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出征

待他出了正院, 便看到園子裏正自斟自飲的鳳骅。

自從與穆元甫混熟之後,鳳骅便當這裏是自己的第二個家,有事沒事便過來坐一坐。

“上回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 你又要出征?當真是覺得自己命夠硬, 還是活得不耐煩了?”鳳骅不贊同地望着他道。

穆元甫笑了笑,在他跟前落了座, 道:“若能天下一統,縱然戰死沙場又何妨。”

“說得好像你能披甲上陣似的。”鳳骅嗤笑,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走了也好, 沒有與我相争。”

穆元甫好奇地問:“與你相争?争什麽?”

鳳骅輕笑:“自然是皇後之位啊!啊,錯了,應該是皇夫之位才對。”

穆元甫:“……”行吧, 你高興便好。

“本王還從來沒有試過當皇夫是什麽滋味,倒不如争取争取, 說不定能成功呢?”鳳骅撫着下颌道。

穆元甫如何不知道他只是在說笑, 無奈地道:“我看你當真是閑過頭了。”

鳳骅又是一陣笑,笑聲過後,才正色地道:“此番出征,只盼着你好歹能愛惜性命, 便是不為別人, 也要為你的小徒弟想一想,若沒有你在旁指導,将來她的路必定不好走。”

穆元甫喟嘆一聲, 道:“你放心,誰會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呢!”

鳳骅點點頭,又将放在一旁的包裹扔給他:“裏面都是些療傷的藥, 效果不比寧大夫和宮裏的藥差,你就帶上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穆元甫謝過了他,再想一想剛重生回來,從別人口中得知風華公子的存在時,自己的惱怒,不禁笑了。

只怕當日他作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與這個風華公子成了知交好友。

“你笑什麽?”鳳骅見他笑得古怪,疑惑地問。

“沒什麽,只是覺得人生際遇,着實是讓人意想不到。鳳兄,聽我一句勸,這輩子對自己好一些,該放下的便放下吧,說不定老天爺會有另外的安排,将來你會遇到一個兩情相悅的女子。”

“是麽?将來的事誰知道呢!我也懶得去想了……”鳳骅又倒了酒一飲而盡。

其實就這樣也挺好,只要他不生二心,這輩子的榮華富貴是少不了的。

***

此番出兵,虎妞與穆璟亦在出征将中當中,這讓兩人都興奮不已。

而得知了虎妞居然也在出征的将士當中,宮外的馮谕袖急了,也顧不得許多便進了宮求見女帝。

“菁予乃是谕姈唯一的骨肉,素日總與些男子一處混倒也罷了,如今竟是還要跟随大軍出征,萬一有個什麽閃失,這可如何是好?”

馮谕瑧知道她也是擔心虎妞,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也是她的心願。”

“陛下可不能這般慣着她,她愛習武想從軍都随她也就算了,只是這戰場卻是萬萬不能上的。”

馮谕瑧皺了皺眉,淡淡地道:“大梁軍隊不養閑人。”

“可是……”馮谕袖還想再說,可馮谕瑧卻打斷了她的話,“她的将來,由她自己選擇,既然朕把選擇權交給了她,自然不會再阻止什麽。”

馮谕袖一聽這話便知道今日是白來了,長嘆一聲,道:“這孩子,也不知像誰?”

話音剛落,她又不由自主地望了望馮谕瑧,這當中的意味是相當的明顯。

馮谕瑧卻假裝沒有察覺她的視線,垂眸端起了茶盞啜飲了一口。

看她做什麽?又不是她的孩子,怎可能像她!都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與她沒有半點幹系。

一直到馮谕袖離開後,簾外的虎妞才走進來。

馮谕瑧瞥了她一眼:“躲躲藏藏的,怎麽?你怕她啊?”

虎妞走到她的身邊,摟着她的手臂蹭了蹭,語氣有幾分無奈:“倒也說不上怕,只是大姨母念叨起來真的,嗯,有點兒煩。但是吧,她又真的是為了你好,所以你還不能說什麽,更不能做什麽。就是挺讓人束手無策的,幹脆便離遠點兒吧!”

馮谕瑧自然清楚馮谕袖的性子,壞心腸是沒有,也真的是一心一意為親人“好”,只是很多時候,她的所謂“好”,并不是人家想要的“好”。

打小她對這個長姐所說的話,也多是裝聾作啞,又或者直接尋個理由溜之大吉。

惹不起,難不成還躲不起?

她輕輕撫着小姑娘的發頂,溫聲問:“若是真的要上戰場,怕不怕?”

