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遠遠不夠

這麽多年了, 對當年之事只字不提,如今無緣無故的卻對一個男寵提及這些,難不成她真的對眼前這位動了真心?

這一位确實是長得不錯, 也的确有讓女子一見便傾心的本事。他不禁多看了穆元甫幾眼。

忽又轉念一想, 不,不會不會, 與其相信那婦人會對男人動真心,還不如相信母豬會上樹。

那個婦人眼裏心裏只有權勢及大梁的天下, 哪有閑情理會這些兒女情長。

而且……他又望了望一張俊臉煞白煞白的穆元甫,對他居然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感到十分意外, 同樣意外的還有馮太後竟然也猜得出,對方會向自己打探這些過往。

不過,與其再懷疑馮太後那副冷硬心腸被人觸動, 還不如相信是眼前這一位對馮太後動了真情。

他思前想後均得不到答案,幹脆也就放棄去猜測了, 反正“知無不言”這四個字他是做到了的。

想到這, 他又相當坦然地繼續整理着寶貝藥材,仿佛完全忘記了屋裏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穆元甫只覺得像是有把尖刀,在他心腔不停地攪動着,五髒六腑都要被攪得破碎。

他不知道, 不知道她曾經經歷過這些事。可是, 他又怎麽能不知道呢?這本就是他應該知道的。

為人夫、為人父,這些不都是他應該知道的事,應該一起承擔的痛苦麽?

他的臉色慘白, 失魂落魄地推開了房門,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他想要去找她,想要去問她。可是, 找到她之後又怎樣呢?如今的他已經喪失了一切質問的資格。或許,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在他還是穆元甫的時候,他便已經失去了這些資格。

他怔怔地望向皇宮所在方向,一滴眼淚悄然滑落,砸落地上,瞬間便沒了蹤影。

“……你說大梁與北夏會不會開戰啊?”

突然,竹林那邊傳來細細的說話聲,他連忙低下頭,飛快地拭去了臉上的淚水。随即便又聽到男子低沉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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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說,此番上官将軍身負重傷,高振宏叛國投敵,邊疆局勢不容樂觀。太後只怕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安穩覺睡了。”

“萬一上官将軍不治身亡……太後這會兒估計頭疼要派什麽人前往定州穩住局面。”

“我只恨不能披甲上陣……”

“誰還不是一樣呢……”

說話聲越來越遠,穆元甫心中一沉。

原來定州出了這樣的事,難怪回程的時候會那般趕,難怪她的臉色一直不怎麽好。

他阖着雙眸,深深地呼吸幾下,再睜眼時,眼中已是一片堅定。

他想,他知道自己可以為她做什麽了。

“周叔叔!周叔叔,咱們什麽時候回去呀?虎妞想姨母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朝他撲了過來,抱着他的腿撒嬌地問。

他緩緩地蹲下身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眼前這張熟悉至極的稚嫩小臉。

他想,若是那個孩子能夠平平安安地生下來,如果是個兒子,那便會是他最出色的繼承人;如果是個女兒,那必定會跟眼前這小姑娘一般,活潑、聰明、伶俐,讓人只想把她捧在手心上,萬般寵愛。

可惜他沒有那個福分,沒能等到那個孩子降生。

他伸出大掌,輕輕地撫摸着小姑娘的臉龐,眼中有慈愛、有痛苦、有思念,也有悔恨。

虎妞眨巴眨巴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突然伸出手,笨拙地為他擦着臉,糯糯地安慰道:“周叔叔別哭,虎妞想姨母,但是也想叔叔呀!周叔叔若是喜歡這兒,那虎妞便陪你住一陣子吧!哎,真拿你沒辦法。”

唉,大人還會哭,真是讓孩子操碎了心。

最後一句,語氣卻像個小大人似的,饒得穆元甫再痛苦難過,此刻也被她逗樂了。

他飛快地別過臉去,胡亂地擦了擦不知什麽時候又再度流出來的眼淚,揉了揉充小大人的小姑娘腦袋,嗓音帶着幾分沙啞:“虎妞以後一定要好好孝順姨母,無論何時都要把姨母放在第一位,知道麽?”

虎妞點了點頭,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雖然姨母總愛惹虎妞生氣,不過虎妞是好孩子,不會和她計較的,以後也一定會孝順她。”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也會孝順周叔叔。”

穆元甫勉強笑了笑,輕輕抱了抱這小小的身子,而後牽着小姑娘的手往屋裏走,一邊走一邊道:“虎妞讓寧大夫給你把把脈,看看将來能不能當威風凜凜的大将軍。”

一聽要讓那個老壞蛋給自己把脈,小姑娘不樂意地鼓起了腮幫子,不過再聽下一句,頓時又願意了,連連脆聲道:“虎妞可以的,虎妞可以的,虎妞一定可以當大将軍的!”

