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不願等死

馮谕瑧怎麽也想不到, 鳳骅會提出以王爵換取重進長明軒的條件,聽到對方這番話的時候,她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便是一旁的連翹也驚得眼睛都瞪大了。

她沒有聽錯吧?這個人是認真的麽?

良久, 馮谕瑧才扶了扶鳳冠, 無奈地道:“鳳公子方才所言,哀家便當從未曾聽過。”

鳳骅笑了笑:“太後明明聽見了, 又怎能說當未曾聽過呢?此番決定,鳳骅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絕非一時腦熱。”

“實際上,這幾年, 鳳骅一直在想着此事。鳳骅在世上已是孤身一人,無牽無挂,王爵于鳳骅而言, 不過是代表着多了一個固定住處,并無其他意義。”

馮谕瑧沉默片刻, 想到了當年從上官遠口中聽來的關于鳳骅的身世。

鳳骅原本出身于一個積善之家, 乃家中幼子,父母恩愛,兄姐和睦,家中因略有積蓄, 故而日子過得比尋常人家要好一些。

鳳骅生母雖出身貧寒, 但卻生得天姿國色,性情更是溫柔和善,加上眉間天生的一點朱砂痣, 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多了幾分出塵的氣度。

更讓人驚嘆的是,這一家的孩子,不論男女, 個個都長得比別人家的孩子要好。

只是,亂世當中,出衆的容貌帶來的往往是災難。

一切的變故,緣自于前魏國皇帝率軍隊到了他們所在的村莊。

家中女眷的美貌,招來了豺狼的垂涎,最終釀成了滅門慘禍。

年幼的鳳骅因貪玩逃過一劫,後輾轉流落他鄉,直至被一鳳姓人家收養。

亂世當中,實在有太多太多家破人亡的悲劇發生,可是像鳳骅這般,全家死于上位者的色.欲的,卻不多見。

“鳳公子又怎能說自己是孤身一人呢?一直忠心追随你至今的那些人,難不成,鳳公子便不曾想過他們麽?他們随你出生入死多年,為是便是把你送進大梁後宮,成為一名面首不成?”

鳳骅愣住了。

馮谕瑧意味深長地又道:“鳳公子身居高位多年,應當明白‘身不由己’之意,人都有七情六欲,鳳公子縱然不為自己着想,也得想想那些人。”

鳳骅沉默。

“鳳公子待哀家的一番心意,哀家感念于心。只是,鳳公子尚且有自己的不得己,哀家亦然。只能說哀家與鳳公子的緣分,終究是淺了些。”

鳳骅心中苦澀,終是明白自己想得太過于理所當然。

“太後一番肺腑之言,鳳骅感激不盡,正如太後所言,太後與鳳骅,終究還是差了些緣分。”

頓了頓,他緩緩跪下,真摯地道:“鳳骅願為大梁之臣,為太後、為大梁肝腦塗地亦在所不辭。”

馮太後步下玉階,親自将他扶了起來:“義陽王請起。”

鳳骅下意識地反手握緊了她的手腕,定定地望入她的眼底深處。

那一雙眼睛,依然如同他記憶中的那般,充滿了睿智。對方的眼神溫和,充滿了包容,卻又不失冷靜。

他突然覺得自己在她的跟前,便如同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想法更是天真。他想,幸虧前魏國皇室中沒有像她這樣的人,否則,他別說報仇雪恨,恐怕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他深深地意識到,他與眼前女子之間的差距,油然而生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這樣的女子,就應該如同天上的明月那般,高高在上,光照大地。

他一點一點地縮回了手,恭敬地垂首道:“臣鳳骅,謝太後隆恩。”

走出正明殿的時候,他忍不住止步回頭,望向身後雄偉的宮殿。良久,微微一笑,轉身大步離開。

一直到鳳骅離開後,連翹想了又想,還是沒忍住問:“若是太後與義陽王相識于男未婚女未嫁之時,可會選擇他?”

馮太後翻閱着奏折,頭也不擡地道:“你何時有這般閑情,倒關注起男歡女愛來了。”

“想來是最近各位太妃隔三岔五請戲班子進宮之故。太後還未曾回答連翹呢!”連翹催促。

馮谕瑧終于停下了批閱奏折的動作,認真想了想,搖頭道:“不會。哀家當年一心想找一位體格健壯,又有嫡親兄弟的男子入贅。義陽王……不符合要求。”

連翹還是頭一回聽她提及擇偶條件,好奇地又問:“體格健壯,又有嫡親兄弟,這是為什麽?”

