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逼宮

‘有刺客’聲一響, 立即便有宮中侍衛沖了出來,當場便将刺客們打鬥起來,一時間, 殿內滿是‘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接聲、慘叫聲及呼救聲。

馮谕瑧與穆垣被護衛們牢牢地護在中央, 殿內殿外,不斷有刺客湧現出來, 亦不斷有人倒下。

後宮女眷當中,往日最是端莊得體的太妃太嫔們, 此刻鬓發淩亂,衣衫不整, 精致的妝容亦被飛濺的茶水酒水,以及汗水弄花了不少,再不見平日的半點儀态。

一名刺客突然從旁殺出, 手中長刀眼看就要刺入鄭太妃的胸膛,她下意識地往身邊一拉, 身側的一名宮女便被她拉到了身前, 只聽一聲利刃入肉的聲音,那宮女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發出,瞬間斃命。

壽康公主被她的奶嬷嬷拼死護着往殿外逃,口中卻一直叫着∶“菁予, 還有菁予, 菁予可能還在裏面……”

“公主,快走吧!縣主不會有事的!”奶嬷嬷一邊勸着,一邊死死地把她拉了出去。

趁一名刺客受傷倒地, 趁機給了對方一刀又飛快跑掉的端王穆璟,剛尋了位置藏身好,便聽到壽康公主的話, 連忙蹦了出來,拉着她的袖子問。

“你說還有誰?馮菁予那瘋丫頭沒有出來?她不是與你坐一起的麽?”

“她中途弄髒了袖子下去更衣了,也不知這會兒人在哪兒?萬一回來的途中遇到了刺客,那可怎麽辦呀!”壽康公主急得都快要哭了。

“那瘋丫頭盡出亂子!”穆璟氣結,一咬牙,轉身便往殿內跑去。

“皇兄,皇兄別去,危險!”壽康公主眼睜睜地看着一名刺客提刀便朝他砍去,吓得尖聲叫了起來。

穆璟雖然險險地避過了,可還是吓出一身冷汗,不過想到那個也許還被困在裏面,說不定還被人砍了幾刀 的倒黴瘋丫頭,還是低咒一聲繼續往裏沖。

而殿內,宮中侍衛與刺客們的打鬥仍舊白熱化,但是,随着越來越多的宮中侍衛趕過來,刺客們漸漸支撐不住,開始邊打邊撤退。

馮谕瑧始終被數名侍衛護在中間,穆垣則一直跟着她的身邊,兩人所在之處,與不遠處同樣被侍衛牢牢護在中間的鳳骅站立之地中,形成了兩個小小的安全空間,以致不斷有來不及逃出殿外的朝臣、皇室中人朝這兩處逃過去。

南安王本來快要逃到殿門處的,哪想到門外一名刺客被侍衛一腳踢飛,而後掉落他腳邊,吓得他連滾帶爬地又回了殿內。

這一回,他卻一直再沒機會出得殿去。

終于,殿內最後一名刺客死于宮中侍衛的劍下;殿外雖然仍有打鬥之聲,但随着越來越多的侍衛們加入戰鬥,很快地,形勢便處于一邊倒的狀态。

“啓禀太後,刺客已全部伏誅,一個不留!”

馮谕瑧點點頭:“帶人仔細搜查,以免有漏網之魚。”

又望向雖然稍顯狼狽,但依然無損滿身風華的鳳骅,溫聲道:“讓攝政王受驚了。”

鳳骅笑了笑,笑容卻是頗耐人尋味:“太後言重了。”

馮谕瑧只作不知,又有條不紊地一一下達善後的旨意,穆垣站在一旁,眼眸微閃,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聽聞所有刺客都伏誅,殿內的朝臣們頓時松了口氣。南安王更是一屁股便坐到了地上,抹了抹額上的汗,口中連道‘老天爺保佑,老子又活下來了’。

正在此時,忽有侍衛匆匆來報:“啓禀太後,左林衛首領夥同大将軍瞿亭,率兵攻打東安門。守衛東安門的內城衛眼看就要抵擋不住了!”

剛松一口氣的朝臣們失聲驚叫:“大将軍瞿亭?!”

沒有聽錯吧?怎麽可能是大将軍瞿亭?

馮太後亦是大吃一驚:“怎會如此?立即傳南定門與西祥門部分侍衛前去支援,務必把亂賊擋在東安門外!”

