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名分

“周叔叔?”虎妞有些意外, 一會兒卻又高興地道,“原來姨母也覺得周叔叔很厲害是麽?”

馮谕瑧沒有回答,只是道:“他肯不肯收你為徒, 還要看他的意思。若是他不願意, 縱然是哀家,也不能強人所難。你可明白?”

“明白。姨母放心, 我一定會讓周叔叔答應收我為徒的!”虎妞保證道。

原本還害怕姨母不會同意,沒想到她不僅同意, 還主動給她找師父,虎妞又是歡喜又是感激, 愈發膩着她直蹭蹭。

“姨母你真好,怎麽會這般好的~~”

馮太後被她蹭得滿是無奈:“好了好了,都多大了, 這一高興便膩着人直蹭的毛病,怎的也不知道改一改。”

“不改不改就不改, 就膩着, 就蹭就蹭~~”小姑娘有點兒得寸進尺。

“哀家就沒見過像你臉皮這般厚的姑娘!”馮谕瑧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哪裏厚了哪裏厚了?你瞧瞧你瞧瞧,哪裏厚了?分明一點都不厚嘛~~”

馮谕瑧在她臉上掐了一把,笑斥道:“什麽本事都沒學好,就這撒嬌的本事愈發見長, 你羞不羞?”

小姑娘被她說得愈發像牛皮糖一般膩着她不肯撒手。

連翹站在一旁, 含笑看着兩人,一直到看見玲珑朝自己打手勢,她這才不動聲色地離開。

“什麽事?”

“定北侯府上欲請太醫, 據聞說是周季澄周大人舊疾複發昏迷不醒,如今正被護送着趕回京城。定北侯的意思,是想請太醫到府上候着, 待周大人回京之後立即看診。”玲珑低聲回答。

連翹有些意外:“昏迷不醒?”

“前來報信的侯府之人是這般說的,說周大人昏迷了一路,不管旁人怎麽喚他都沒有半點反應。”

連翹暗忖:那人……不會快死了吧?太後正想讓他教導小縣主,若是他這會兒翹了辮子,反倒打亂了太後計劃。

“連翹,出什麽事了?”馮太後的聲音在兩人身後傳了過來,連翹連忙回身上前,将玲珑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向她禀來。

馮谕瑧吃了一驚,正想要說些什麽,虎妞已經一把抓住了玲珑的手追問:“周叔叔是不是又受傷了?否則好好的怎會突然舊疾複發?他如今在哪裏?大概何時能到京城?定北侯府之人可還有說些什麽?”

可玲珑又哪裏知道這些,被她問得張口結舌,半天回答不上來。

馮谕瑧喚住了虎妞,好歹是把玲珑解救了下來。

“便讓韓太醫前往定北侯府等候,待周季澄回京之後,務必全力診治。診治過程中若有個什麽,也要及時回禀哀家,絕不能讓朝堂損失棟梁之才!”

過得數日,定北侯府便報來消息,周季澄已抵達京城,被早就守候着的定北侯許躍平接了去。雖經韓太醫全力診治,馮太後又派了兩名太醫前去會診,但人依然昏迷不醒。

虎妞急得跟什麽似的,好幾回提出要去定北侯府看望,都被馮太後給駁了回去。

一直到将近半個月後,定北侯府才終于傳來了好消息,只道周大人已經蘇醒了。

回宮詳細地向馮太後禀報診治情況的韓太醫,語氣有些無奈:“周大人此番遭遇,一方面是陳年舊疾并沒有得到好生醫治留下的隐患,另一方面則是積勞成疾,加之憂思過度郁結于心,才會使得病情來勢洶洶。”

馮谕瑧不知不覺地蹙起了眉。

憂思過度,郁結于心?她着實無法将這八個字和那個人聯系起來。

“若是今後靜心調養,可還來得及?”她問。

“周大人如今的身子,已是将到油盡燈枯的地步,縱然今後靜心調養,也不過只得三四年壽命。”

才只得三四年時間啊……馮谕瑧暗地嘆了口氣。

也罷,三四年的時間,若是用心教、好好學,估計也能出師了。怕就怕在學得再多再精,也不過紙上談兵。

若是可以,來日虎妞當真進入軍中,有他看顧指引着,她也能略放心些。只是如今看來,未來的路,還是得靠那瘋丫頭自己去闖蕩了。

這一回,虎妞再表示想去看望周叔叔時,馮谕瑧沒有再阻止,不過卻派了不少人跟随,縣主的儀駕也要求準備了起來。

“你如今已經是大姑娘了,不再是當年的小孩子,雖然你敬周季澄為叔,他亦待你如至親侄女,但你們終究并非真正的血脈親人,該避諱的還是要避諱些。若是來日你們把師徒名分定下來了,自然就無需再擺這些虛禮。”她語重心長地朝着有些不樂意的虎妞道。

虎妞怔了怔,随即點點頭:“姨母說的,我都明白了,會記在心上的。”

唉,長大了就是這一點不好,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随意自在。

不過她轉念又一想,只要她成功拜了周叔叔為師,師徒名分一定,就一樣可以和以前那般随意,不用再擺這些虛禮了。

她着實無法接受,有朝一日,她一直視若父親般尊敬着的人,會向自己行禮問安。

縣主的儀駕才剛至宮門,便被端王穆璟給擋住了去路。

得知她要去定北候府探望病中的周大人,穆璟死皮賴臉地表示也要一起去。

虎妞也懶得理他,不過還是警告道:“你要去便去,只是不準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擾了周叔叔靜養,否則,我要你好看!”