“體格健壯,便能幫着料理家中之事,若是仗打到跟前來了,還能護着家人撤退。有嫡親兄弟的話,他們那一族便不算是後繼無人,哀家雖然不在意香火繼承之事,但若能了此後顧之憂,也是好的。”

連翹了然。

體格健壯,能征戰沙場多年,穆元甫的體格能不健壯麽?至于嫡親兄弟,死得透透的前齊王穆敬祥,便是他的嫡親兄弟。

看來太後當年會選擇穆元甫,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大梁多了一位義陽王,世間少了一個魏國。待有功之臣班師回朝後,馮太後再論功行賞。不過在此之前,她帶着虎妞,輕車簡從到了與義陽王一街之隔的周府。

就在不久前,穆元甫搬離了定北侯府,回到了數年前馮太後賜予他的宅邸。

馮谕瑧帶着虎妞到來的時候,這段日子不時來找穆元甫說話的鳳骅同樣也在。

得知一直養在馮太後身邊的那個小姑娘,要拜穆元甫為師,可是把他吓了好一跳。

他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那個孩子會想從軍,再得知這幾年小姑娘一直在習武,他便嘆了口氣,道:“太後教養的孩子,也是與旁人不一樣。”

穆元甫微微笑了笑,并沒有接他這話。

當日虎妞表示想要跟他學習領兵打仗之法時,他并沒有太過意外。

畢竟這是小姑娘打小的心願,這幾年随着年紀漸長,這個心願也仍舊不時出現在給他的信函當中,那個時候他便知道,小姑娘并不是簡單說說而已,而是真正想要付之實踐。

其實,憑心而論,他更希望小姑娘可以過些安穩的富貴日子,戰場上刀槍無眼,便是曾經的他,征戰多年下來,身上也是大大小小的傷。

曾經的他最終落得個英年早逝的下場,也與之有着莫大的關系。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虎妞緊張得一張小臉都繃得緊緊,生怕他會拒絕自己。

在小姑娘垂頭喪氣,以為他要拒絕自己之際,他終于緩緩地開口道:“常言道,‘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将功成萬骨枯’,你看到了将士凱旋的震撼,可知這些得勝歸來的将士身後,埋葬了多少英魂?‘古來征戰幾人回’,可不是簡單說說而已,這當中的殘酷,你可曾想過?”

“戰場上刀槍無眼,人人均以性命相搏,敵人只會想盡一切辦法取你性命,那個時候,可沒有人會顧忌你只是一名女子。”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這些年我都有認真想過,如今這番決定也是考慮了許久的。”虎妞忙道,又接着補充了一句,“姨母也已經同意了的。”

聽到馮谕瑧都同意了,穆元甫一時無話,片刻之後,朝着小姑娘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來。

虎妞乖巧地走至他的跟前。

穆元甫輕輕撫着她的發頂,柔聲道:“周叔叔原本希望你過些尋常姑娘家的日子,一生平安康順,無憂無慮,正如這些年一樣。”

“可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虎妞眨巴眨巴眼睛,小小聲地道。

“周叔叔知道……”穆元甫低低地嘆息一聲,望向她的眼神充滿了溫和慈愛。

這個孩子,不但是模樣,便連這性情,也像極了她的姨母。

已經滿十四歲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他的眼前,像極了當年如火一般明豔的馮谕瑧。

“若是拜我為師,便要徹底忘記你姑娘家的身份,做足要吃盡苦頭的心理準備,你可能做到?”

虎妞眼睛一亮,用力點了點頭,聲音清脆響亮:“我能做到!”

想到那日答應收虎妞為徒之事,穆元甫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他定定神,正了正衣冠,迎了出門。

一番見禮之後,馮谕瑧起身,行至他的眼前,滿臉誠懇地道:“今日我前來,不是以太後身份,而是以菁予長輩之身份,領着她前來行拜師之禮。同時,也是把我最珍愛的孩子,交托給周大人。”

一旁的虎妞輕咬着唇瓣,低着頭掩飾眼中的淚光。

穆元甫迎着她的視線,認真地回答:“夫人放心!”