穆元甫笑了笑,疼愛地握了握包在掌中的那軟綿綿的小手。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這個孩子可以安穩富足地度過一生。

小姑娘一路蹦蹦跳跳,吱吱喳喳地說着對當大将軍的期盼,穆元甫只是靜靜地聽着,偶爾給幾聲回應。

寧大夫看他牽着小姑娘進來,捊着長須笑了笑。

穆元甫将虎妞帶到他跟前,語氣恭敬:“煩勞寧大夫了。”

看着對方開始認真地替虎妞診查,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均是相當細致。

良久,他才聽到對方捊着胡須點頭道:“是個體健的孩子,好生照顧着,保持這般狀态便可。”

“我就說嘛!虎妞一定可以當大将軍的!”小姑娘一臉驕傲。

“是呢是呢,虎妞妹妹想要做什麽都可以的。”不知什麽時候又溜了進來的小藥童附和。

小姑娘樂了,沖他甜甜地喚了聲“小哥哥”,瞬間又讓對方鬧了個大紅臉。

“小丫頭片子想當大将軍?有志氣!”寧大夫朝着小姑娘豎起了大拇指,誇道。

得了誇獎,小姑娘愈發高興了,笑得兩只小虎牙都露了出來。

穆元甫朝寧大夫深深地躬身行禮,誠懇地道:“多謝!”

寧大夫有些意外他的态度,又如何想得到他謝的不僅是因為虎妞,更多的還是因為當年他對妻子的救命之 恩。

雖然這一聲多謝來得有點兒晚了,但是,不管有多晚,這份恩德,他必定會銘記于心。

完成了任務,他帶着叽叽咕咕沒完沒了的小姑娘返回宮中,往日有點嫌棄小姑娘吵鬧,可此刻聽着孩子那清脆軟糯的聲音,他覺得整個人都平靜了不少。

這個時候,馮太後自然不在明德殿,而是召集了朝臣在正明殿商量應對之策。

他将小姑娘交給侍候她的宮人,囑咐了小姑娘莫要亂跑,這才往長明軒而去。

走過安靜的永信巷,迎面而來一對母子,他停下腳步,看着那兩人越行越近。

那是萬太妃和他的長子安王穆徇。

看着這完全與他記憶中的模樣不相符的兩人,他的神情有幾分恍惚。

他當年怎會讓萬氏生下了他的孩子呢?在還未确定妻子生死的前提下。

仿佛是一場酒醉……

下一刻,他又不禁苦笑。

哪有什麽酒醉誤事之說,只不過是男人為自己找的一個拙劣借口而已。若當真無意,一個柔弱女子還能對你使強不成?

不過是他被突然而來的恭維、贊賞、掌聲迷惑了理智,沖破了底線,只覺得自己當真是救世的大英雄大人物,理應受人敬仰。

歸根到底,不過是他打心底便認為,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根本不是什麽大不了之事,只要記得把妻子擺在第一位,不讓妾室越過了妻室便可。

而上輩子,他也确實做到了,始終對妻子敬重有加、信任有加。不讓任何一個妾室越過她,冒犯她。

在對待妻妾嫔妃一事上,他始終把握着這個度,天底下沒有任何人能說他半句不是。

如今他只是突然覺得,若是為了一些可有可無之人,一些身體上的片刻歡愉,而讓最重要的那個人心生失望,從而與自己離了心,那實在是得不償失。

瑧瑧應該是對他失望了吧?在歷經生死歸來的時候。

所以打那之後,他那個明豔俏麗如同小辣椒一般的妻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端莊得體、進退有度、賢良淑德的梁王妃、大梁皇後。

可嘆他卻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還驕傲自己有這麽一個讓人交口稱贊的“賢內助”。

思量之間,萬太妃母子已經走到了跟前。

他看到已經有幾分刻薄之相的萬太妃,厭惡地瞥了自己一眼,而後微仰着頭,從身邊走了過去。

穆恂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後,身上穿着那件錦袍空蕩了不少,可見這段日子又消瘦了,最讓穆元甫皺眉的是,他身上那股已經與萬太妃一般無二的陰郁之氣。

這般看來,那日在禦花園與虎妞沖突的時候,倒是他最有生氣的時候。

他一把抓住了穆恂的手臂,那麽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只是抓住了一把骨頭。

他定定神,直視對方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孝順并非要愚孝,愚孝亦是不孝的一種。王爺的人生還很長,凡事都要為自己多着想,太妃不可能會陪伴你到盡頭。”

穆恂呆了呆,似乎是不明白他這番話,直到聽到萬太妃不悅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慌忙掙脫他的手,急急走到了萬太妃身旁。

