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門
“老板，易桢今日出院，回家中休養。手臂已恢複大概，腿部過半個月拆鋼板，護工住在隔壁，随時上門幫助。”
晉西一本正經地報告着易桢的日常。
距離上次滑坡災禍，已過去三個月。他運氣好，輕傷住院一周。易桢為救老板，受了重傷，三個月時間，老板只提供了最好的醫療幫助，一次也沒有親自拜訪表示感謝。如果他是易桢，定會覺得老板是怕被扯上關系，真不是個東西。
實際上，這三個月，老板每隔幾天都要詢問易桢的近況。只是像今日這樣，坐在易桢送給他的肖像畫面前，沉思半響，還是頭一次。晉西完全搞不明白老板在想什麽。
“老板，今日易桢出院，需不需要我定些禮品，上門拜訪？”晉西提醒道。
“我還沒想好。”唐天神情頗為沉重，仿佛眼前有難以攻克的世紀難題。
“想好什麽？”晉西忍不住詢問出聲。
“在想，要不要出爾反爾。”唐天再次陷入深思。
他忙于處理君臨劇組的收尾拍攝，安撫傷亡家屬，在公衆媒體上挽回唐氏的形象……如今事情總算告一斷落，唐天終于空下心來認真思考自己的終身大事。
生死關頭，他對易桢許下承諾，要把易桢作為自己的唯一來愛護。唐天越想越覺得自己一時沖動，把自己賤賣了。
易桢長相也就普普通通的可愛，演技有靈氣卻差火候，兩人之間了解甚少，冒冒失失地開始一段感情，是對自己，也是對易桢的不負責任。更何況易桢有暗戀的人，看起來對方還不喜歡易桢。
想到這就生氣。
想他唐天，長相演技無可挑剔，又從未談過戀愛，輕易地就把初戀許給易桢，怎麽想，都覺得自己虧大了，而對方還有可能不領情。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許諾的時候，易桢暈了，沒聽見。如果反悔，易桢也不知道。
唐天自诩為人正直，就算沒人知曉，輕易毀約，依然不是君子所為。
要不就從了？雖然易桢普普通通，性格還蠻讨喜的。再說，易桢救了自己，救命之恩以身相許，自古有之，有理有據。
晉西看着自家老板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似乎陷入了什麽兩難的境地。
“您想去看人家，就去嘛。雖然三個月沒去表示感謝，是過分了點。可您忙嘛，易桢不像不知禮的人，您去了，也不會難堪。人家沒準，還會感謝您付出的金錢。”晉西積極建議道。
他們老板啊，沒辦法，藝術人，偶爾會莫名其妙的扭捏。
唐天陷在自我糾結中，沒聽出經紀人的暗諷，他欲言又止，最後下定決心道：“你以我的名義，送束玫瑰，我本人就不去了。”
晉西偷偷撇嘴，這臉得多大，怎麽就拉不下來呢。
“送玫瑰？”晉西确認道。
“恩。”唐天點頭。
他思來想去，認為感情的事情還是循序漸進的好。他目前還沒做好開始的心理準備，就先送花表示表示。
三個小時後，晉西回報：“花送到了。”
“對方什麽反應？”唐天微微抿起的嘴角洩露出主人的不安。
“哦，易桢說謝謝唐老師的關心，請唐老師把醫療組專家及護工都撤掉。表示自己已無大礙，這麽做太浪費醫療資源，深感不安。”晉西一五一十地回複。
“就這？”大大的雙眸充滿不可思議，唐天問道。
晉西兩手一攤：“就這。”
“他不知道玫瑰代表什麽嗎？就不感到疑惑嗎？沒半點反應？”唐天不滿。
晉西恍然大悟：“老板您，您真喜……”
“閉嘴，出去。”唐天拒絕回答，他一點也不喜歡易桢。只是易桢的表現，頗為出乎意料，套用霸總的經典臺詞，“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唐天覺得，他目前對于易桢的過分關注，主要源于這小子不識擡舉。
晉西走後，唐天拿出手機，微信易桢：花收到了？
萬一易桢問，你送玫瑰什麽意思？難道他要表白嗎？可笑。他可從沒這方面的意思。唐天趕緊撤回。
唐天：聽說你傷勢大好？
等了許久，無人回複。
再說易桢。
國內頂級骨科專家組照料，他的傷勢好得比預期快上一個月還多。胳膊基本沒事，腿拄着拐杖能走，可以自我照料，迫不及待回了自己的公寓。
易桢打心底感謝唐天。這麽大的腕，能關心到這種程度，還賠付了《霸道王爺》劇組的賠償金，易桢忍不住頂禮膜拜，滿懷敬意尊一聲“唐神”！
至于對方，在他住院的三個多月，沒來看望。易桢表示理解。
原因無他，他們倆在滑坡後，又一次登上了熱搜——#唐桢甜-官方認證CP#
救援當日的畫面，上了官方新聞。唐天抱着他，哭得好不狼狽，真嚎啕大哭，被公開處刑了整整三分鐘。整篇報道的背景音，都伴随着唐天真情實感的哭聲，喪心病狂的攝影，更是時不時近景切唐天的臉。