馮谕瑧望着他依然蒼白的臉,明顯又消瘦了不少的身子,秀眉輕蹙,道:“菁予雖是跟着周大人學藝,但是,我希望,将來她若有機會出征,也能有大人在旁扶持。所以,還請大人千萬珍重。”

穆元甫心中一暖,溫聲道:“夫人所言,季澄都記住了。季澄也希望能一直看着菁予成長,成長到可以獨擋一面的地步。”

馮谕瑧并沒有因此放心多少,只是覺得眼前這人身子已經差到,仿佛下一刻便會倒地不起的地步。

她又望望已經行起了弟子之禮,攙扶着穆元甫落座的虎妞,暗地嘆了口氣。

罷了,事已至此,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虎妞正式拜了師父之後,便簡單地收拾一番,帶着馮谕瑧安排給她的兩名女護衛,搬到了周府學藝。

馮谕瑧又指了兩名太醫專門負責調養穆元甫的身子,周府應有的一切,亦有珍珠等人安排妥當了。

一直侍候虎妞的珍珠,這回并不能跟着小姑娘離宮,也讓看着小姑娘長大的珍珠好不習慣,好在連翹也不放心小姑娘,特意允了珍珠隔三岔五到周府去。

明德殿少了一個總愛膩人撒嬌的小姑娘,馮谕瑧一時有些不習慣,當她數不清多少回望向小姑娘住的東配殿時,連翹也發覺了她的失神。

“縣主在時,太後總是嫌棄她煩人,如今人不在宮裏了,太後卻又總是牽腸挂肚放心不下。”連翹沒忍住取笑道。

馮太後啞然失笑,無奈地道:“這人的适應之力,當真是可怕。哀家被那瘋丫頭折騰了這麽多年,倒是被她折騰習慣了。”

連翹輕笑。

宮裏少了一個人,不只是馮太後,連皇帝穆琮、端王穆璟,以及壽康公主一幹人,也覺得不習慣。

端王穆璟更是隔三岔五便尋理由往宮外跑,連帶着最是乖巧聽話的壽康公主,也偷偷跟着他出了一趟宮。

兩人偷溜出宮的行為自然也瞞不過馮太後,不過馮谕瑧也不與他們計較。

倒是不時出宮往周府的珍珠,每回都是興沖沖而去,氣憤難當地回來,一回來便抓着連翹直告狀,也算是間接向太後告狀。

“……那周大人,着實是過分了些!他也不想想縣主是什麽身份,便那般劈頭蓋臉的一陣罵,我在旁邊聽着都覺得受不了,可憐縣主一個小姑娘,還得生生受住。”

“……那周季澄,實在是太可惡了,堂堂男子,竟然對小姑娘使詐!若不是縣主機靈,險些便被人所傷。都這樣了,他卻不但沒有半分愧意,反倒還把縣主訓斥了一頓,說什麽‘兵不厭詐’?笑話!”

“……那姓周的,我、我真是、真是真是,天底下怎會有這樣陰險惡毒之人!居然讓那般多侍衛對付縣主一個!也就是縣主心實誠,把他敬得跟個祖宗似的,我在旁邊看得可氣死了!”

……

珍珠的稱呼,從周大人,到直呼其名周季澄,再到姓周的,稱呼的變化,也代表着她對那人的不滿在不斷升級。

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被人整得蔫頭耷腦,人黑了,也瘦了,身上的傷也是一道接一道,就沒個好的時候,這讓她怎能不生氣!就差沒直接挽起袖子跟那姓周的打起來了。

連翹聽罷她的控訴只是久久沉默,好一會兒才道:“他如今對縣主嚴格一分,他日縣主在戰場上活下來的希望便又多一分。”

“我知道你心疼縣主,但是路是她自己選的,太後能做的,咱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

珍珠張張嘴想要反駁,可最終卻只能長嘆一聲,讷讷地道:“縣主這是為什麽呀……”

“人各有志,随她去吧!”連翹拍拍她的肩膀。

虎妞在周府所經歷的一切,馮谕瑧自然也知曉,可卻始終沒有說過什麽,更沒有插手。而虎妞,也始終沒有回來哭訴過。

不過隔得幾日,她便聽聞找上門的端王穆璟,因替虎妞鳴不平,主動挑戰,反倒被教訓得……慘不忍睹。

向來我行我素的少年,回宮的時候都是偷偷摸摸的,就怕被人看到他臉上的青腫,若是有人問起來,他都沒臉說自己是被一個病殃子給教訓了。

周府內,穆元甫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聽到下人回禀‘姑娘已經上了藥’之後,只‘嗯’了一聲,便讓他下去了。

鳳骅沒好氣地道:“這會兒倒是知道心疼人,怎的之前就跟人家小姑娘是你仇人一般,只管往死裏教訓。”

穆元甫沒有說話。

“原本一個嬌滴滴水嫩嫩的小姑娘,生生被你折騰得又黑又瘦,若是太後知道了……”

“她便是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麽,更不會插手。”穆元甫淡淡地回了句。

鳳骅何嘗不知道,嘆了口氣:“如今,我倒是真的相信,菁予丫頭是真的想從軍,而你們,也是在認真培養她。”

