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知無不言

深夜裏的山風依舊呼呼地吹個不停, 也不知過了多久,馮谕瑧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垂眸看看環在腰間的大手, 少頃, 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原來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不過, 是他又如何?

屬于穆元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她重又合上眼睛,放空心緒, 不多久,又再度睡了過去。

翌日, 她是在一陣鳥兒的啼叫聲中醒過來的,醒來的時候,床榻上只有她一人, 而門外,是候着等待侍候她梳洗的宮人。

她懶洋洋地起身, 很快便在宮人的侍候下梳洗完畢, 走出房門的那一瞬間,雙腿一下子便被一個小小的身影抱住了,随即便聽到虎妞那清脆響亮的叫聲:“姨母~~~”

尾音還拖得長長的,撒嬌的意味十分明顯。

她不禁揚了揚眉梢:昨晚哭得那般傷心, 一覺醒來就又沒事了?這不記打的丫頭可真是……

心裏雖然這般想, 但她還是故意板起了臉:“叫什麽叫?哀家這般壞的人有什麽好叫的。”

小姑娘撒嬌地直蹭蹭:“不壞不壞,姨母一點兒也不壞,姨母最好了, 最最好了!”

馮谕瑧好笑。

罵的人話來來回回那麽幾句,誇人的話來來回回也那麽幾句。

“哪裏好了?不是弄壞了你的房子麽?”她跟小姑娘唱反調。

哪知小姑娘一聽這話,眼眸愈發亮晶晶了, 小手拉着她的,一直把她拉到院裏的那張小圓桌上,指着上面那不知什麽時候重又搭了起來的小竹樓,眉目彎彎:“虎妞都看到啦!姨母把小竹樓搭好了。”

馮谕瑧有些意外,雖然她确是有過這想法,但是不知是她确不擅長這些,還是這東西實在難搞,所以後來她幹脆就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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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再一思忖,便明白這必是那個人搭好的。

她垂眸望着一臉歡喜的虎妞,只是捏了捏她的臉蛋,并沒有解釋什麽。

接下來的行程,馮谕瑧把虎妞拘在了身邊,硬是逼着小姑娘認字,可憐五歲還不到的小姑娘被揠苗助長,初時還有幾分興趣,慢慢地便覺得煩了,又是撒嬌又是賣乖地表示不學了,可硬心腸的馮太後就是不許,哪怕小姑娘眼淚汪汪的好不可憐,依然不肯放過她。

甚至小姑娘還主動退了一步,說讓周叔叔教她,可馮太後還是毫不留情地駁回了。

一時間,馬車裏不停傳出女子的低斥聲,和孩童嗚嗚咽咽好不委屈的聲音。

穆元甫聽着這一幕,心裏滿是無奈。對小姑娘偶然發出來的求救信號,也只能愛莫能助了。

雖然知道了所謂的玉人公子,內裏實則是已經駕崩多年的太.祖皇帝穆元甫,可馮谕瑧待對方的态度卻沒有絲毫改變。

既然他是以玉人公子周季澄的身份重活了過來,那他這輩子便只能是周季澄。

而周季澄不過是她的男寵,在她的興趣還沒有消失前,他依然是她的男寵。

她待前面那幾人如何,待他自然亦是如何。哪怕将來她膩了,該給周季澄的,她還是會給。

一如之前的風華公子,一如更早前的那四名公子。

所以,他內裏是誰,又有什麽要緊呢?她只知道他是玉人公子周季澄便可以了。

到了肅州城,早有久在城門外的太守等一衆朝廷官員,以及馮氏族人前來迎接太後駕臨。

尤其是馮氏族人,戰戰兢兢,卻又不敢退縮,還得涎着笑臉相迎,生怕馮太後憶起當年事,來個秋後算賬。

馮谕瑧自然沒有那個閑心理會他們。

滿頭白發的馮氏族長,看着馮太後被簇擁着入城的車駕,心裏又悔又恨。

誰會想得到,馮琰這個小女兒,有朝一日會成為他們的天呢?

老祖宗常言: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此話當真乃名理也。

他也曾想方設法聯系上了馮琰長女,現今的徐夫人,希望可以迎馮琰夫婦遺骸歸葬于馮氏祖墳,這也算是代表馮氏族人低頭認了錯。

只可惜此事一直沒有下文,估計是馮太後不同意。

如今聽聞馮太後已經在京郊擇定了風水寶地,作為馮琰夫婦長眠之地,他便知道迎馮琰一脈歸來的打算徹底沒戲了。

當真是短視啊!丫頭又如何?馮氏出一位馮太後這樣的丫頭,比生一百個兒子要有用得多。

就是因為重男輕女,他們馮氏錯失了一個飛黃騰達的大好機會!