一句‘亂賊’,便将瞿亭等人給定了罪。

朝臣們驚懼萬分,不過此刻形勢危急,誰也不敢替瞿亭說話。

瞿大将軍追随太.祖皇帝征戰沙場多年,戰功赫赫,為大梁立下了汗馬功勞,在軍中地位僅次于上官遠……不,在軍中地位僅次于上官遠與許躍平,向來得馮太後看重,如今又怎會造反?

滿殿一時鴉雀無聲。

聽頭有亂賊攻進宮裏來,好不容易扶着圓柱起身的南安王,雙腿一軟,一下子便又跌了回去。

我的娘哎……還有完沒完啊!難不成今日真的要命喪于此?

他哭喪着臉,不經意間,卻看到站在馮太後身側的皇帝穆垣,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詭異萬分的笑容。

他打了個哆嗦,揉了揉眼睛,再望過去,卻只看到穆垣臉上毫不掩飾着的擔憂。

難不成方才眼花,看錯了?

是了,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老了,上了年紀,眼睛都有點不大好使了。

遠處仿佛隐隐傳來喊打喊殺的聲音,衆人臉色漸白,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侍衛們抵擋不住,亂賊一下子便沖進門來。

南安王幹脆也不起來了,就坐在地上,把自己縮到了角落裏瑟瑟發抖。

馮谕瑧瞥了一眼他的慫樣,倒也沒有說什麽,臉上依然保持着一副焦慮萬分的模樣。

“怎樣?可把亂賊擋住了?!”見有侍衛進殿來,她忙不疊地問。

“太、太後,東安門擋不住,亂賊殺進來了……”來禀報的侍衛白着一張臉。

“什麽?!”馮太後大驚失色,再也維持不了往日的冷靜自持。

“速傳哀家旨意,傳西營軍……”

“遠水救不了近火,母後,一切都晚了!”穆垣不疾不徐的聲音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不試一試,怎知不行!”馮太後厲聲喝斥。

“莫說西營軍如今根本收不到旨意,便是收到了,也不會出兵。”穆垣緩緩地又道。

“你如何知道?”馮太後滿眼懷疑。

朝臣們亦望向了穆垣。

陛下……這是何意?

唯有南安王愈發把自己往角落裏縮去。他想到了方才‘看錯了’的那個詭異笑容。

穆垣沒有回答,而是往後退了幾步,原本将他與馮太後護在中央的侍衛,居然齊唰唰地從馮太後身邊離開,悉數站在了他的身後。

一時間,馮太後身邊居然空無一人。

朝臣們心中一突,一個想法瘋狂地冒了出來——逼宮!

他們看看當前形勢,再聽着遠處越來越近的打殺之聲,頓時神色各異。

此刻,明顯是陛下占據着上風,太後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朝臣都能看明白之事,馮谕瑧自然也明白了。

“原來如此,哀家還說,好端端的,怎會有刺客闖進宮來。原來竟是皇帝你……哀家倒是小瞧你了。”她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母後,您執掌朝政多年,也該退回後宮頤養天年了,大梁,還是交還給朕吧!”穆垣終于說出了憋在心中多年的話。

“還?”馮太後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忽地輕聲笑了起來,“把原本是你的東西拿回去,才叫還。而大梁,從來都不曾屬于你,又談何說‘還’?穆垣,你是在逗哀家發笑麽?”

穆垣被她說得又羞又惱,想要大聲呵斥,可對着對方那張陡然沉了下來的臉,自幼積攢下來對她的畏懼一下子便湧了上來,讓他反射性移開視線,不敢對上她的眼神。

可下一刻,在看到殿門出現的人影時,他登時大喜,只覺得底氣十足,連對嫡母的畏懼都沖散了不少。

“母後,你且看看是何人來了?”他難掩得意地道。

馮太後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周季澄?”

“不錯,正是周季澄周大人!母後,你沒想到吧,周大人早就已經歸順了朕。他出現在這裏,說明皇宮已經徹底掌握在朕的人手中。”

穆元甫邁着沉穩的腳步邁進了殿,目不斜視地朝着穆垣走去。

穆垣迫不及待地問:“周大人,事情辦得如何?”