“太後從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不做多餘之事。”穆元甫接道。

“倒是你這樣一折騰,便不怕把人家小姑娘對你的親近之意給折騰沒了?”鳳骅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穆元甫笑了笑,語氣滿是悵然:“只要能活下來便行,其餘的都不重要。”

同樣經歷過戰争殘酷的鳳骅斂起了笑容:“你說的對,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送走了不時過來串門的鳳骅之後,穆元甫到底不放心虎妞,轉了個彎便往小姑娘如今所居的院子而去。

聽聞師父來看自己了,虎妞連忙收拾妥當,利索地迎了出來:“師父,你怎的來了?這會兒風大,若是受了涼倒不好了,有什麽吩咐直管讓下人說一聲便是。”

“哪裏就虛弱到這般地步了?”穆元甫落了座,望向她,柔聲問,“傷得怎樣了?”

“不礙事,已經上了藥,沒幾日便會好了,師父不用擔心。”虎妞大咧咧地回答,偷偷地打量了他一眼,見他神情溫和,便知道平日慈愛的周叔叔又回來了,悄悄松了口氣。

若是‘師父’的話,她便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可若是周叔叔的話,她便能輕松許多。

不過也許是這段時間經歷過太多的‘兵不厭詐’了,她還是小小聲地确認:“您現在是師父,還是周叔叔?”

穆元甫被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逗樂了,在她腦門上彈了一記,沒好氣地道:“師父又如何,周叔叔又如何?”

虎妞摸了摸被彈得有點兒疼的額頭,笑得眉眼彎彎,清脆響亮地道:“我知道了,此會兒是周叔叔!”

“真是個笨丫頭!”穆元甫笑着搖搖頭。

“哪裏笨了?分明一點兒也不笨嘛!人家今日都破了你的陣法了。”虎妞不服氣地道。

“嗯,一點兒也不笨,是個聰明的姑娘。”穆元甫低低地笑出聲來,末了又在她額上輕輕點了點,道,“只是,仍有許多進步空間。行兵布陣,并不是紙上談兵那般簡單,真正在戰場上,需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根據實際情況随機應變,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松懈。”

“尤其是主将,需知一個小小失誤,都有可能會造成無數将士無謂的傷亡。站得更高,身上擔負的責任便會越重,到那個時候,你便不僅是為了自己而活,還要為了成千上萬追随你的将士而活。他們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給你,你便要擔得起這份信任,不能辜負了他們。”

虎妞點點頭:“我明白了!”

穆元甫嘆息着揉了揉她的腦袋,忽覺喉嚨一癢,又不禁咳了起來,直咳得一旁的虎妞心驚膽戰,差點沖出去讓人請太醫了。

“無妨,小毛病。下個月宮裏舉行的比試,你以周季澄徒弟身份參加,要好生作準備。”穆元甫用帕子拭了拭嘴角,溫和地囑咐道。

虎妞輕咬了咬唇瓣:“師父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今晚早點歇息,明日一早,我便帶你出門一趟。”

虎妞也沒有問他要帶自己到何處去,只是堅持把他送到了正院,一直看着他進了屋,這才折返。

身後的房門掩上之後,穆元甫垂眸,緩緩地松開了手掌,一直被他攥着掌心的帕子随即展開。

帕子中央,一灘鮮紅的血跡觸目驚心。

他低低地嘆了口氣,随手将帕子鎖進了箱子裏,只待找個機會再扔掉,免得教人發現了。

上蒼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可是,他還有許多心願未了,中原未統一,四海未臣服,關外戎敵虎視眈眈。而她交托給自己的孩子,還未成長到能獨擋一面的地步。

他還不能死……更不能以這樣虛弱的軀體,守在這小小的府邸,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大人,您等的信件終于到了。”忽有下人在外頭回禀。

穆元甫一愣,随即大喜,猛地一把推開門,急步而出,拿過了下人呈過來的信件。

一看到信封上屬于寧大夫的龍飛鳳舞字體,他下意識地揪緊了信封,心中沒來由地添了幾分慌亂。

良久,他摒退下人,把信放在桌上,靜靜地坐了良久,才終于緩緩地将信打開。

寧大夫在信上先是痛罵了他一頓,然後再洋洋灑灑數百字,說盡了當初為了治療他耗費了多少心血,而他又如何如何浪費了他的一番心血,接着又是一頓痛罵,末了,才似是無奈地回了四個字——後果自負!

後果自負……他将信放下,雖然被人在信上痛罵了兩頓,不過最後還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這樣,就足夠了。

是想安安靜靜地多活幾年等死,還是拼盡最後的力量去做想做之事?他,選擇了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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