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被罵了?
娘家侄女, 親上加親?他嘲諷地笑了笑。
當真是鼠目寸光!穆垣跟着這麽一個母妃,眼界又如何放得開,只怕盡學得些小家子氣。
他嘆了口氣, 不願再去想這些不省心的, 翻開那本兵書,想到馮谕瑧曾翻閱過此書, 看到過他所作批注卻沒有懷疑半分,又不禁暗暗慶幸。
幸虧他懂得未雨綢缪, 提前便開始臨摹原身周季澄的字跡,如今看來, 這臨摹的效果也還算可以,至少如今他的字跡與曾經穆元甫的完全不一樣。
隔得數日,大将軍上官遠回京的消息傳遍了京城, 宮中的穆元甫愣了愣,随即陷入了深思。
皇後當年為何要把上官遠打發到邊陲?上官遠乃朝中大将, 更是武官中的第一人, 再怎麽也輪不到他去鎮守邊陲。
這當中是不是還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內情?
朝野皆知,上官遠乃太.祖皇帝麾下最英勇善戰的一員悍将,跟随太.祖皇帝征戰沙場多年,立下赫赫戰功。大梁得以建立, 上官遠居功甚偉。
可誰也沒有想到, 太.祖皇帝剛一駕崩,這麽一位大功臣卻被馮太後打發去鎮守邊陲,多年來更是一直未曾回京。
追随太.祖皇帝征戰天下的那些有功之臣們, 尹德璋繼續平步青雲,如今仍是文官中的第一人。武将當中上官遠遠離京城多年未歸。
而其他人,有的死于齊王之亂當中, 有的被牽連丢官棄爵,有的明哲保身裝聾作啞,有的則如上官遠這般被遠遠發配,更多的卻是徹底聽命于馮太後,成為太後執政的最堅決擁護者。
如今上官遠回京,朝野上下不禁暗暗猜測,這是馮太後打算把人叫回京城,還是計劃徹底解決掉對方?畢竟朝中大部分兵權都已經被馮太後收回,唯有上官遠手中仍掌握着部分。
上官遠正式回京那日,馮太後在正明殿召見了這名大梁赫赫有名的大将。
“臣上官遠,參見太後。”殿中,一身戎裝的上官遠甚至沒來得及回府梳洗一番,便匆匆奉召進宮。
馮太後溫聲免禮。
“一路奔波,上官将軍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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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當太後此言。”上官遠的态度不卑不亢,不冷不熱,言語更是簡潔,不曾多言半句。
馮谕瑧也不與對方多作客套,直接便問起了如今邊疆局勢。
上官遠早有準備,自然知無不言,末了又道:“北夏太子暴斃之後,本就年老多病的北夏王健康每況愈下,估計熬不過明春。為着太子之位,北夏皇室同室操戈,局勢至今未明。不過依臣之見,北夏太子留下來的那些勢力不容小觑,太子雖死,但太子之長子實力不俗,未必不能越過諸位叔伯,奪得最終皇位。”
馮谕瑧點點頭:“既如此,今後還請上官将軍多留意些。”
上官遠拱手回答:“臣遵旨。”
該問的都已經問了,該知道的也已經知道了,馮谕瑧正欲讓對方離開,卻聽上官遠忽地道:“臣遠在邊城,卻聽聞太後近幾年先後迎了幾名容貌不俗的男子進宮。”
馮谕瑧平靜地望向他:“确有此事,如今長明軒中還住着一名有着‘玉人’之稱的周公子。怎麽?上官将軍意欲對哀家內帷之事指手畫腳麽?”
“臣不敢。”上官遠的語氣略有幾分停頓,視線迎上上首的女子,道,“臣只是不明白,太後此舉,是想報複太.祖皇帝,還是純為私欲?”
馮谕瑧定定地望着他片刻,忽地輕笑出聲。
“太後因何發笑?”上官遠皺眉問。
“哀家笑,自然是因為你問得可笑。”馮谕瑧起身,緩步走下石隊,一直行至他的跟前,望入他的眼眸深處,語氣似乎帶着不解,“哀家為何要報複太.祖皇帝?”
“誠然,太.祖皇帝算不上是什麽好夫君,但卻是一位相當優秀的合作者。沒有太.祖皇帝,便沒有如今的哀家,哀家敬他尚且來不及,為何又要報複?”
上官遠定定地凝望着她良久,終于垂眸,低聲道:“是臣想岔了。但是……”
他忽地又擡頭,眼神帶着質問:“但是太後放任鄭太妃,對陛下更是從未盡過教導之責,這當中是否有所圖謀,是否仍欲行當年對安王之事?太後當年答應過臣的,難不成想反悔麽?”