情感公衆號、微博營銷號推波助瀾，硬生生把他倆人塑造成了生死相随的真愛情侶。
就這樣，他和唐天兩個不想熟的人在微博上，已經初戀、相愛、同居甚至隐婚。
易桢心想，如果他是唐天，硬生生被十八線小明星蹭破皮，別說見面，恨不得活剮對方的心都有了。
可唐天還這麽照顧他，由此可見，唐神人品高潔！
出院時，易桢收到唐天的花，很是意外。唐神還知曉自己出院的日子，有心了！唐神，人品真高潔！
玫瑰不玫瑰的，易桢完全沒在意到送花人的心意。作為毫無情調的人，在他印象中，送人花，除了玫瑰，康乃馨，菊花，好像也沒別的了。康乃馨是送給母親的，菊花是送給逝者的，他顯然不是後兩者，因此送紅玫瑰很正常。
易桢讴歌完唐神的義舉後，就把這事忘了，和辛少、小小，開心地吃完接風宴。
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易桢拿起手機玩耍，才看見唐天的消息。
哇！送花之後，還在微信上表示慰問。
唐神！道德的楷模！心靈的高地！
易桢立刻回複：謝謝唐老師，多謝您的照顧，我才能好得這麽快。
剛回複完，有門鈴聲響起。
易桢拄着拐杖開門，門前赫然出現唐神。
“唐老師？”易桢不敢相信。
唐天始終得不到易桢的回複，按捺不住親自來問當事人。
在看見人的前一秒，還冷着一張臉，惱怒易桢的不識趣。見到人的那瞬間，心情陡然轉變，甚至後悔為何不早早來看他。
易桢瘦了太多。
圓圓嫩嫩的臉蛋消失，如今輪廓立體而鋒利。本來富有光澤的白皙，如今蒼白得猶如吸血鬼一般。
原本清澈的杏眼蒙了一層讓人捉摸不透的灰色，隐藏着深不可見的故事。
幹淨純真的少年氣不見了，留下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霾以及似有若無的陰郁。
唐天皺眉：“你怎麽瘦這麽多？營養師做得飯菜就這麽難吃？”
“沒有，絕對沒有。只是……只是胃口不好。”易桢回答。
他對所有人都這麽說。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像成瘾的人戒掉致瘾物，會反複無常，會不斷暴瘦。他也在戒斷，在戒掉對陸青白的執念。
不去關注陸青白的新聞熱搜，不去看他的劇，不去盯着微信列表裏他的名字晃神，不去發信息給他，不追着問他的行程安排。
結果就是，除了簡短到幾分鐘的電話問候外，易桢再沒見過他。因此，寝食難安，噩夢連連。
“胃口不好，就多吃營養品，我派人給你送。”唐天自然地回答。
翌日，易桢收到了蛋白/粉、維生素、膠原、魚油、魚翅、人參、鹿茸、松露……甚至有阿膠、燕窩。顯然，唐天大神不懂什麽叫虛不勝補。
兩人坐下後，相顧無言。
唐天想了想，道：“你搬到我家住，方便照顧。”
易桢懷疑眼前的唐天是人冒充的吧。拜托唐神，托您的福，我沒工作沒露臉，粉絲又漲小二百萬。就連唐天粉絲都開始默認自己為嫂子了，時不時微博問候健康情況。
如果再同居，緋聞坐實，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不用，不用。唐神，我受傷，其實完全是意外，您甭這麽客氣。”易桢連連拒絕。
“你現在瘦得非常不好看，還怎麽上鏡？”
唐天說出同居的話便後悔了。兩人才剛剛開始，同居太倉促。他沒談過戀愛，但演過不少戀愛戲，流程了然如心，兩人應該先了解、然後牽手、接吻一步步發展。
即便心裏知曉，但易桢主動拒絕他，唐天的語氣瞬間生硬起來。
“我現在這情況，也沒什麽戲約。”易桢摸摸臉，賠笑道。瘦是瘦了點，放在追求以瘦為美的娛樂圈，他如今一百四十五斤的體重，只能算中等。
“最近有部同性題材的影視劇。受的角色，陽光善良溫柔，和你的氣質相符。我和導演相熟，想推你去面試。”唐天想起自己接的那部電視劇。
攻的角色已定自己，受的演員，導演還在挑。聽說接觸了不少，有幾個湊合，有一個比較滿意，但都沒有還原導演心目中的角色。不如推一下易桢。
“劇本，你先看。演員還在邀約中，劇組明年春季開拍。如果感興趣，試戲的時間，我替你約在兩個月後。”唐天把電子版劇本發給易桢。
他相信，易桢會為這部戲心動。受角色有點點嬰兒肥，以易桢對待演戲的認真程度，會好好增重。現在太瘦，本來就普普通通可愛，這下好了，只剩普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