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大不敬

第 51 章

草木之春不久歸, 百般紅紫鬥芳菲。

朱九穿着赤青色的單絲碧羅籠裙,生氣勃勃地跑過金銮殿。

“怪物!”一道威嚴的聲音自殿中傳出,微弱的神氣破門而出。

朱九本來想漠視這道聲音的, 但是她現在已經是一位勝利者了, 勝利者的姿态很重要。她抓了一顆包子塞進嘴巴裏, 然後腳步開始後退,一直退到門邊, 鬼鬼祟祟地探進一個頭。她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裏面的場景呢, 一張臉就在她的面前放大。“你是想要吓誰?”朱九完全沒有被吓到,反而笑靥如花。“你是……小金龍。”

金龍的雙眼蒙着一塊布,他憑借聲音找到了說話的人。

“還真的是金龍, 嗚哇,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活的金龍。”朱九高興壞了,但她想到金龍剛剛喊她的話, 立刻又委屈起來。“我們同為神, 相遇一場也算是緣分,你叫我怪物是怎麽回事, 太傷人了。”

燭龍從種類上說, 當然是神。但是在金龍的眼中, 這種人不人,神不神長相,而且還跟地獄有關聯的生物, 簡直就比妖怪還要讓人看不起。“你不在你的鐘山當你的山神, 來此地, 勾引吾主是做什麽?”

朱九嚼了嚼包子,得意洋洋地看着金龍。“金龍,此言差矣, 不是我勾引你的主人,是你的主人自己找上我的。”她伸出手,輕浮地拍了拍他的胸膛。“這可是歷史性的時刻,如果我輔助他成功了,從此往後,這金銮殿雕刻的可就不是你金龍,而是我燭龍了,哈哈哈。”

金龍真是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你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就要去找蕭懷瑾了。”說完,她轉身就想走。

金龍一下子就把她揪了回來。

“你居然敢扯我新做好的衣服!”朱九被他提起來,傻了一下,随即憤怒地一手拍開他。

燭龍這段時間吞噬了不知多少妖魔,法力大增。而金龍依舊被困在這軀殼之下,被她那麽一拍,就倒在了地上。

“我今天不教訓一下你,就對不起我燭龍的名號。”燭龍上前,把金龍按在地上,正準備把他捉去無邊地獄。

“住手!”金龍驚慌失措地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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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住手,我就會住手嗎。小金龍,你也未必太天真了。”朱九狠狠按住他的腦袋,雙眼變得赤紅。

他們在空無一人的金銮殿扭打在一起。人性的打鬥根本就不過瘾,兩人很快就化為了一條金龍,一條人頭龍神的燭龍,準備來一場殊死之争。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插入他們之間。

“溫玉?”金龍認出了那一個小小的人,“走開!我今天就要讓這個怪物,消失在吾主的眼前。”

“該消失的是你,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金龍!”

溫玉今天不過是普通地來工作,在悠悠閑閑處理文件的時候,卻感覺到神氣直沖。他匆匆忙忙趕來,卻是看到這兩只麻煩的玩意兒。“你們冷靜點,在這裏打架的話,金銮殿都要給你們拆了。”

“吾吞不下這口氣!”金龍怒而噴氣,金色的胡須在空中飄揚。

燭龍眯起了眼睛,從她的瞳孔中,可以看到哀嚎遍野的地獄。“如果真的動手,溫大人就要準備給你收屍了吧。”

“啊!”金龍怒吼。

溫玉腳下的地板開始震動。

他一下子就變了臉色,他還是第一次插入兩神之間的争鬥,沒有想到壓迫力這麽強。要是真的放任不管,這裏可能真是會被毀掉。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聲音傳來。“溫卿?”