“他與你說什麽了?”萬太妃不悅地問。

“沒、沒什麽。”他低着頭,下意識地回答。

萬太妃愈發不悅,不過倒也沒有再逼問,只是斥道:“你乃大梁太.祖皇帝長子,身份尊貴,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攀附的。”

穆恂将腦袋垂得更低,這一回卻一個字都沒有說。

在正明殿議完事的馮谕瑧,聽了從洛雲山回來的右林衛禀報,只點了點頭。

那右林衛見狀,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連翹進來的時候,殿內只得馮谕瑧一人。

“周公子和虎妞已經回宮了?”她狀似不經意地問。

“回了,周季澄已經把虎妞送回了明德殿,虎丫頭這會兒只怕在明德殿四處撒野呢!”馮太後微微一笑,接過她奉上來的茶水啜飲了一口,随口回答。

連翹垂着眼睑:“那周公子想來也回長明軒了。”

馮太後只是‘嗯’了一聲。

連翹沒有再說話,只為她續了茶水。

回來就好,只要還在她的眼皮底下,總是會有機會的。

卻說穆元甫回到長明軒,将自己的東西簡單地收拾了一下。

其實說起來,這長明軒沒有什麽是屬于他的,便連如今他魂魄栖身的這具身體,也不是他的。大梁皇帝穆元甫,早就已經塵歸塵,土歸土。

他靜靜地坐在長榻上,聽着屋外傳來的鳥兒啼叫,以及宮人們偶爾的低低說話聲,不時還有風吹動紗窗發出的細微響聲。

他戎馬半生,成功地進駐了這座城池、這座宮殿。他的後半生,都生活在這座宮殿裏,亦是在這座宮殿裏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更清楚,一旦此番選擇離開,便不會再有機會回來。他的皇後,如今的太後,從來不會走回頭路,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她自己。

突然,他眼前一亮,随即便是宮人似是被吓了一跳的聲音——“原來周公子在屋裏啊!時辰到了,該點燈了。”

他這才驚覺,自己一坐便坐了大半日,如今已是到了點燈時分。

馮谕瑧耐心等了兩日,終于等來了再度主動上門的穆元甫。

她端坐上首,靜待對方說完了他的打算,這才緩緩地道:“周公子此番想法,是深思熟慮之後作的打算,還是一時腦熱?”

“季澄知道此事突然,但确是深思熟慮,還請太後成全。”穆元甫眼帶複雜,怕對方察覺,飛快垂眸,誠懇卻又無比堅定地道。

“定州乃我大梁邊陲之地,如今又逢多事之秋,周公子雖有才學,但此刻定州需要的卻不是書生意氣,而是能協助上官将軍,穩定局面,必要之時還能披甲上陣。”

“周公子自進宮以來,不僅是侍候哀家,還是照顧虎妞,均盡心盡力,哀家甚為滿意。尤其是虎妞,更将周公子視為至親之人。”

“周公子一旦離去,哀家也好,虎妞也罷,均會感到遺憾。”

穆元甫苦笑,再度拱了拱手:“季澄心意已決,還請太後成全。”

馮太後這才點了點頭,語氣卻是不無遺憾:“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強人所難。只是定州……還是請周公子三思。”

“請太後成全。”

對方如此不識好歹,馮太後似是添了幾分惱意,語氣也冷了下來:“周公子若執意如此,哀家便遂你之願。只是定州乃邊陲重地,你一介文人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且不說,未經戰場歷練,哀家卻不能任由你胡來。”

“此番,便由振威将軍許躍平随你一同前往,許将軍雖年輕,但對敵經驗豐富,由他與你一道前往定州,既能護送你前行,亦能助上官将軍一臂之力。”

“多謝太後。”穆元甫躬身行禮,對由誰與自己一同前去并無任何意見。

他只是想盡自己一番力量,助她穩定局勢,如此也不枉上蒼賜予的這次重來機會。

“既如此,賜周季澄長史之職,随振威将軍許躍平前往定州,協助大将軍上官遠鎮守邊境。”終于,馮谕瑧緩緩地說出了心中早有的打算。

許躍平,是她這些年暗中扶持起來的一員猛将,雖如今地位不顯,在朝中亦是寂寂無名,但本事卻不小,性情更是沉穩,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取代上官遠在軍中地位。

這個人,更是她日後會委以重任之人,亦是她的心腹之一。

“臣周季澄,領旨謝恩。”穆元甫跪下領旨。

“周長史退下吧,回去收拾一番,擇日與許将軍啓程前往定州。”