“幸不辱命!”穆元甫沉聲回答。

穆垣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聲之舒暢,仿佛一下子将多年來受人掣肘的憋屈驅散了。

“母後,你,輸了。如今宮裏宮外全是朕之人,待明日一早,朕便會向天下宣告,大梁馮太後,被魏國刺客所殺。”

“梁國皇帝,你是否忘了什麽?”一直沒有說話的鳳骅突然出聲。

穆垣又是一聲大笑,笑聲過後,滿是嘲諷地道:“鳳骅,你當朕真是傻瓜不成?若把人交給你,便是等于将朕的把柄、大梁的隐患交到了你魏國手上,朕還不至于蠢到連這都看不透。”

“母後,還是崩天的好!”

“原來這當中攝政王也參與了。”馮太後恍然大悟。

“可不是,多虧了攝政王,朕的計劃才會那般順利。母後,你可知道鳳骅為何要與朕聯手?”

“梁國皇帝!”鳳骅陡然起身,臉上充滿了殺意。

穆垣卻絲毫不懼,充滿惡意地道:“母後,鳳骅他想得到您,想把你帶回魏國去,當他府上無名無分的姬妾呢!”

馮谕瑧鳳眸微眯。

穆元甫攥緊了拳頭。

朝臣們萬分驚訝,看看依然雍容有度的馮太後,又瞧瞧臉色吓人的魏國攝政王,再想想這兩人曾經的關系,倒抽一口冷氣。

咝……竟不知太後居然還有當禍水的潛質!更不知曾經美名遠揚的風華公子,如今魏國只手遮天的攝政王,居然還是個世間罕有的癡情種!

鳳骅勃然大怒:“一派胡言!你竟敢、竟敢……”

穆垣充滿惡意地反問:“朕竟敢如何?難不成你把她帶回去,還想讓她當你的王妃?”

鳳骅一時語塞,下意識地望向了馮谕瑧,見她神情似乎沒有變化,仿佛他們所說之人根本就不是她一般。

他只覺得心口一堵,深深地吸了口氣,寒着臉朝穆垣道:“你想出爾反爾,也要看本王答不答應。你莫不是以為,自己控制了皇宮,便已經大功告成了吧?”

“你相不相信,但凡本王今日不能平平安安地把人帶走,不出兩日,全天下便會傳出你穆垣弑母奪權的消息,屆時,莫說許躍平的大軍,只怕連守衛京城的四大營,你都未必對付得了!”

穆垣一驚:“朕不信,你在吓唬朕!”

“你以為,本王若無成算,敢孤身一人進來陪你演這麽一出戲?本王就不曾想過你會出爾反爾?”

穆垣陰沉着臉,抿着雙唇一言不發,心中卻是十分猶豫不決。

憑心而論,他是絕對不希望嫡母被人帶走的,一旦人被鳳骅帶走,便是給自己埋下一個極大的隐患。最萬無一失地做法便是置對方于死地,這樣才能徹底斷了後患。

只有她死了,他才能高枕無憂,大梁才能徹底地掌控在他的手中。

但是,萬一鳳骅所說的都是真的……那個後果,如今的他也承擔不起。

畢竟武将當中,他目前唯一能用的,也就一個瞿亭,可瞿亭空有官職卻無兵權,此番能唬住西營兵,還是得靠從上官良及周季澄,以及他早早就準備好的假虎符。

“大梁皇帝,人,你到底放不放?!本王沒有那麽多的耐心陪你久耗!”鳳骅見他久久沒有作聲,不耐煩地道。

穆垣思前想後,一咬牙:“好,朕答應你,人,你可以帶走。不過,今生今世,絕對不能讓她出現在人前,更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這本就是本王曾經答應過之事,本王沒有耐心再重複一遍。”

穆垣被他噎住了,一時氣結,卻又拿他毫無辦法。

好一會兒,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氣,朝着始終不發一言,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馮谕瑧道:“母後,不,以後或許該喊您一聲馮夫人了,祝您與攝政王白頭偕老,大梁,就交給朕了。”

穆元甫袖中拳頭攥得更緊。

馮谕瑧輕笑:“果真是哀家的好兒子,連哀家的後半生都考慮周全了。”

“皇兄!你瘋了麽?!那是咱們的嫡母,父皇名媒正娶的原配皇後,你怎麽能這樣待她?!”突然,一道屬于少年的嗓音在殿內響起,衆人望過去,便看到了從膳桌底下爬出來的端王穆璟。

馮谕瑧有些意外他的出現。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穆璟應該早就從方才的混戰中逃了出去才是,怎的又跑回來了?

穆璟沒有理會衆人,連身上的灰塵也來不及拍,立即便跑到了馮谕瑧身前,把她擋在自己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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