金龍的反應比在場的所有人都要快,他快速地轉頭,看到了蕭懷瑾正一身濕漉漉地出現在門口,提着一雙鞋子。

天生對帝皇有親近之意的金龍收斂了一身的殺意,變回了一位青年,走到了蕭懷瑾的身邊。“吾主啊,怎麽又落得如此狼狽的樣子?”他心疼地說道。

可惜蕭懷瑾看不見他。他只是可憐兮兮地找到溫玉的身影,然後跟他說道:“我掉進水裏了。”

朱九保持着原形,俯視他。

蕭懷瑾也完全無視了朱九,繼續快速踏步到溫玉的身邊。“我掉進水裏了,好冷啊。”

“吾主啊!”被漠視的金龍都要痛哭流涕。

朱九看着金龍的樣子,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于是搖身變成了人形。

溫玉看蕭懷瑾居然無意解決了他無法解決的棘手問題,跟他說話的語氣都溫柔幾分。“這樣子會着涼的,我帶你

去換衣服吧。”

蕭懷瑾抓着他的衣袖走了。

看完了全程的金龍,生無可戀地縮在了牆角。

“龍一哭會下雨。”朱九提醒他,“我昨天才把喜歡的衣服拿去洗了,我求你不要哭。”

金龍立馬嚎啕大哭。

溫玉和蕭懷瑾走到了半路,狂風暴雨襲來,兩人都成了落湯雞。

蕭懷瑾本來就一身濕,可憐的是溫玉,被春末的一場雨給淋得發抖。

老早就有人看見了蕭懷瑾,正想跑過來,但是被他的一個眼神給制止住了。

蕭懷瑾把溫玉拉到了自己的屋子裏,“可憐的溫玉玉,怎麽突然就下雨了?”他一邊說,還要一邊去脫他的外衣。

“你做什麽?”溫玉按住他的手。

按道理來說,溫玉不是生性警惕的人。但是蕭懷瑾對他的動手動腳的程度,已經到了他不可以忽視的地步了。

被按住手的蕭懷瑾順着杆往上爬,拇指一扳,就按在溫玉的手掌上。“我怕你冷着了。”

溫玉還真的被冷到發抖。

“換衣服吧。”蕭懷瑾看出他還真是冷了。“我最近又讓繡娘替你做了幾件裙子,你要穿那個,還是穿我的衣服。”

蕭懷瑾自從看到了女相的溫玉以後,終于體會到了給人挑裙子的樂趣。

溫玉對于自己的原形抱有排斥的态度,對于女相倒是沒有什麽反對的心。“随便吧。”

蕭懷瑾笑了笑,還是把自己的衣服遞給他,然後跑到另一邊換衣服。

“你是怎麽落入水裏的?”溫玉脫下了濕衣服。

“剛剛好在河邊走過的時候,遇見了一直在邊上蹲着的落水鬼。他不知為何突然站起來跑到我的面前,我被他吓到,就自己落入水裏了。”

溫玉将脫下的濕衣服放到了地上。“你不要害怕。你只要戴着女娲石,他們不敢靠近你的。”

蕭懷瑾整個身體一僵,他忘了保持禮儀,慢慢回頭,看着背對着他,完全赤身裸體的溫玉。他太過光滑的胴體顯得有那麽一點不真實,他的青絲偶爾随着他的身體搖晃,脖頸出似乎散着磷光。溫玉的手停了一下,他對視線非常敏感,幾乎是第一時間回過了頭。

水沿着他的前額落下,從眼睑滑過鼻子,再到下巴,似乎把他的面容一分為二。向光的一面是人,陰暗的那一面看不清是什麽。

溫玉看了他一眼,淡然地回頭拿起幹爽的衣服換上。“不要趁機偷看我。”

蕭懷瑾舔了一下幹燥的上唇。“我有告訴過你,我有女娲石嗎?”

溫玉沉默。

能不說謊就不說謊是他的準則。

“是說過的嗎?”蕭懷瑾逼問。

溫玉快速地換好了衣服,準備跑。

蕭懷瑾三兩步沖上去,握住他的肩頭,想把他的身體掰過來。

溫玉面對着他,咬緊牙關。

蕭懷瑾本來是滿心疑慮的,看他這樣子,快要被氣笑了。

“你是怎麽知道……”知道他擁有女娲石,那你知道他背地裏在做什麽嗎?你究竟知道多少事情,你又用着什麽态度來看他的所作所為,好笑嗎?鄙夷嗎?無所謂嗎?