“臣,告退!”他起身,最後一次深深看了已經垂眸翻閱起卷宗的女子,眼中有不舍,有愧疚,最終化作無聲長嘆,靜靜地退了出去。

待殿內那人徹底離開之後,馮太後放下手中禦筆,望向殿門。

穆元甫,只盼着這一回,你不會讓哀家失望。

穆元甫在明德門前,遇到了奉母後旨意前來的小皇帝穆垣。

他止了腳步,躬身拱手行禮,末了迎着穆垣不屑的眼神,沉聲道∶“太後執掌朝政多年,上下齊心,大梁愈顯生機,一派欣欣向榮。陛下年幼,卻為一國之君,需親賢臣,遠小人,凡事多聽太後教誨。如此,于國,于民,于陛下,方是長久之策。”

穆垣沉下了臉,斥道∶“朕如何行事,何需你多嘴,莫以為母後寵愛你,便當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朕可不是虎妞那不懂事的丫頭,由得你糊弄。”

穆元甫淡淡一笑∶“我言盡于此,聽與不聽,均由陛下。”

說完,轉身離開。

莫名奇妙地被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男寵一通說教,穆垣氣得不行,可又怕母後久等,唯有恨恨地瞪了對方離去的身影一眼,急急往正殿而去。

玉人公子即将離宮,随振威将軍趕往定州一事,很快便傳了出去,京中一片嘩然。

那麽一個玉做的人兒,居然被遣到定州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去?

玉人公子到底做了什麽事觸怒了太後,才得到如此下場啊!

便是長明軒裏侍候的宮人,也甚是不解。

明明太後一直對周公子寵愛有加,虎妞小姐更是待周公子如同親叔叔一般,好好的,去了一趟肅州,回來周公子便發配到定州去了?

這算不算是天威難測?

一時衆人愈發心有戚戚,侍候起來自是更小心謹慎。

虎妞得知周叔叔要走,不依不饒地鬧開了,又是打滾又是哭鬧又是撒嬌,可一向受不了她吵鬧的馮太後,卻好整以暇地坐着,任她怎麽鬧都沒有半點反應。

小姑娘終于鬧累了,委委屈屈地蹭到她的身邊,仰着與之相似的臉蛋,軟軟地撒嬌求着:“姨母,不要讓周叔叔走嘛~~”

馮太後只是捏捏她的臉蛋,沒有說話。

小姑娘一下子又沮喪了:“周叔叔是不是不喜歡虎妞了,所以才要走的。”

馮谕瑧輕撫着她頭發的動作一頓,平靜地道:“他喜歡虎妞,将來也會喜歡別人。不同的只是,他喜歡虎妞,比喜歡別人多一點、也更長久一點而已。”

小姑娘耷拉着腦袋,悶悶地道:“這樣不好,只能喜歡虎妞,不能喜歡別人。要是周叔叔喜歡了別人,虎妞就不要喜歡他了。”

馮谕瑧沒有再說話,只是輕撫着她的臉蛋。

誰說不是呢?

穆元甫離京前一日,還是随振威将軍到了正明殿,也算是向太後、陛下與朝臣們作了一番道別。

他坦然面對朝臣們或好奇或輕視的眼神,目不斜視地邁入了殿內。

直到他離宮,都沒有再度擡眸望一望上首的那名女子。

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端坐寶座上的馮太後望着那挺拔的身影漸行漸遠,唇畔含着淺淺的笑意。

僅靠寧老頭子一番話才換來的愧疚,不夠,還遠遠不夠……

她仿若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身側臨時替代連翹位置的玲珑,垂眸呷了口茶水。

真的還遠遠不夠啊……

***

城門外,振威将軍許躍平接到了宮中傳來的旨意,讓他帶着人馬先行趕路,宮裏另有旨意要吩咐周長史,待周長史辦完事後,将于平州城外十裏坡與許将軍彙合。

許躍平并沒有懷疑,點點頭便帶着人馬先行離開了。

馬車裏的穆元甫并沒有察覺自己已經偏離了往定州的路線,并且身邊之人也愈來愈少,直到他察覺到不對勁,一把掀開車簾的時候,竟然發現自己出現在一處荒無人煙的林中道上。

而整條路上,除了他及所乘馬車,還有駕車的馬夫外,再無旁人。

“你是什麽人?意欲何為?!”他厲聲喝問。

那馬夫知道他發現了,立即棄車而逃,往林中一鑽,瞬間便沒了蹤影。

穆元甫先是一驚,随即便冷靜了下來,飛快地接過缰繩,控制住駿馬不讓它失控,而後慢慢地讓馬車停了下來。

突然,天上烏雲密布,本是明亮的道路,瞬間黑得不見五指,不過片刻便炸響了驚雷,竟是暴雨将臨。

他暗道不好,竟然遇上了雨。

他穩住馬,打量身處之地,打算辨別方向,也先找個地方躲避即将到來的暴雨。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前方路中央一道黑色身影。

只見那身影背對着他而立,右手執長劍,長劍在閃電帶來光亮的映照下,發出陣陣逼人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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