最後一句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穆璟嘀咕了一句‘兇丫頭’,在她雙眉倒豎就要發怒之前連忙答應:“行行行,生病的人最大,更何況他還是大梁的有功之臣,我哪敢擾了他啊!”

“知道就好!”虎妞瞪了他一眼,放下了轎簾。

穆璟順便奪了一名侍衛的馬,自己騎馬護在轎側,不時引着轎裏的小姑娘說話。

虎妞心憂周叔叔,對他念念叨叨沒完沒了的着實煩得很,幹脆裝聾作啞。

穆璟見她不理自己,也不在意,繼續東拉西扯引她說話。

片刻之後,許是一個人自說自話有點沒意思了,穆璟催馬上前,靠得離轎辇近了些,壓低聲音,取笑道:“喲,瘋丫頭這日倒真像個端莊有禮,矜貴自持的縣主了,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哪!”

一旁的珍珠沒忍住接連看了他好幾眼。

難怪這兩人只要湊到一處,不是打起來就是吵起來。就端王這些嘴,能不吵起來麽?

生怕轎子裏的小主子沒忍住罵出聲,她連忙低聲提醒道:“王爺,如今在宮外。”

穆璟嘟囔了一句‘宮外又怎麽了’,不過好歹還是閉上了嘴巴,老老實實地騎着馬趕路。

珍珠這才松了口氣。

而轎子裏頭的虎妞深深地呼吸幾下,也終于将那股快點要憋不住的怒火給壓了回去。

這個姓穆的,真的太讨厭了!

定北侯府內,這段時間也一直留在府裏的鳳骅,見穆元甫自蘇醒之後,整個人沉默了許多,以往還會不時主動與他說說話,如今卻是整日像個悶嘴葫蘆似的,有時候會倚窗一坐便是大半日,也不知在發什麽呆。

“你可是病糊塗了?怎的整日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若是有哪裏不舒服,趁着這會兒太醫還在,把人叫過來替你再把把脈。”

穆元甫搖搖頭:“不必了,我覺得好多了。”

頓了頓,又問:“宮裏可曾傳召過你了?”

鳳骅點點頭:“傳召過了。”

“那你……可曾向她提起了你的要求?”穆元甫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

鳳骅笑了笑:“自然是提了,這好歹是我這幾年的心願,如今有機會提了,自然不會錯過。”

“那……她可曾答應了?”

鳳骅又是一聲輕笑:“你早前不是言之鑿鑿的麽?這會兒怎的反倒問起我來了?你這般問,是想得到肯定的答案呢,還是否定的答案?”

穆元甫抿了抿雙唇,良久,才喃喃地道:“如果是你的話……我倒是希望她能答應。”

天底下,想來不會有人如眼前的鳳骅一般,待她的情意那般深。如果是眼前這個人的話……眼前這個人一定會待她很好。

至少,比曾經的他好。

她已經身處高位,男女之情于她而言,也許不再重要。但有一個人,一個真心誠意地戀慕着她,願意用盡餘生待她好的人,陪在她的身邊的話,哪怕只是錦上添花,亦未嘗不可。

鳳骅有些意外他的答案:“我原以為,你會想盡辦法與我競争,沒想到……”

穆元甫笑了笑,背靠着長榻,望着他,一臉認真地道:“我沒有資格,亦是不配。”

鳳骅臉上的笑意漸漸地斂了起來,對他這話甚是不解,只是不等他問起,便有府內下人前來禀報,只道端王與明德殿的那位小縣主駕臨。

下一瞬間,他便看到原本瞧着甚是消沉的那個人,一下子便有了生氣。

他皺着眉,看着對方步伐匆匆地出了門,前去迎接小縣主的到來。

半晌之後,他低低地嘆息一聲。

馮太後答應了麽?仿佛是答應了,又仿佛沒有答應。只不過,他還來不及告訴穆元甫的是,自明日起,他在京城便有了屬于自己的府邸——義陽王府。

那個女子,好像并不相信自己的心意。

不過不要緊,反正他都回來了,不管以什麽身份回來。畢竟來日方長,人活着,總得要有些期盼才是。

隔得數日,馮太後下旨,冊封鳳骅為義陽王。

與此同時,縣主馮菁予正式拜征中郎将周季澄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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