這一個心思多詭的帝皇,用人的心思來去猜測非人的思想。

溫玉看着他近乎熾熱的眼神中,啞然了。

他不能告訴他。

姻緣的可怕之處在于就連神也斬不斷。

溫玉換好了衣服,因為太過慌張,忘記帶走濕衣服就跑了。

然而東西一直沒有對等交易,債是一直欠着的。

溫玉逃離了蕭懷瑾,但是他當晚還是按照蕭懷瑾當天給他的紙條,前去殺妖。他一如既往,殺完就走,沒有回頭。在他走遠以後,蕭懷瑾再次和着朱九出現,他收集了妖魔的精魄,一直盯着溫玉的背影。如果他回頭,那麽他就知曉他明白了。但是溫玉在前邊走啊走,白色的衣角消失在他的面前之前都沒有回頭

蕭懷瑾松了一口氣。

他握着胸口的女蝸石,完全沒有思緒。

女蝸石在月光之下,閃耀着光芒。蕭懷瑾的心突然“咯噔”一跳。“朱九。”

“嗯。”朱九正把精魄塞進自己的眼睛裏面去,場面相當可怖。

“你有沒有辦法知道溫玉的真身?”

“我說過了,他的身上有神器保護,無人可以看透。”

蕭懷瑾看着她,渾身散發着不悅。

朱九剛把精魄塞

進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你為什麽想要知道他的真身?”

“你不覺得奇怪嗎?”蕭懷瑾起步走回家。“若他只是單純的神仙,為什麽要掩蓋自己的氣息?”除非,他的身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九捏着下巴思考,“這一次去盛丕山,如果我能吞掉山神,我就能恢複神力。”她說,“到時候我可以用蠻力沖開他身上的保護,我就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那就這樣吧。”蕭懷瑾朝她招手,“好了,回去吧。”

朱九趕緊提着裙子跟上去了。

烏雲跟着蕭懷瑾的腳步離開,彎月拂開了遮掩物,很快就重新投射他的光芒。烏雲挪開,一直躲在黑暗的魔族便現身。他沒有跟上蕭懷瑾的腳步,反而是沿着溫玉離開的方向走去了。

白衣青年小步在黑暗中走動,一絲絲的防備都沒有,仿若他下一刻就可以輕易将他殺死一樣。

魔族才剛有這樣的想法,一道藍色的劍氣劃過他的面前。他吓了一跳,千鈞一發之際閃開。當

他擡頭的時候,正好看見溫玉捂着嘴巴看他。如果他沒有看錯,溫玉似乎有點想吐?

“你是誰?”溫玉問道。

“你搶了我那麽多的妖魔,我居然還沒有跟你打過照面。”魔族少年輕笑一聲,“我是魍。”

溫玉對他的來頭不感興趣,他認出了這位魔族就是他上次跟蹤到丞相府的魔族。他握緊了手中的劍,現在就要把他一刀兩斷。

“你是為了夏涼而來?”魍看出他的意圖,立馬化作黑霧飄到了屋頂上。“那麽我勸告你,還不如回去天界,告訴那群人,是時候換一個皇朝了。”

他稍微遠離了溫玉,溫玉的惡心感才得到了纾解。

“你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夏都裏有人以妖養蠱了?”魍一邊跑一邊說話,“我就好心告訴你把,在做這件事情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夏涼的天子蕭懷瑾。他們一家一向如此,蕭懷瑾的父親也做過一模一樣的事情,為了長生不老。”

魍發出愉悅的笑聲,“還有,他是不是要去春獵。不食人間煙火的小神仙啊,人間的帝皇狩獵都選在秋天,不會選在春天。因為春天正是萬物萌生的時刻,在春天獵生是大不敬的行為。但是蕭懷瑾選擇了那個時刻,因為他想獵的不是動物,而是在春天出巡的山神。”

溫玉聞言,震驚地擡起頭。

因為一時沒有控制住情緒,他的雙眼變成了炫目的金色。

魍本來飛速逃跑中,但是他不小心看到了溫玉的眼睛,一下子從屋頂上滾來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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