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靠近。

她冥冥之中聽到一個聲音,告訴她我需要你,可不可以快點來到我身邊。

她已經來得夠晚了不是嗎,讓他一個人承受這麽大的苦痛,秘密也好謊言也罷,始終只在三個人的閉合圈中,不曾對外透露過半分。

李東赫帶她上樓,推開門之後,場面其實沒有她想象中的難以控制,只是被羅渽民拉住的李帝努面色很不好,手也在微微發抖,視線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一瓶藥。論力氣羅渽民也不過堪堪足夠拽住他而已,見到李東赫宛如見到救星:“不行,他還要吃藥,今天已經過量了,你趕緊管管,實在不行帶他去醫院打鎮定劑吧……不是,你帶廖南一來幹嘛?!你瘋啦?!”

他适時閃身,廖南一便飛快地進屋跑到李帝努身邊。對方在聽到她名字的時候便驟然安靜下來,一雙眼睛澄澈卻空洞,手還在控制不住地發顫,卻幾乎下意識般地藏在了背後。

羅渽民則氣急敗壞:“你過來幹什麽?外人會刺激到他的……李東赫你都跟她說了是吧?誰讓你……”

“走吧。”李東赫拽過羅渽民就往門口帶,羅渽民自然不依,又怕音量過高驚到狀态不穩定的李帝努,只能急得幹瞪眼,甩開的幅度都不敢太大:“你到底有什麽毛病?是,廖南一是對他很特別,可是這種事怎麽能随便跟別人說?你讓李帝努以後怎麽……”

“相信我一次,相信她一次。”李東赫松開手,面色沉靜,重新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兀自跨出門檻。羅渽民一句話梗在喉裏,回頭看了看已然變得無比乖巧的李帝努,內心天人交戰三百回合,最後咬了咬牙,跟着李東赫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屋內李帝努平靜歸平靜,頭卻微微垂着,誓死不願意看廖南一一眼一般,像被主人錯罰了的委屈小狗,蔫頭耷腦的。廖南一進屋時便看到了一些稍微激烈的痕跡,被打翻的水杯,他皺皺巴巴的衣領,還有被旋開倒在桌上的藥罐,稀稀落落地摔出幾顆白色藥粒來。

廖南一雙手捧住他的臉,硬是将他的視線重新聚焦在自己身上:“為什麽不看我?因為騙了人所以心虛嗎?”

“南一……”他呼吸又急促起來,眼角泛起一點猩紅,被她輕輕打斷:“噓,安靜一點,看着我,放輕松。”

看着我,放輕松。

李帝努心底那種被火灼燒着的煩躁感逐漸褪去,眼前的少女目光清明,眼底倒映的盡是他的影子。令人抓狂的耳鳴也漸漸消失,世界安靜下來,他仿佛一道屏障下得到了庇護,只能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

他想伸手幫廖南一理一理碎發,好像跑了很久的樣子,連形象都來不及照顧了,劉海被吹得很亂,稍微變長了一點的頭發被風鼓得極其蓬松,像發酵好的布朗尼蛋糕,又像上下浮動的水母,總之是世間最美好可愛的集合體。可是伸出的手在半空便停下了,要收回時又被她拽住:“為什麽收回去了?學霸不喜歡我了嗎?”

“南一啊,你不是也看到了嗎。”李帝努神色惘然:“我……我是病人,我不是正常人,我之前都在騙你,所以……”

“誰說你不是正常人!”她眼睛驀的紅了:“這是你的錯嗎?這是你想的嗎?你已經在比其他人受到更多痛苦了,你有什麽可自卑的?你明明已經比別人都要強大了。可是為什麽不說出來?為什麽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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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的我,南一。我不是乖乖學習的優等生,我曾經差點鬧出過人命,我情緒失控的時候連羅渽民都認不出來,當你知道我原本是什麽樣子的時候,你就不會……不會願意待在我身邊了。”李帝努輕輕拭了拭她的眼角:“今天知道這些的時候很堂皇吧?對不起,吓到你了。”

廖南一卻不留情地甩開他:“李帝努,一個躁郁症而已,又不是要死了,你至于這樣嗎?你憑什麽覺得我是那麽膚淺的人?我喜歡的是李帝努,我不管你是學霸還是校霸,不管你有沒有生病,你的任何樣子我都喜歡,我自己都沒覺得什麽,你憑什麽替我委屈?”

