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自從天福皇帝移駕皇家園林山莊後, 繁都雖然熱鬧依舊,但總是少了那麽一點點,加上太皇太後和太後輕易不出宮, 上層圈子都冷了幾分, 今天倒是個例外。
因為是趙侯的期頤壽辰,傳言太皇太後和太後都要來,這在繁都的勳貴和士族也就坐不住了, 能來的都來了,而且相比以往參加宴席還來得早了一些, 就怕錯過迎接太皇太後和太後銮駕。
趙環和文昱到趙侯府的時候, 剛好臨近開席, 接受衆人一番禮節後, 又賞賜了賀禮後, 兩人才在趙侯府特意為她們留出的正中間主案桌坐了下來, 太皇太後居中,太後居左, 趙侯居右。
左手邊是勳貴士族,右手邊是勳貴本家整個主桌除了她們婆媳就只有趙侯府一家四口和文侯夫婦, 比起其他桌十人來說, 顯得有些寥寥。
文昱已經不是第一次陪趙環到趙侯府賀壽, 一應流程早已熟記于心,賀禮也已經賞賜下去,且特意比趙環準備的少一點、次一點, 也是慣例, 畢竟母後是主,她是次,不能喧賓奪主。
趙侯身為太皇太後的哥哥居然都還是侯爵, 由此可以看出武宗對太皇太後的尊重和喜愛。因為按照華朝的慣例外戚最多福澤三代,歷來都是皇後的母親或者父親獲封侯爵的降爵,且以姓氏為侯,以示特別厚待。
太皇太後和太後銮駕的到來,讓整個晚宴安靜不少,再無之前大聲喧嘩嘈雜之聲,就算其他的人有話說也會俯首耳語,位于左手靠前的忠王石爽心情仿佛很好,笑意一直顯在臉上。
坐在左手第一位的是禮親王石延和她的伴侶親王妃,無論是爵位之高還是年齡之大,她都當之無愧,要不是女兒石思河跟随聖駕去了皇家園林山莊,她是不會參加這類宴席的,趙侯府得知她要出席的時候都吃了一驚。
自從她辭退宗人令之後,就杜絕了各種宴席,除了宮中宴席,其他宴席她一律都是派石思河代替她出席,可這次石思河不在,太皇太後和太後又都會來,她這才不得不帶着伴侶挪了步子過來。
右手邊第一案桌坐的是趙程凡和他的伴侶,第二的位置則坐的是文侯及其伴侶,然後才是趙煥英,其餘勳貴士族和着急小宗也都按地位尊貴或親疏按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個前院從大堂到院子裏都擺滿了案桌,熱鬧非凡。
木蘭雨身為外禁軍統領,身兼保護繁都和兩宮太後的重任,不敢有絲毫懈怠,早已将趙侯府前後保護起來,就連侯府內也安排得有自己的人,對忠王石爽尤其重點關注,雖然兩人的位置隔得有點遠,但不妨礙她讓別人監視。
衛啓能和另一個原本想當土皇帝的前都督也都來了,一個帶了伴侶一個帶了孩子,自從兩人一同被調入繁都任了閑職後,就成了難兄難弟,經常互相走動,到現在關系已經十分緊密,兩人挨得比較近,這會正在小聲說着話。
文昱很想和雙親說說話,可位置隔得太遠,又在這樣的場合,不太适合,但眼神卻時不時會飄向雙親那邊,要是她大姐沒有去渡河,十有八九出席的事也就不用勞煩雙親,哎,她也有點想忞兒了。
在場衆人,除了少部分人心裏打着小九九以外,大部分人都沉侵在趙侯府的喜悅和繁華中,不愧是太皇太後本家,就是不一樣啊。
壓軸的主角都已經落座,身為此次壽宴主角的趙侯這才持酒杯大聲說了些場面話,請示太皇太後和太後後才宣布宴席開始,原本安靜的宴席瞬間又熱鬧起來。
雖然趙侯已經百歲,但精神抖擻,說話也中氣十足,笑意盈盈的時候更像一個出塵道人,仿佛不是俗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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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過半酒過三巡,趙侯府早就準備的歌舞表演方才開始,瞬間将宴會氣氛推向沸點,有的人已經有了醉意,有的人已經吃飽,石爽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就招來随從低聲吩咐道:“開始吧”,随從立即領命離開,臉色凝重。