悔麽?恨麽?自然是又悔又恨的,只是再悔再恨也沒有半點用處了,馮太後不會跟他們算秋後賬,但也不會讓他們沾半點光,這樣的無視,于他們而已,不亞于鈍刀割肉。

穆元甫自然也看到了馮氏族人,只搖了搖頭。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人家親爹都不在意連生三個女兒,你們這些族人又來指手劃腳什麽?吃你們家米了麽?

城內,馮谕袖還是沒忍住再度提起了族人希望父母可以歸葬祖墳的意思,見馮谕瑧沒有回答,也不敢再多說。

馮谕袖安頓好兒女之後,便在家仆的護送下先行回京,馮谕瑧雖然沒說,連翹還是看得出她不是很放心,故而又派了一名太醫及兩名侍衛護送馮谕袖回去。

“就你多事。”馮谕瑧瞥了‘自作主張’的連翹一眼。

連翹笑了笑,沒有接話。

她也不喜歡馮谕袖,奈何對方命好,居然投生到了馮夫人肚子裏,成了她主子的長姐。而她的主子縱然再怎麽面冷心硬,待親人卻總是好的。

到了信華寺,馮谕瑧親自給父母靈位上香,袅袅香煙當中,她看着馮父的靈位,憶及父親當日的慘死,眼睛不覺微紅。

殿外,連翹垂眸,掩飾眼中隐隐閃耀着的淚花。

她平生殺過不少人,也見過不少骨肉分離的慘狀,可從來沒有像馮父的死,帶給她那般大的震撼。

她這個與之非親非故之人,這麽多年都無時忘記那一幕,更何況身為對方最疼愛的女兒的主子。

穆元甫遠遠地站在殿外,怔怔地望着殿門出神。

他想到了那個爽朗卻又慈愛的岳父大人,若不是他,他與瑧瑧的親事不會那般順利,他至少還得被那執着又難纏的姑娘折磨不知多久。

“虎妞過來,給外祖父外祖母磕頭。”而殿內的馮谕瑧,很快便平複了思緒,喚了跟在身後的虎妞過來。

虎妞乖乖聽話,跪在蒲團上,老老實實恭恭敬敬地給外祖父外祖母磕了幾個頭。

“爹爹,娘,這是二姐的孩子,小名虎妞。大名,馮菁予。”

馮氏這一輩是菁字輩;予,賜予,這是上蒼賜予馮氏的孩子。

虎妞懵懵懂懂地擡頭望着她,眼睛眨巴眨巴着。

馮谕瑧捏捏她的臉蛋,含笑道:“日後若有人問你名字,你便大聲告訴他,你叫馮菁予。”

虎妞眼睛一亮,挺了挺小胸膛,驕傲地道:“知道了,虎妞叫馮菁予。”

誰也想不到,馮菁予這個日後威震八方的名字,首次出現是在肅州信華寺的一個安放先人靈位的小殿內。

待衆人準備啓程返京,已經兩日之後。

馮谕瑧照舊押着虎妞識字,不讓她四處撒野,也阻住了小姑娘不時去找周叔叔的可能。

雖然日後的馮菁予讓敵人聞風喪膽,但此刻的她還只是一個屈服于姨母淫.屈,只能委委屈屈眼淚汪汪讀書認字的可憐孩子。

啓程回京的那日,連翹一臉凝重地走到馮谕瑧跟前,低聲道:“太後,上官遠出事了。”

馮谕瑧一驚:“上官遠?他怎麽了?”

“上官遠返回定州途中,在青州境內遭受埋伏,身負重傷。”

馮谕瑧大驚失色:“以上官遠武藝,加上他一向謹慎的性子,怎會遭此埋伏?這當中必有緣故!上官遠人在何處?”

“上官遠不顧傷勢,執意趕路,此刻只怕已經快到定州境內了。”

馮谕瑧臉色愈發凝重,片刻之後沉聲道:“定州恐生變,上官遠這才會不顧死活,拼命趕回去。”

“難不成北夏要起兵?”連翹大驚。

馮谕瑧沒有說話,只是從她緊繃着的臉,連翹便知道自己這話十之八九猜對了。

“傳令下去,快速趕回京城!”緊接着,她便聽到了主子下的命令。

她不敢耽擱,立即便去安排。

趕返京城的途中,馮谕瑧坐在車中一言不發,眉頭緊鎖。

上官遠出事,若他還能保住性命倒好,哪怕只剩下一口氣,只要人還活着,定州局勢便還能穩得住。若是他有個什麽萬一……

唯今之計,便是找一個人前往定州協助上官遠,以作兩全之策。只是這人選卻不好定,要能服下之衆,亦能令上官遠心服口服。

便是萬一局勢有變,兩國交戰,也能沉着應戰,不使大梁戰場失利。

可上官遠此人心高氣傲,又乃大梁武将第一人,要想找一個令他心服口服之人,怕是不容易……

調大将軍瞿亭往定州?瞿亭無論是威望還是戰功,都僅次于上官遠,上官遠若有個萬一,瞿亭便是對付北夏的最好人選。

只是……這個時候派瞿亭往定州,容易引起上官遠及其親軍的不安,萬一引起不必要的争端,這倒為不妙。

此人既要有能力與魄力,又能洞察時局把控局面,必要時還能上陣殺敵,更不會使上官軍生出對朝廷的不安與懷疑。

這個人選……

她略為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回京的路上,又有定州的消息傳來。原來洩露了上官遠行程,設局伏擊他的,竟然是上官遠一直視為接班人的副将高振宏。

