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啓奏皇上, 新蘭省六百裏加急”六百裏及以上加急密信必須第一時間面呈聖上,超過一個時辰即為延遲。

原本聲音此起彼伏的承天殿随着傳訊兵的進入瞬間安靜下來,大臣們的心裏卻惴惴不安, 胡亂猜測起來。

坐在最上面的石忞微皺眉頭, 瞬間舒展,旒遮住容顏,讓人看不清表情, “呈上來”聲音倒是沒有任何變化,毫無起伏。

站在邊上的路關初領命下去把信筒拿了上來, 小心翼翼的檢查無誤後, 當着衆人的面打開, 把完好無損的信呈給了陛下, 下面大臣們的眼睛也随着信移動而移動。

接過信後, 她并沒有第一時間打開, 而是檢查了一遍,确定沒被人動過後才撕開, 經過三年的不斷接觸和摸索,有沒有被動過, 她一檢查就能知道。

密信是新蘭省省首寫的, 不是大臣們猜的勳貴造反或者農民民變, 而是新蘭省所有書生聚衆鬧事,公然反抗朝廷新頒布的《新徭役賦稅制度》。

眼睛一動不動盯着的大臣們,看陛下看了半天都沒什麽反應, 心裏就更着急了, 跟猴子撓癢似的,不能怪他們太笨,要怪只能怪陛下把武宗那招喜怒不形于色學的太好。

已經看完一會的石忞并沒有放過下面大臣們一個個好奇又擔憂或幸災樂禍的表情, 終于決定滿足他們的好奇心,把信遞給了路關初,示意她念出來。

随着路關初語速均勻的宣讀出來,大臣們臉上的驚訝也越來越大,因為歷來對有功名的讀書人都是特別優待,所以讀書人鬧事反抗朝廷幾乎少之又少,他們以為會是勳貴、士族,或者農民,就是沒想到會是讀書人。

“你們都聽見了,可有應對之法?”石忞心裏已經有了打算,但還是像往常一樣想聽聽大臣們的想法。

“啓奏皇上,臣以為當務之急是盡快派兵平息,将聚衆鬧事者繩之以法,為新政在新蘭省實施鋪平道路”第一個發言的是文熙侯、太傅、軍密大臣谷運籌,現在朝堂上當之無愧的第一人,雖已六十出頭,但精神飽滿,神采奕奕。

軍密處目前共有三人,除了文治武功都出衆的谷運籌之外,還有武輔侯、少師齊銘和太保羅布暔,原外禁軍軍長一職由木蘭雨接替。

“啓奏陛下,歷朝對讀書人都是優厚有加,以示朝廷惜才愛才之心,臣建議以安撫為主,以定天下讀書人之心”禮部尚書馬傑歷來講規矩又有點古板,會提出這樣的建議,石忞一點也不奇怪。

“啓奏皇上,臣以為,新政即施,不可因書生鬧事半途而廢,必要時可采取強硬措施,一來為順利實施新政鋪墊,二來也可讓天下人看到陛下改革之決心”作為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顏一諾,深刻明白陛下新政為國為民之心,她絕不允許有人肆意破壞,別說是讀書人,就是她的孩子也不行。

“啓奏皇上,即為讀書人就應知法守法,才不枉費朝廷栽培之心,可新蘭省衆書生知法犯法,目無法紀,簡直不把皇上放在眼裏,是為不忠,不顧家人安危,貿然聚衆鬧事,是為無心,此等不忠無心之人,不配為我大華帝國之棟梁,應嚴懲,以絕此風”吏部尚書段雲潔言辭激烈,态度不言而喻。

因為谷運籌的積極帶頭,而且此事涉及大多數人利益,三品及以上官員都陸續進行了發言,要求嚴懲的有,讓安撫的也有,大多都是跟風,心裏卻不一定這樣想。

Advertisement

沒實施新政以前,只要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不僅有補貼,還各種免,而且還是一家人都免,以至于有不少大地主為了避稅把田産挂到他們名下。

要不是邢博恩寫來密信告知這個情況,她都被蒙在鼓裏,一個有功名的讀書人都這樣,可以想象有官職在身的士族和爵位在身的勳貴們名下的田産報上來的可能還只是少數,所以新政特意規定了不同爵位不同品級不同功名者可免稅的田畝數量以及免徭役的範圍。