馮谕瑧臉色沉了下來:“上官将軍,你僭越了。哀家行事,沒有必要,亦無需向你解釋。”
“太後只需記得,大梁的天下姓穆,不姓馮。”
“哀家若要改穆為馮,你意欲如何?”馮谕瑧冷冷地反問。
“上官遠的性命與前程,皆是太.祖皇帝所賜,沒有太.祖皇帝,上官遠莫說位極人臣,只怕早就命喪黃泉。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更何況太.祖皇帝對上官遠還有多次活命之恩、提攜之恩。”
“士為知己者死,上官遠縱是拼上身家性命,也必是守着穆氏江山。”上官遠語氣強硬。
“你莫要以為哀家怕你。大梁兵力,十之八在哀家手上,縱然你上官将軍本事了得,也未必能延續常勝之名!”馮谕瑧語氣冰冷。
“那又如何,若是怕死,那便不是上官遠!到時狼煙再起,生靈又遭塗炭,太後多年苦心經營只怕要毀于一旦。”
馮谕瑧眼中殺意頓現:“哀家當年便說過,你若是讓北夏軍踏入大梁國境半步,哀家便殺穆氏皇族一人。倘若天下烽煙因你而起,哀家殺盡穆氏全族,以告慰萬民!”
“你敢?!”
“你看哀家敢不敢!”
二人針鋒相對,各不相讓,濃濃的殺意彌漫在殿內。
最終,還是上官遠敗下陣來。
話是可以放得狠,但若是他當真點燃戰火,使大梁又陷入戰亂當中,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只怕九泉之下也無法面對太.祖皇帝。
畢竟,這是太.祖皇帝打下來的江山,他又怎能親手摧毀太.祖皇帝的基業。
“是臣僭越了,請太後恕罪。”他跪了下去。
“上官将軍無需惺惺作态,你只要記得,在哀家未有旨意之前,便是拼上你的性命,也要把北夏軍擋在國門之外。否則……你是知道哀家的手段的,當年穆敬祥的下場便是最好的榜樣。”
“臣上官遠謹遵太後旨意。”上官遠深深地吸了口氣,低下了頭。
馮谕瑧拂袖:“退下!”
“臣告退。”上官遠低聲應喏,退出殿外。
轉身離開之前,他又忍不住望了望殿中背着他而立的女子,眼神複雜難辯。
良久,他低低地嘆了口氣,這才離開。
若是當年他可以早些找到她就好了,這樣的話,她就不會對穆大哥離心,也不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只可惜,造化弄人,一切均已無法挽回。
殿內,一直沒有出聲的連翹在上官遠走後,冷着聲音道:“這厮如此可惡,太後何必容忍,待連翹去取了他的腦袋,好教他知道如今大梁到底是姓穆還是姓馮!”
“不,上官遠此人,還未到不能用的地步。至少,哀家目前還需要他。”馮谕瑧搖搖頭,随即又有些頭疼地揉揉額角,“除非能找到一個可以替代他抵擋北夏之人,只是目前而言,朝中其他将領,尚且無人能及得上他。”
良将易得,帥才難求,大梁不缺良将,但缺一個可以掌控全局的元帥。
連翹一聽便明白了,只是想到方才上官遠的行徑,到底心有不甘,唯有恨恨地道:“當年看他還算是通情達理,如今看來,倒是連翹看錯了。此人眼裏只認先帝那個穆字,別的在他眼裏都不重要。”
馮谕瑧神情平靜:“這也是他尚能用的原因。一旦他連先帝打下來的江山、先帝族人的性命都不看重了,此人對哀家而言,便已是毫無用處,縱然他本事再大,哀家也務必要想法子把他處理掉。”
卻說上官遠心情複雜地離開正明殿,準備出宮回府,行經明德殿時,忽見前面一名年青男子,帶着一名年約四五歲的小姑娘,以及一只大白鵝,正從明德殿內出來。
對方似乎也發現了他,停下了腳步朝這邊望過來,他亦籍此看清了對方的容貌。
只見那人約莫二十出頭,身形瘦削,長就一雙天生多情的桃花眼,膚色白淨,面如美玉,行走間衣袂翩翩,端的是無盡風流。
那名小姑娘似是疑惑他為何停了下來,小手抓着他的袖口搖了搖,喚:“周叔叔。”
上官遠此時已經完全肯定,這個男人,正是傳聞中的太後新寵,玉人公子周季澄。
他大步流星地朝對方走過去,對方似乎沒有料到他會迎上,神情有幾分意外,但眼眸當中卻現顯而易見的驚喜之色。
“上官……”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居然以色侍人謀取前程,簡直丢人至極!呸!”擦身而過的瞬間,他厭惡地瞥了那人一眼,扔下了這麽一句話後,揚長而去。
穆元甫被他罵得整個人都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方才是被罵了?還是被他視若兄弟的得力下屬罵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啊!周叔叔,那個人罵你丢人呢!太壞了!”亦将上官遠那句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虎妞義憤填膺地叫道。
穆元甫雙唇抖了抖。
好孩子也不用這麽實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