮谕瑧無語。

“話都不會說,難怪娶不到媳婦。”

“你!”寧大夫氣結,“若天下婦人都如你這般伶牙俐齒,我看也沒幾個男的想娶媳婦了,早晚得被氣死。”

馮谕瑧卻是一陣輕笑。

看這老頭跳腳,心情都能好幾分。

寧大夫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又沖着連翹嚷:“那個誰,冷面丫頭,過來我也給你把把脈。”

冷面丫頭連翹忙搖頭:“我就不用了。”

寧大夫冷笑:“當初踹破老夫家門,挾持老夫替你家主子療傷時不是挺有氣勢的麽?如今怎的慫了?連讓人把個脈都不敢。”

“讓他給你把一把,免得他賺這診金賺得這般輕易。”馮谕瑧涼涼地道,成功地換來了寧大夫的一記瞪視。

連翹這才同意。

待得片刻之後,寧大夫搖搖頭:“年紀比你主子輕,可這身子骨卻還不如你主子,外頭看着強,實則外強中幹。”

連翹淡然地拂了拂袖口:“生死有命。”

馮谕瑧皺眉,只沖寧大夫道:“你開個方子,讓她調理調理,哀家會親自盯着她服藥的。”

“她與你不一樣,你是一時遭創損耗,底子卻是好的。她,底子本就差。”

“你不是自稱醫術天下第一麽?”

寧大夫氣結:“什麽自稱,老夫醫術本就天下第一!”

“天底下所有大夫的醫術你都見識過了?還敢稱天下第一?你把她調養好,哀家便信你是京城第一。”

寧大夫被她氣得胡子一翹一翹,偏又奈何她不得,唯有恨恨地道:“早晚有一日得讓你承認,老夫醫術就是天下第一!”

馮谕瑧不接他這話,只忙催促他給連翹診治。

而此時的山腳下,穆元甫一直緊緊盯着上山的路,雙腳如同生了根一般,半分也沒有移動。

那右林衛已經不見了蹤影,不過他很清楚,對方不過是隐入了暗處,實際還是在觀察着自己的一舉一動。

可那又如何呢?如今他的心思全然放在了山上的那個人身上,只默默在心裏計算着時辰,等候那個人的身影出現。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他的雙腿都麻了,上山之路那一頭,終于出現了一行人。

他的眼神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當中的青布轎,只恨不得把布簾盯穿,好教他能看見轎裏頭坐着的人。

連翹走在轎子旁,偶爾回應一下轎裏的馮谕瑧。突然,她感覺有一股像是被什麽盯上的感覺,不禁皺起了眉頭,不動聲色地四下打量,而後發現了山腳那棵榕樹下,立着一個年輕男子,正朝着這邊望來。

她有些不悅,全身上下立即進入了警覺狀态,可當她定睛細一看對方容貌時,不禁有幾分訝然。

只見那男子身姿挺拔俊秀,着一身白底繡竹鑲邊長袍,頭戴白玉冠,面如美玉,一雙似醉非醉桃花眼,端的是千般風流,輾轉多情。山風拂過,吹動他的袍角翻飛如蝶,便是這般靜靜地站立一旁,也教這滿山姹紫嫣紅失了顏色,枝頭鳥兒忘了綻放婉轉歌喉。

當真好一個如玉公子!待那男子被遠遠地抛開之後,連翹不禁暗暗贊嘆。

心思微轉間,她便有了主意。

她刻意放緩了腳步,待離主子坐着的青布轎一段距離後,便朝着一名右林衛招了招手,對他如此這般地一通吩咐。

卻說穆元甫一直盯着那青布轎,雖然亦有察覺自己同樣被人盯着,可他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那轎子一颠一颠的,可轎簾卻始終将轎子裏之人遮得好好的,半點也不露,教他一陣氣結。

這破轎子當真是一點兒都不懂事!要你何用!

他忿忿地盯着那轎子,一直到再也瞧不見,這才恨恨地磨了磨牙。

忍耐!如今還不是相見的時候。

一時又有點無奈,明明是自己最親密的人,可如今連見一面都難。

他深深地呼吸幾下,想到今日來的目的,也不耽擱,健步往山上走去。

行到半山腰,他終于看到了一座小院,見院門前有一名年約八九歲的小藥童,忙上前問:“請問寧大夫可是住這裏?”

“是住這兒,你要找我師父看診麽?可師父說了,沒心情,不接診,不見客。”那藥童眨巴眨巴着圓溜溜的眼睛,脆聲回答。

穆元甫:“……”

沒心情,不接診,不見客。難怪被人說脾氣古怪。

他拱了拱手,望入對方那清澈的眼神中,誠懇地道:“煩請小哥代為通傳一聲,只要寧大夫答應接診,不管何種條件,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竭盡全力達成。”

那藥童被他看得臉蛋紅撲撲,暈陶陶地回答:“好,我跟師父說去。”

而後便轉身往屋裏走,走出幾步卻又回頭,有幾分害羞地道:“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說完,屁颠颠地往屋裏跑,一邊跑一邊叫——

“師父,有位很好看很好看的哥哥來找您……”

穆元甫:“……”

很好,原來美男計竟是這般好用,連小孩子都逃不過它的威力。

片刻之後,小藥童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眼睛閃閃亮,仰着小臉望向他,聲音清脆:“好看哥哥,師父讓你進去。”

穆元甫卻是百感交集。

沒想到老子居然是靠臉進的這扇門。

他滿懷唏噓地跟在小藥童的身後,穿過曬了滿院的藥草,邁進了正屋房門。

進了門,便看到東側的太師椅上,坐着一個目光矍铄的灰袍老者。

那老者盯着他半晌,才嘀咕道:“果然長得挺好看,難怪勾得這小子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

穆元甫:“……”

不,你別冤枉老子。

他清清嗓子,拱手行禮,而後道明了來意。

寧大夫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仍是盯着他的臉。

穆元甫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又聽對方開口道:“你方才說不管何種條件都答應?那好,既然我家小子喜歡你這張臉,不如把你這張臉留下來。”

穆元甫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你要我把這張臉留下來?”

“年紀輕輕的怎的耳朵這般不好使呢!不錯,你把臉留下來,我便為你的朋友療傷。”寧大夫不耐煩地道。

“你……”

“寧大夫。”

穆元甫感覺自己被戲弄,正欲說話,忽聽身後響起了屬于男子的低沉嗓音,他回頭一看,不禁微怔。

右林衛?怎的又回來了?

寧大夫似乎也沒有想到對方的到來,粗聲粗氣地道:“又怎麽了?”

那個刁鑽太後不會又想什麽壞主意折騰自己吧?

那護衛沉聲道:“姑娘有幾話讓屬下轉告您老。”

說完,上前對着他一陣耳語。

穆元甫聽不到他說什麽,只是覺得那人說話間,寧大夫望向自己的眼神透着幾分古怪。

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護衛傳完話之後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穆元甫打算再勸一勸寧大夫,好歹讓對方提一個正常的要求,卻見對方重重嘆了口氣,而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行了,讓你朋友明日辰時三刻到我這裏來。”

末了,又嘀咕道:“真是的,果然長得好看之人最好運!”

穆元甫這次卻聽了個正着。

什麽意思?所以他還是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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