從以前的一家人縮為1-10人不等,補貼和可養仆人也适當的進行了下調,勳貴和官員可養仆人也适當進行了下調,要說這次書生鬧事就是單純的書生鬧事,她絕對不相信。

新政已經實施幾月有餘,其他地方都沒有發生類似的事,獨獨離繁都不遠不近的新蘭省在這個時候發生了,要說後面沒有勳貴和士族的推波助瀾,三歲的孩子都不信。

石忞從鳳位上走了下來,站到了臺階邊緣,“只要朕在位,新政就必須實施,這事沒得商量,誰反對,誰就是與朕為敵,與整個大華帝國為敵,朕絕對不會輕饒”一字一頓擲地有聲,落在所有大臣的耳裏和心裏,“宣旨,着右督禦史為正欽差,刑部左侍書為副欽差,領兩百外禁軍随行,凡是參與聚衆鬧事的書生,有功名的一律革除功名,終身不得再考,無功名的亦終身不得參加科考,務必核查清楚經過緣由”。

“臣領旨”被點到名的右督禦史顏一諾和刑部左侍書出列行禮道。

“內閣大臣之事改日再議,退朝”內閣大臣和軍密大臣不一樣,幾乎沒有任何實權,相當于皇帝的辦公廳,她并不打算全部從現在的朝堂中選任。

“恭送皇上”大家都以為內閣大臣和軍密大臣一樣風光無限,本來以為今天會議定,有希望的已經躍躍欲試,沒想到被新蘭省這出事擱淺了,有些失望。

八月是一年的豐收之月,也是古代靠天吃飯百姓最歡喜最期盼的一個月,天福元年以來華國境內沒有發生過大的天災,算得上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大臣的密信和奏疏裏沒少這樣寫,但石忞都只是一笑而過,她總不能拍馬屁的怎麽說就傻傻的怎麽認為吧。遠的地方她去不了,但是一日內能來回的她還是可以去看看的。

直到看見面前這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黃色稻田,農民們忙碌的在收割,小孩子打鬧嬉戲,已經收割過的稻田還有雞鴨在覓食,田園犬在對着他們狂吠,她笑了。

随行的路關初和左旋第一次看到陛下笑的這麽高興,沒有一絲強迫也沒有一絲隐忍,農家出身的路關初和行伍出身的左旋對面前的景象已經習以為常,但陛下高興,她們也高興。

這次石忞沒有裝成商人,人也只帶了路關初、左旋和一名內禁軍及馬婦,出了北門就一直往北走,率性而為,想在哪裏停就在哪裏停,沒有計劃,沒有目的地。

一路上走走停停,她看到了不少農忙景象,那麽的真實又那麽的不可觸摸。路上在一家路邊茶樓歇腳喝茶的時候,一對爺孫,讓她印象特別深刻。

爺爺應該有七八十歲,孫女才十二三歲,兩人都是一身短打配着草鞋,布鞋挂在肩上,臉上雖然疲憊,但眼裏飽含希望,一開始只要了一壺茶水,孫女雖然餓,但很懂事,只是時不時看一下隔壁桌的包子,剛好被爺爺看到,爺爺很為難,但最後還是要了兩個包子。

雖然很好奇他們的過往即目的,但每個人的生活都是一條平行線,既然幹預不了一輩子,還是不出手的為妙,但離開結賬的時候,她還是讓路關初幫他們一起結了賬。

回去的時候,石忞滿腦子都在想草鞋,上次去的路彎村,大部分百姓日常穿的也是草鞋,她問過,布鞋不是沒有,木屐也不是買不起,而是舍不得日常穿,一般是去趕集或者參加重要場合才會穿。

而且在去的路上大部分人任然會穿草鞋,直到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才會找個有水源的地方洗腳換鞋,要不是和村民閑聊,她都不知道在這裏,鞋子居然類似奢侈品。

坐在石忞左右兩邊的路關初和左旋看到她閉目養神,也都閉口不言,一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啥,一個一臉警覺,精神緊繃,随時注意動靜。

石忞突然睜開眼問道:“你們說,草鞋,好穿嗎?”。

本來在想家人的路關初差點被問蒙,好在頭是下意識擡了起來,緩了一會才道:“微臣穿過,除了石頭地硌腳以外,其他都還好”。

“臣沒穿過,但看他們穿着走路的樣子,應該還可以吧”雖然不知道陛下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但左旋還是實話實說。

石忞聞言若有所思,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沒穿過草鞋,正想再說點什麽,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陛下稍安勿躁,臣去看一下”左旋向陛下請示道。“恩,去吧”,得到陛下允許後,她立馬下了馬車去查看。

兩邊灌木叢生的官道中間擋了一根碗口粗的木頭,枝葉都還在,斷口處參差不齊,也不像是人為的,她和手下一起把樹木移開後,才發現樹枝樹葉遮擋的地方還躺了一坨卷成一團的黑東西。

她們正想上前仔細看看是什麽,就被突然站起來的黑東西吓了一跳,這才看見是一只黑色的狗,正對着她們龇牙咧嘴,一副随時準備撲過來的架勢。

生怕她撲上來咬人的左旋直接拔出了刀,黑狗好像知道有危險轉了身,就在她以為黑狗會跑遠的時候,黑狗突然轉過頭一溜煙的跑進了馬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