李帝努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喉結上下滾了滾,鐘情與歡喜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可還是沉默着沒說話。

她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你不也是喜歡我喜歡的要命嗎?不然怎麽會一見到我連情緒都能穩定下來?你有什麽做不到的?和我做同桌的時候也沒見過你喜怒無常,怎麽以後就做不到?你就這麽慫?我告訴你,我有的是人追,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你現在不抓住以後就來不及了,喂……唔……”

李帝努忽然湊近,一只手扣在她後腦勺上,力道是在她面前從未展現過的強勢,低頭徹底封住了她講出的其他可能。唇瓣相抵的瞬間,廖南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順從地摟住他的脖子,由着他完成這個青澀的吻。

這就是他的答案吧,廖南一想,他果然最不舍得的還是自己。

她還是賭贏了。

與此同時門外。

恨不得貼在門上的羅渽民十分納悶:“怎麽突然不吵了?沒聲兒了啊?李帝努把廖南一打暈了?”見李東赫沒反應還使勁拽他的衣袖:“你過來聽聽啊。”

李東赫抽出胳膊沒理會他,依舊是事不關己的表情,靠着牆轉了幾下車鑰匙,神色淡在黑夜裏。

[李帝努番外1] 青蔥年少

李帝努自小長在很平凡的家庭,父母是普通白領,做着早八晚五的工作,明明自己也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員,卻盼望着自己的兒子能夠出人頭地,成為人中龍鳳。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對尚未年幼的自己似乎還是過于苛責,但對他也并不是不好,也并不是沒有愛。

只是那份愛過于苛責,過于沉重,在那樣小的年紀便将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上幼兒園的孩子,能分出什麽三六九等呢?但李帝努的父母要求他做一個方方面面都完美的小孩,要做班長,要不錯過每一朵小紅花,課業必須滿分,別人家一二年級才學的知識,他都必須要消化好。李帝努一直是很聽話的孩子,從小便是,在父母為他鋪設的軌道上規規矩矩地前行着,但凡出了一點差錯,不僅是他們,連他都認為是自己的過錯。

第一個變故卻很快發生了,在聽說李帝努在學校忽然和其他小朋友打架,趕來時不由分說甩了他一巴掌的父母,還是聽老師描述才知道,自家孩子行為上早就有異常了。明明是班上最乖巧的同學,卻在有些時候完全控制不住脾氣,撞翻桌椅、和其他人起口角争紛,偏偏還不是個伶牙俐齒的,憋得小臉通紅,最後推倒了人家。

他們起先還半信半疑,後來在家裏發現寫作業的兒子會突然揉皺一張紙,手抖得拿不住筆,抱住頭努力不發出尖叫,最後終于帶李帝努去醫院進行了檢查,得到了躁郁症的結果。

雙相情感障礙,李帝努時至今日都不理解這個專業名詞的含義。他對小時候最模糊的概念便是,他要努力做好功課,要聽父母的話做好功課,然後大腦裏開始有無數個聲音在響,有白天課間他背單詞時其他同學的喧鬧聲,有老師拉着他手的談話,還有父母帶他去看的醫生。

那個醫生的表情很嚴肅,不茍言笑,像是很不喜歡他,目光似乎還透着憐憫,任何細枝末節的東西都在他腦海中放大再放大,塞得大腦快要爆掉。

他現在還記得從醫院回來的路上,父親嚴肅地開着車,母親和他一樣坐在後排,手裏緊緊攥着診斷書,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看向他。

李帝努那時候很堂皇,他覺得他已經在努力把所有事情做好了,為什麽母親還要用這種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後情緒再一次脫離掌控,開始噼裏啪啦地掉眼淚。

一邊哭一邊害怕,神經質地用手背抹掉,他一直被教導哭解決不了問題,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怎麽辦。

母親把他摟過來,她也在靜悄悄地流淚,因為他感受到有冰涼的液體滴落在頭上。那是他覺得自己和母親離得最近的一個瞬間,她至少那一刻是在真情實感地關心他,愛他高于他的學業吧。

後來就開始無止境的治療,吃藥,反反複複,他也經常會在學校發作,別人都知道這是“得了病的小孩”,連孩子們也不喜歡他喜怒無常的性格,久而久之他也沒什麽朋友,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李帝努不是什麽孤僻的類型,也會渴望群體生活,所以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被遺落下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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