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在夜色和宮燈覆蓋下的皇宮沒有了白天的巍峨森嚴, 忠于職守巡邏的內禁軍卻也讓人不敢以身試法,身着內官服飾的郭凡秋帶着一位身着黑衣鬥篷看不見面容的神秘人,一步一步朝鳳德宮走去。
和往日時常忙到二更天不同, 今天才一更石忞就回了鳳德宮, 而且也沒有讓人把奏疏什麽的搬過去,路關初雖然很好奇,但沒一會就走了, 因為陛下讓她下去休息。
以她對陛下的了解,最好不要說不, 也不要問為什麽, 她能怎麽辦?當然是按陛下的意思下去休息了。
宮侍來禀報的時候, 石忞正在寫記事本, 最新的調動人事任命等她也會記下來, 現在已經有點趨于日記本的功能, 直到郭凡秋她們進來後,她才停筆把本子合上。
帶着鬥篷的黑衣人脫下了頭上的帽子, 露出了一張蒼白略顯病态的臉,恭敬的上前行禮道:“老奴陳季元恭請陛下聖安”說完連咳了幾聲, 心裏想的卻是:武宗陛下, 您的在天之靈如果能看見, 一定很欣慰吧,小主子确實年輕了些,但是個好皇帝。
陳季元的相貌比石忞記憶中的樣貌老了不少, 雙眼無神, 臉色蒼白,濃濃的黑眼圈,兩人私下并不相熟, 陳季元會忠于她輔佐她,雖是皇祖母的安排,但這些年辦事也都盡心盡力,态度也很恭敬,并無不妥,這會心裏想的也和之前短暫見過幾次一樣,不是向皇祖母說她好話,就是表忠心。
她又怎忍心讓這個一心想着皇祖母想着國家的老人家行禮,不僅免了她的禮,還讓郭凡秋給她搬了把椅子,宮侍都被支出去了,殿裏就她們三人,就算她自己想動手,郭凡秋也不會給她機會的。
她又讓郭凡秋給陳季元填了杯茶,才用平常語氣開口問道;“最近身體可好?暗言如何?”.
暗言是她授意陳季元主抓,郭凡秋從旁協助成立的暗處情報收集機構,參照這裏的幫派結構組成,但又有不同,別的幫派是強者為尊,但暗言要求的是絕對服從,服從暗言首領言主和令牌。
早在登基之前,她就有暗中建立情報網的打算,可惜登基倉促又要平叛,所以直到天福二年才有時間規劃暗言的組織架構、培訓體系和規矩,年底才按她的要求招到了第一批人員,不足五十。
她從來不認為人多就好,反而覺得兵多不如兵精,所以招人的條件比較苛刻,多是生活困頓卻能始終如一保持初心的人,或者品行不錯的孤兒,無論是成年人,還是孩子,都必須經過暗言的內部培訓并通過考核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暗言者。
培訓時待遇一般,但通過考核後待遇就會有很大的提升,從此衣食無憂且薪酬豐厚,對應的也必須保密守口如瓶,一旦洩露暗言信息被發現,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追殺。
暗言的主業是打探情報,副業是殺手,對于敢出賣自家信息的人自是不會放過。
至于為什麽副業是殺手?她也有自己的打算,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非黑即白,所以這是她的一把刀,而不是別人花錢就可驅使的刀,故而只能是副業。
經過近兩年的間歇性招人和不遺餘力的培訓,今年初總算是培養出了第一批,雖然才不到五十人,但半年不到,就已經将情報網從繁都這個大本營鋪設到了附近幾個省,按照規劃,将在三年內完成全國鋪設。
陳季元本身身懷武藝,她又全權安排她去辦,雖然花了她不少錢,但陳季元付出的心血更多,不僅托關系找了朋友來當老師,還自己親自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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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陳季元當之無愧的成為了暗言第一任言主,直接聽命于她,而從旁協助的郭凡秋成了四大護法之一,現在已是第二任言主。
郭凡秋放的這半月的假也并不是真的放假,她也沒有回家,而是帶着陛下給的密信去和陳季元進行交接,當初石忞之所以會向母後進言要這個假,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件事。
不是她這個主子薄情寡恩,而是陳季元因為近半年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多次呈密信請辭,一開始陳季元沒明說,她也不知道原因,自然是毫不猶豫的駁回,直到一個月前郭凡秋無意中發現,她秘密派禦醫去診治才知道原因,又怎忍心繼續挽留?!