被木蘭雨派來盯着忠王的人喬裝成了下人,隔得有點遠聽不見石爽他們說了什麽,在那個随從離開的時候,他想一探究竟就跟了上去。
坐在對面後方的那個想當土皇帝的前都督看到忠王和随從低語後也小聲跟自己的兒子說了一句,兒子便借口如廁離開了宴席。
随時關注着宴席的木蘭雨只看到了石爽和随從交談,見自己的人已經跟上去任然不太放心,也叫來随從讓她傳話下去,務必盯緊趙侯府各個出入口。
趙侯府不是一般的官員也不是那些一般的勳貴,就算木蘭雨有心把外禁軍都調過來,也不敢明目張膽,因為她出手就代表皇帝的命令,而陛下又并無此意,所以此次被她安排過來的外禁軍都是喬裝過的。
守在外面的都是平民打扮,在趙侯府內的都是通過臨時招工混進來的,也都是幹一些粗活雜活,當初接到陛下那封密信的時候,她就有預感趙侯壽辰這天是個“好日子”,後來陛下又來了密信,和她猜想不謀而合,所以提前做了準備。
但喬裝人數有限,不過百來人,只能擋一時,真正的後手還是要靠外禁軍和內禁軍,除了被陛下帶走的一千內禁軍和兩千外禁軍,她手上可用兵力還有兩萬。
看了一會歌舞,趙環和文昱便準備回宮了,日落時分就到的趙侯府,現在都已夜幕降臨,她們想回去了,何況有她們在,大家也放不開。
“太皇太後、太後起駕回宮”
“恭送太皇太後、太後”
趙侯看着妹妹銮駕離開的背影久久移不開眼,雖然內心很舍不得,但他也沒有辦法開口留下,因為妹妹也有自己的家和家人。
就在衆人恭送太皇太後和太後的時候,趁着衆人注意力都在她們身上,石爽離開了,比起來時的高調,走的時候低調的不成樣子。
太皇太後和太後前腳一走,木蘭雨後腳就跟了出去。
随着兩宮太後的離開,沒過多久,就有人告辭離開,第一位就是禮親王石延,“再次恭賀趙侯期頤壽辰之喜,然府中有事,本王不得不先走一步,告辭”。
“謝殿下百忙之中抽空參加老朽的壽宴,既然您府中有事,那老朽也就不留了,殿下慢走”他本來想自己送的,但正好看到趙煥英,“煥英送殿下出去一下”,就把這個任務給了他。
禮親王和伴侶對晚輩都很和善,看到趙煥英有些緊張便開口問道:“在地方任職肯定很辛苦吧,想不想回來?”,趙煥英聞言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中,石延知道他反應有點慢有一點直便加了一句“想到什麽說什麽,出你之口入我們之耳,再無他人知道”。
石延說話聲音不大,剛好夠他們三人聽到,落後幾步跟在後面的随從完全聽不清楚,不過身為随從他們也很自覺,被說沒聽見,就是聽見了也最好裝作沒聽見。
趙煥英經過戰場和地方任職的洗禮,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傻氣慢半拍的毛頭小子,知道自己反應慢,他特意養成了說話前想一想的習慣,就是怕傻裏傻氣的什麽都說了,為此,當初和邢博恩他們一起西征的時候可沒少挨罵。
再加上父親和爹的耳提面命,他也明白了,話不要說得太直白,不然很容易得罪人,而且還不自知,不過他很喜歡身邊這個和藹可親一點也沒有親王架子的長輩,但他還是不想把心裏話都說出來。
想了一下才回道:“只是偶爾會想祖父他們,繁都的話還好,我雖然只是在一個小縣城,但繁都有的,縣城大部分也都有,吃穿也都不缺,就是有時候挺想陛下的,也想邢博恩他們”,說到這裏趙煥英臉上多了幾絲愁容。
“孩子,想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們是很正常,你們早晚會相聚的,不要太難過”親王妃出言安慰道。
“是啊,如果本王沒預算錯的話,陛下大婚之時,說不定就是你們相聚之日,左右不過大半年,高興點”石延也是這樣過來的,比起想念好友,更讓她難過的是為好友哀悼,有得盼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好。
三人之間的談話就是長輩和晚輩的談話,有長輩的晚輩的關懷和寬慰,也有晚輩對長輩的尊敬和愛戴,快要到門口時,都還有很多話想說卻已經來不及說。
“孩子,就送到這裏吧,難得回來一趟,好好陪陪你祖父和父親他們”走到門口後石延停下轉過身說道,被拉着手的王妃也同步轉了過來,王府馬車随從已經得到支會提前等候在門口。