“不怕!正如姨母方才所言,大梁軍隊不養閑人,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自然也想到了種種結局。”虎妞一臉堅定地道。

馮谕瑧深深地望着她,良久,才如她小時候那般,輕輕地捏了捏她的臉蛋,末了還一臉的嫌棄:“瘦得跟排骨似的,捏起來都沒什麽手感了。”

虎妞氣鼓鼓地瞪她,抱怨道:“哪有人這樣的?硬要捏人家臉,還要嫌棄捏起來手感不好。”

剛進殿來的連翹聽到小姑娘這番抱怨,沒忍住笑出聲來。

虎妞趁機道:“您瞧,連翹姑姑都要取笑您了。”

馮谕瑧順手又在她臉上戳了戳:“手感不好還不讓人說了?慣得你!”

虎妞愈發抱怨起來:“人家的臉又不是面團。再說了,人家都長大了,大姨母還說是抽條了,自然不可能和小時候一般。”

馮谕瑧只是望着她微微笑着。抽條是抽條了,只是瘦了也真的是瘦了。軍中的日子哪是這般好混的,尋常男子都未必熬得過來,更不必說她這個小姑娘了。

這時,有宮人前來禀報,只道端王前來向陛下請安。

馮谕瑧道了聲‘傳’,隔得一會兒,穆璟的身影便出現在殿內,先是一本正經地向嫡母行禮問安,看到還膩在馮谕瑧身邊的虎妞,趁着沒人留意,飛快地朝着小姑娘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虎妞一看便明白他在取笑自己這麽大了還撒嬌,同樣飛快地朝他翻了個白眼,不屑地別過臉去。

馮谕瑧又哪裏會沒有察覺兩人的小動作,一時覺得有些好笑,不過見如今兩人都在,遂一臉正色地囑咐道:“此番你倆雖能跟随大軍出征,但也未必一定便有機會上戰場。你們要記住,軍令如山,一切都要服從安排,一絲不茍地執行命令,不該問的,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能出口。”

“在軍中,只有将士,沒有什麽縣主王爺。若是你們觸犯了軍法,該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朕絕對不會插手,更不準任何人求情!你們可都記住了?”

兩人鄭重地點了點頭,齊聲道:“都記住了!”

一直到兩個小的離開,馮谕瑧才嘆了口氣,喃喃地道:“也不知當日答應了她,到底是對是錯?”

連翹明白她心中擔憂。到底是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還是唯一的孩子,若是真的有個什麽萬一……單是想想這個可能,連她都覺得受不了,更何況是陛下呢?

雖是如此,她還是只能柔聲安慰道:“陛下放心,縣主武藝高強,行兵擺陣之術亦有所成,雖無作戰經驗,但有上官将軍與周大人他們在,想來應是無礙。”

“但願如此吧……朕突然有點羨慕長姐了,羨慕她可以為了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顧,可若是虎妞在戰場上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朕卻什麽也不能做。”

“也許,這便是常言的‘有得必有失’吧!”馮谕瑧又是一聲長嘆。

只是,不管她怎麽放心不下,大軍出征的日子還是到了。

女帝以茶代酒,先是祝願衆将士們旗開得勝早日凱旋,而後再親自倒了兩杯茶,一一遞給了大将軍上官遠,以及軍師兼都護将軍穆元甫,誠懇地道:“中原一統,百年夙願,成敗在此一舉!百年以來,無數為天下蒼生福祉而犧牲的英靈們,必與兩位同在,與我大梁将士同在。朕,敬兩位一杯,也是代天下百姓,敬兩位一杯!”

上官遠鄭重地高舉着茶杯,沉聲道:“臣上官遠,必不負陛下所望!”

說完,仰頭一飲而盡,而後朝着她拱了拱手,轉身大步離開,翻身上馬。

穆元甫亦如他一般,只是在欲策馬離開時,沒忍住回頭,眼神複雜地深深望了馮谕瑧一眼,而後,緩緩地再度朝她拱手道別。

這一去,恐怕再無歸期。從此天上人間,唯願陛下事事如願,創不世偉業,再無遺憾……

馮谕瑧怔了怔,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回頭,一直到對方催動駿馬,很快便融入大軍當中,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看着大軍越走越遠,最終徹底地消失在視線當中,只留下滾滾塵土。

“連翹,寧大夫是說過,周卿的病已是大好了吧?”良久,連翹忽地聽到她輕聲問自己。

她想了想,回答道:“當日寧大夫是這般說的。況且,這些日子以來,連翹觀周大人模樣,也像是恢複了健康,便是臉色亦不如以往那般蒼白。”

“那老頭子雖然性子有些古怪,但想來不會拿這些事開玩笑才是。”

馮谕瑧又是一陣久久的沉默。

“也不知為什麽,方才周卿回頭向朕拱手道別,朕這心裏卻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他這一別,便是永別。”

連翹愣住了,好一會兒才道:“陛下也許是昨夜批閱奏章太晚,誤了歇息的時辰,睡得不好,才會有些錯覺而已。”

“是麽?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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