早就被她拿來當下任言主培養的郭凡秋沒有讓她失望,不僅通過了暗言的考核,也通過了宮裏的內試,所以交接得水到渠成,沒有引起任何不滿。
“身體尚好,讓陛下挂心了,暗言的事,老奴已經盡數交給凡秋,還是讓她來說吧”雖然略顯疲憊,但陳季元精神卻比以往都好。
作為一個從宮中全身而退的人,陳季元察言觀色的本事絕對名列前茅,才移交給郭凡秋,她不可能不知道,卻知趣的讓郭凡秋來彙報,石忞懂,郭凡秋更懂。
為了不辜負像長輩一樣時不時教導自己的陳季元,郭凡秋沉穩的把暗言的發展情況,目前進展和存在問題、下一步打算說了出來。
石忞很滿意,早在有成立暗言想法的時候,她就有意在吉春她們四人中間培養一個來接陳季元的班,郭凡秋性子比較沉穩,且謹慎小心,又決定參加內考,很符合她的要求,她不介意給她一個平臺。
所以邢博恩離開繁都後,她安排凡秋頂替,即是有意栽培也是提前做好鋪墊,索性進展不錯,郭凡秋也沒有讓她失望。
就算陛下不召見,陳季元也想向陛下告辭,雖然時日無多,但她也想趁着最後的這點時間去做一些自己喜歡且想做的事情。
石忞召見陳季元既是為了當面表彰她,也是為了獎賞她,可習慣了低調的陳季元什麽都不想要,讓她很為難,賞不是,不賞也不是,最後還是賞了些銀錢和她自己的一副墨寶,特意蓋了寶玺。
第二天中午陳季元就帶着家人離開了繁都,當今陛下賞罰分明,她若是不帶走家人,十有八九陛下會從其他方面補償,而這不是她想看到的,不是她不為家人着想。
正是為家人着想,才會帶他們離開,她的功勞抵的了一時,卻抵不了一世,到時候她一旦不在,家裏的人又養成了好逸惡勞的性子,那才是真正的禍端啊!
而且君王及以上勳貴已經陸續拖家帶口遷入繁都,本來就貴人多的繁都,以後恐怕随便出點事都和那個勳貴士族有關系,實在不是他們這種平頭老百姓能長期久留之地。
石忞沒想到陳季元跑的比兔子還快,而且還把家人也一起帶走了,讓她想轉個彎的補償都沒地方下手,但不代表她就此放棄,還是讓凡秋稍微注意一下他們近況。
天福四年十月下旬,沿海鹽案布告天下,震驚了整個華國,比起當年陛下登基的“慊楊”叛亂一案也不遑多讓,沿海諸省官員與商人、地方豪強和黑社會相互勾結哄擡鹽價、把持鹽道,巧立名目增加賦稅、欺壓百姓、草菅人命,弄得沿海諸省百姓敢怒不敢言,國內鹽價漸漲,百姓苦不堪言。
陛下明察秋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抓捕,讓鹽案首犯們還來不及反抗就進了大牢,并秘密的押解回繁都,直到布告天下,百姓才知道怎麽回事。
看了這些人的種種惡行,不僅繁都百姓輿論幾乎一邊倒,就連知道陛下不喜歡貪官尤其是大貪官的官員們也都難得的一邊倒,和他們有關系的立馬斷絕關系,沒有關系更是要罵上兩句,都恥與他們為伍。
近日繁都街頭巷尾議論最多的就是鹽案的事,只盼着陛下将這些罪大惡極之人早點斬首,讓正義得到伸張,鹽價恢複正常。
除了這件事以外,陛下還下旨将在天福五年初甄選皇商,參選的條件雖然不到十條,但內容卻十分苛刻,所以也是百姓津津樂道之事。
這裏并不歧視商人,所以商人地位尚可,連帶着華國的商品經濟也比古代的中國繁榮,但改變不了農耕小農經濟為主的根本體制。
布告發布前一天的早朝,呈亭當朝奏報了此事,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他們抵賴,所以石忞還特意在承天殿過了過流程,沒有偏袒,也沒有惡意重罰,直接當殿按律宣判。
她怕大臣們像以往那樣或多或少都會勸谏一下,再查一遍顯然不可能,索性壓根不給他們這個機會,鹽案證據充分,帶到殿上的也都是一心認罪求死的。
先是鹽案,後是皇商,都是關系天下人的大事,風頭一時五二,把皇帝選後的事都蓋了過去,上心的還是上心,聽聽的也就暫時沒再關注了。
步千雪就屬于特別上心那種人,在時間節點前把自己的畫像、資料交了上去,在朝官員中這樣做的也不止她一個,而且有男有女。
雖說本朝皇帝歷來都喜歡女的,但如果是以選皇後的方式來選後的話,就不會把男的排除在外,畢竟皇帝到現在都沒喜歡過誰,誰知道她喜歡女的還是男的?
每天忙于國家大事的石忞根本沒時間想選後的事,反正最後定奪權在她手上,她也不用擔心皇奶奶和母後直接給她定下,最多也就是層層篩選留下一些讓她選。
除了離繁都最遠的邊塞地區,其他地方今年征收賦稅的工作已經大部分結束,不少省份負責賦稅工作的官員這會基本上都在繁都與戶部對賬。
因為石忞這幾年大力打擊貪官、叛亂官員和打壓土地兼并的勳貴、土豪,幾乎把官場整的官不聊生,所以今年新測量的《丈量冊》,比五年前上一次丈量的田畝面積多了不少,《戶口冊》上的人數也多了一些。
華國人口最高峰值是一億三千多萬,經歷了八王之亂、武宗天災、先帝時期米價瘋長和“慊楊”叛亂等,人口一路從一億三千多萬跌到了一億不到,現在有一億一千多萬,已經有了回升的趨勢。
今年風調雨順,即無洪澇亦無旱災,各省賦稅征收工作大部分都進行的很順利,除了邊塞地區較遠之外,就是鹽案被抓的了省首的幾個省還沒有完成。
雖然她已第一時間及時調派官員前往沿海各省任職,但因為路途較遠,可能完成的時間比邊塞地區還要晚,此事邢博恩功勞較大,直接連升兩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