如今高振宏叛國投向了北夏,領着北夏軍伏擊了大梁好幾個軍事要塞,哪怕上官遠不顧傷勢親自率兵應對,可到底還是損兵折将,損失不可謂不大。

馮太後大為震驚,亦更加清楚事态之嚴重。

軍中出了內鬼本就已經不妙,更何況這個內鬼還是上官遠的親信,那不亞于将大梁邊防的種種布置徹底暴露在北夏跟前。

回京的一路風雨兼程,穆元甫自然也察覺可能朝中出事了。

定州有變,事态嚴重,馮太後自然也沒有心情再逼着虎妞認字。

小姑娘得了自由,樂得跟什麽似的,撒歡地去找周叔叔。

馮谕瑧掃了她一眼,視線不經意地落到正揉着小姑娘腦袋的男子身上,眼眸微閃,心中隐隐有了個打算。

她輕撫着茶盞沿口,良久,忽地微微一笑。

男人的愧疚,特別是一個重情義男人的愧疚,要比他的情意來得更可靠。

“太後?”見主子一直望着虎妞和她的周叔叔,連翹不解地輕喚。

馮谕瑧回過神來,望向她的視線微頓,腦中飛快地閃現出為陳國來使設宴的那晚,垂眸啜飲茶水,緩緩地道:“哀家方才在想,兩個完全陌生之人,會不會有同樣的思考習慣。”

連翹心中一突,卻是不動聲色地問:“太後此話是何意?”

“哀家那日與周季澄對弈,發現他思考時,左手有與先帝同樣的小動作,都是拇指與食指來回搓動。”馮谕瑧一邊說着,一邊學着‘先帝’的樣子做了同樣的小動作。

連翹心中如同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不可能!

若是這樣的話,那周季澄便是與先帝有了兩個完全一致的思考習慣!有一個可以說是巧合,可兩個呢?天底下會有這般巧合之事麽?

她袖中雙手死死地攥成了拳頭,可表面卻讓人絲毫瞧不出端倪,只道:“許是事有湊巧,天下之大,還能有長相相似之人,更何況只是那麽一個小習慣。”

馮太後凝望着她良久,她坦然以對。

“你說得對。”終于,馮谕瑧點了點頭,就此略過了此事。

直到連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之後,她才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連翹知道了。

不過,這也挺好……

走出主子的視線之後,連翹才放任眼中的殺意。

很好,上蒼果然眷顧了我一回,塵封多年的無塵劍終于又有了出鞘的機會。

穆元甫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為免虎妞擾了馮谕瑧,還主動接過了照看虎妞的任務。

小姑娘本以為離了姨母便可以得到自由,沒想到周叔叔雖然疼她,可嚴格起來,比姨母也沒差什麽了。

不過好在周叔叔不會像姨母那樣只會讓她識字,還會跟她講好多好多大将軍大英雄的故事,小姑娘聽得津津有味,自然也就安份了起來。

一行人抵達京郊,将父母歸葬于選好的風水寶地之後,馮谕瑧便要立即回宮。

她似是不經意地望了還膩在周叔叔身邊要聽故事的虎妞一眼,溫聲朝穆元甫道:“早前二姐之事,寧大夫盡心盡力,虎妞身為人女,理應前去拜訪,一來是表達謝意,二來也是請寧大夫替她斷斷脈。”

“哀家原本是想親自領她去,只是朝中有要事處理,加上虎妞這孩子又要跟着你,便請周公子代哀家走這麽一趟了。”

穆元甫又哪有不肯之理。

看着他帶着虎妞,在一行侍衛的護送下改道前往洛雲山,馮谕瑧垂眸須臾,吩咐啓程回宮。

連翹望望往洛雲山的那行人,面無表情地跟上回宮的隊伍。

洛雲山上,寧大夫拿着一名右林衛送來的紙條,看着上面那四個字滿頭霧水。

知無不言?這是什麽意思?那刁鑽太後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他百思不得其解,順手将那紙條銷毀,這才拍了拍手,重新整理起藥材。

約莫兩刻鐘之後,他那個慣會“看臉行事”的小徒弟興沖沖地跑了進來。

“師父師父,好看哥哥又來了,還帶着一個好看妹妹。”

寧大夫斥道:“什麽好看哥哥妹妹,話都不會說,要你何用!”