能跟随主子前往參加宴席的一般都是貼身伺候的,人數一般兩至四人,所以大部分都是留守在府外。
華國雖然也很保守,輕易不露肉,包括夏天,但牽手卻是可以的,而且只限關系很親密的人,比如伴侶,比如雙親和孩子,長輩對晚輩拍肩拍手等也可,至于其餘的,無論是同性之間還是異性之間若非必要,則輕易不得有肢體接觸,叫隐私大防。
“在下省的,恭送殿下、親王妃”趙煥英剛說完話行完禮就有一大批全副武裝的人從黑暗中沖過來将趙侯府門口團團圍住。
趙侯府門口雖然早就上了燈籠,也一直亮着,就是電燈泡也不能照射很遠,何況連電燈泡二分之一都比不上的燈籠,照明情況更是堪憂,以至于這些人沖出來他們才發現。
看他們的甲胄不像內禁軍也不像外禁軍,就更不用說像甲胄都沒有的衙役了,原本以為是巡城外禁軍的趙侯府侍衛和王府侍衛看清他們并非禁軍和衙役後,瞬間拔刀退至門口形成防禦姿勢。
被衆侍衛和下人們護在後面的禮親王石延見狀皺起了眉頭,立馬将伴侶護在自己身後,氣勢不若半分的大聲呵斥道:“爾等何人?天子腳下竟敢私着甲胄在身,不怕被滅九族嗎?”。
趙煥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人的行為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态度,要是怕死就不會行此之事,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自陛下當政後,先是與民休養生息,後又大力除舊革新,就連他所在縣的百姓都歌頌陛下仁德,這些勳貴士族卻憎惡陛下于此嗎?
為什麽是勳貴士族?因為只有勳貴士族才會有錢養得起這樣大規模的私兵,而且全部都是甲胄在身,武器精良!
他真的不明白,但不明白這個不要緊,他只要明白自己絕對不會讓這些人得逞就行了,哪怕為此獻出生命,他也不會退縮,當即叫過自己随從安排他去叫人來,并安排人去後門查探。
歌舞表演還在繼續的前院并不知道門口發生了什麽,任然載歌載舞,吃吃喝喝,有些酒量差的已經醉了,随行家屬不得不告辭準備離開。
而已經先一步離開的趙環和文昱在內禁軍和宮侍們的簇擁下緩慢的向皇宮前進,木蘭雨帶着百來號喬裝的外禁軍隐藏在夜色中不遠不近的跟着,陛下在密信中再三交代務必保證兩宮太後的安全,她不敢有絲毫懈怠。
眼看就快要到大承門的時候,突然沖出來一批和趙侯府外身着一樣甲胄且全副武裝部分手舉火把的士兵瞬間将兩宮太後銮駕團團圍住。
銮駕突然停下吓了文昱一跳,連忙叫來宮侍詢問發生了何事,就聽到宮侍說他們被一批不知名的私兵圍住了去路和退路。
看到太後想出去,在車內伺候的典總管連忙出言阻止道:“啓禀太後,此時此刻出去太過兇險,還請太後以自身安危為重”。
聽了宮侍的話文昱瞬間停了出去的心思,但她又放心不下前面的太皇太後,“來人,去看一下太皇太後如何?”,“是,太後”剛剛彙報的宮侍領命離開。
就在宮侍離開的時候,圍堵的士兵和內禁軍已經打了起來,影在暗處的木蘭雨發射了類似煙花的信號後,又派了人去查看四門和趙侯府情況,然後才帶着人加入了戰局。
外面喊打喊殺聲和兵器碰撞的聲音傳到了文昱的耳中,“傳本宮令,讓副統領安排人突圍通知外禁軍來援,內禁軍務必竭盡全力保護好太皇太後,下去傳令吧”文昱沉重的說完,仿佛被壓了千斤在身上,自從石忞移駕皇家園林山莊後,她所管理的就不僅僅是後宮,外面的事多少也得管着點。
出來參加一個宴席竟被圍追堵截,這是她沒想到的,如果她能早點想到,就根本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如今已經發生,她也只能竭盡全力能保一個是一個。
本來想說些什麽的典總管看到太後凝重的表情終是沒開口,行了一禮就下馬車去傳令了,外面已經打成一團,火把和燈籠都有不少掉在了地上,宮侍們被吓得全圍在了銮駕周圍,手上拿燈籠的,燈光都是晃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