小藥童委屈地癟了癟嘴,嘟囔着:“是來了嘛,人家又沒有說錯。”

不過很快他便知道這不省心徒弟口中的‘好看哥哥’和‘好看妹妹’是何人了,頓時了然。

看着小徒弟害羞地從穆元甫手上接過據說是從肅州帶回來的藥材,又在虎妞脆生生的一聲‘哥哥’中鬧了個大紅臉,他無奈撫額。

這‘看臉行事’的徒弟不能要了,真的不能要了。

穆元甫道明了來意,也讓虎妞給他行了大禮。

寧大夫一把抓住虎妞的小胳膊,盯着小家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撫須大樂,而後……一把掐住了小姑娘的臉蛋。

“這張臉長得妙、妙、妙,甚妙!”他對着小姑娘的臉蛋捏了又捏,哈哈大笑。

虎妞被他捏得哇哇大叫,又踢又打,總算是脫離了魔爪。

穆元甫等人看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的嘴角抽了抽,摟住了撲過來的小姑娘。

寧大夫将對馮太後的不滿,一通發洩在與之肖似的虎妞臉蛋上,心情暢快,只是對着穆元甫及小徒弟充滿譴責的眼神時,難得地有幾分心虛。

他沖着小姑娘招招手,笑得一臉和藹:“丫頭過來,我替你把把脈。”

虎妞沖他‘哼’了一聲:“我才不要你個大壞蛋把脈!壞蛋!大壞蛋,老壞蛋!”

說完,轉身就跑。

小藥童想了想,扔掉懷中的藥材追了出去:“妹妹,妹妹……”

成了‘大壞蛋’‘老壞蛋’的寧大夫也不在意,撫須呵呵地樂個不停。

小姑娘雖然跑了出去,不過有右林衛在四周保護,穆元甫也不擔心,畢竟以小姑娘的性子,剛經過對方那麽一遭,想讓她乖乖聽話,只怕一時半會也難辦到。

“小孩子嬌慣不懂事,讓您見笑了。”他客氣地道。

寧大夫只是笑:“無妨無妨。”

穆元甫見他果真是不在意,又想到馮谕瑧與他的熟絡相處,趁着此刻屋裏只得他與寧大夫二人,試探着道:“寧大夫醫術高明,何入進太醫院?”

“進太醫院有什麽意思,沒趣得很。”寧大夫又再度擺弄起他的寶貝藥材。

穆元甫試探着又道:“我瞧着太後對寧大夫您頗為信任……”

寧大夫手中動作一頓,突然想到了那句‘知無不言’,意味深長地回頭望了他一眼。

穆元甫被他看得心中一突,正要思考自己是不是唐突了,便聽對方不甚在意地道:“好歹老夫對她有救命之恩。當年若不是老夫,以她又是小産又是重傷,心神俱傷,命不久矣的模樣,只怕早就去見閻王爺了,哪裏還有今日。”

穆元甫如遭雷擊。

小産、重傷、心神俱傷、命不久矣……

這四個詞就像是一道道驚雷在他頭上炸響,炸得他心神俱裂。

“怎、怎如此……”良久,他才艱澀地出聲。

“誰又知道呢!老夫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前燕荒帝末年的四月初七,連翹那冷面丫頭,三更半夜的一腳踹破老夫家門,把老夫從被窩裏拎了出來,拿劍逼着老夫跟她去救人。”

“啧啧,你不知道啊,當時那丫頭的眼神,但凡老夫敢說半個不字,就馬上人頭落地。”

“老夫能怎麽着?自然得救人啊!”

“可跟着去一看,那人哪,就只剩下半條命了。小産,肩上、背上重傷,長時間受涼,寒氣入體,心神俱傷,已經是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

“也虧得遇上的是老夫,若是旁人,就算冷面丫頭把人的頭都砍下來了,也于事無補。”

穆元甫雙目通紅,死死地咬着牙關。

他知道要夫妻團聚之前,皇後一定吃了不少苦頭,但是每回問她,她都是雲淡風輕,只道都過去了。

見她如此,他雖心中憐惜,但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私底下又問了護送她前來團聚的上官遠,只知道岳父岳母在躲避前燕追兵途中喪生,再多的便沒有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竟然經歷了那等慘痛之事。

喪父失母,又痛失腹中骨肉,自身又受重傷,這叫她如何不心神俱傷!

想一想,算一算日子,那個他不知道的孩子,是他離家前的那晚懷上的。

可這麽多年了,他甚至不知道有這麽一個孩子存在過。

漫天的悔恨洶湧而至,痛得他甚至無法直起身子。

寧大夫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痛不欲生的男子。

馮太後,到底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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