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虞楚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明明一開始聽到虞萬春的話時, 他心中即便有些波瀾,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心口像是堆積了一團吸飽了水的雲, 酸酸脹脹的, 卻遲遲不落下那綿綿陰雨。
來的路上, 他就一直在想, 虞萬春說謝舒現在已經去了那裏, 他既然失憶,為什麽還要去呢?
他見到他曾經的青梅竹馬,又是什麽想法呢?
虞楚息何嘗不知道這些疑惑來的好沒有道理。
他是知道虞萬春故意設計這一切, 就是想讓兩人心生隔閡,他這樣上套,才是不該的事情。
可虞楚息卻還是在想,萬一, 萬一他想起來了呢......
等虞楚息終于趕到, 在門外聽到了他熟悉的聲音, 一如這段日子以來那般清正隽秀,方才放下了心。
他沒有變, 便是最好的事情。
但就在剛才, 見着謝舒對那少年說話, 即便他的言辭無關情意, 行為更是無可指摘, 不過虞楚息還是不高興......
他一時忽然想,即便忘了又如何,兩人那些“前塵往事”, 怎麽可能輕易地割舍?
于是虞楚息也不知出于什麽緣故, 竟忍不住打了他一下, 這時他方才反應過來,自己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而且這些天,也不是第一次了。
其實從小到大,他就不是一個任性的人,身旁也沒有人會這樣縱着他。
不過當謝舒抓住他的手時,虞楚息就沒工夫再想這些了。
被男人幹燥溫暖的手心牢牢握住,聽他用那副無辜又溫和的嗓音在自己的耳畔詢問,虞楚息心頭羞惱的同時,全身還有些莫名酥.軟發麻。
虞楚息第一反應是抽開手,但誰知道,他使了好大的力氣,偏偏就是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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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楚息一時有些鬧不明白,這人平常一副舉止文雅,弱氣書生的模樣,怎麽手勁這麽大?還不放開他!
謝舒原本握住郎君的手,是為了接住郎君那下,可他看着虞楚息,剛才瞪他的時候,眼尾那點嗔惱還沒散去,玉白瑩潤的臉上又漲起一片薄紅,好似春日海棠。
雖然給人的威懾力倒是不大,卻還是讓謝舒重視不已,郎君突然發起了小脾氣,這肯定有什麽道理。
謝舒一邊詢問的時候,一邊回憶一下剛才的事情。
但謝舒腦海裏轉了一圈,還是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點惹了郎君的生氣,才能讓平日裏行止有度的郎君,不再顧忌那麽多。
見郎君抿着唇就是不回答他的問題,謝舒下意識地輕捏了一下郎君的手,又低聲喚他:“郎君......”
聽到那人軟語輕哄,虞楚息耳根也有些紅了,他垂下目光不去看他,可視線卻情不自禁地落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他做什麽,還捏自己的手.....
可虞楚息這次卻一點都舍不得再抽回去。
他想了想,這樣問道:“你剛才怎麽會到這裏來?我聽二叔說的時候,有些擔心。”
原來是這個,謝舒略略一笑,細細解釋道:“之前我和郎君一分別,下了車,便有個不認識的人往我手裏塞了一個紙團,當時我就猜測,這其中必有蹊跷,也不知道是何人在背後作亂......原想先告知郎君,但已是來不及,于是便叫上幾個捕快處理,郎君,可是剛才我做的有什麽不對?”
虞楚息聽明了原委,倒和他預想的差不多,虞萬春也只會使這點伎倆了。
那聽他的意思,并不是因為別的什麽。
虞楚息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他冷靜下來後,再想一想剛才謝舒對衛卿童說話的樣子,并無一點親近之感,反倒是現在對自己.....
虞楚息眼睫微微一顫,止住自己那不合時宜的念頭,他搖搖頭,正要回答謝舒時,忽然聽到馬車外面傳出響動,知道是風荷或是洗墨上來了,虞楚息趕緊抽回了自己的手。
這一次再無人緊握。
而等郎君的手從他的掌心滑走,謝舒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握了郎君的手許久了,當那溫軟的觸感消失的時候他忽然有些舍不得。
回到家後,虞楚息并沒有和謝舒一道,而是準備先去他父親虞萬裏那。
虞萬裏如今病重在床,虞楚息每日都要去問安一次,也不知道今日又該如何做。
畢竟虞萬裏雖然将虞家大部分權力移交給了虞楚息,但他仍然關注着家中大大小小,裏裏外外的事情。
所以像今天發生的事,虞萬裏也會知道。
謝舒本想陪着虞楚息一起去,但虞楚息并沒有答應,只是讓他回來等着便是。
虞楚息怎麽不知道父親的性子,他對自家兄弟情誼深重,否則當初也不會想過将家業傳給虞萬春了。
即便如今虞萬春做了這樣的錯事,但到底不是針對自己,加上虞萬春将要受牢獄之災,虞萬裏必定不會那麽絕情,反倒有可能因為這件事和謝舒有關,遷怒于他,所以虞楚息不能帶上謝舒一起去。
到了晚間,虞楚息才回來。
看到郎君一臉遮掩不住的疲憊之色,謝舒不免心頭微微一嘆,他将溫熱的茶水遞給對方,見郎君接了方才問道:“郎君,剛才怎麽樣?”
虞楚息飲下一口茶才慢慢道:“無事,我說請原委後,父親雖大為震驚,但最終也接受了,父親答應不會再管二叔的事情。至于二叔如今被羁押,待查明案情後,衙門那邊自會過來通知我們,此案涉及到了命案,乃是中事,結案期限至少要二十日,這期間,我們等着便是。”
當然虞楚息并沒有說的是,這個案情恐怕不會那麽簡單,二叔定不會輕易認罪,而他又通曉官府中許多門道,多半會私下裏運作一番。
所以虞楚息也不能掉以輕心,讓虞萬春這樣脫罪,他也要有所動作,只是這種事情傷及人倫綱常,虞楚息不想就這麽告訴謝舒。
這時虞楚息說完後,臉上又多了幾分凝重道:“父親因為此事,差點氣背過去,又請了大夫來看,不過大夫的意思是,如今還是以休養為主。等這陣子事情過去,我打算去栖霞寺為父親祈福。”
虞萬裏纏綿病榻已有半年的時間了,一直靠着旁人看來金貴無比的藥材吊命,當然對于虞家來說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而二叔這件事,讓虞萬裏好不容易有點起色的病情又加重了幾許。
但虞楚息也知道此事是不可能瞞得過去的,因此虞楚息更不想讓虞萬春好過。
祈福?
雖不知道栖霞寺在什麽地方,不過郎君要去,謝舒也開口道:“那到時候,我與郎君一起去,好不好?”
虞楚息看他一眼,這次不再拒絕,輕輕點點頭。
第二日關于虞萬春的事情,在城內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風波,原本虞家便因為謝舒的事情前些日子頗受關注,現在又涉及到了富戶大族內鬥争權種種秘辛,更是讓人們談興大增。
不過這件事已經有了定論,又有不少确切的證據,因此倒沒有什麽争議,只是讓不少人驚嘆的是原來這平日裏素來有善名的虞二老爺是這麽一個表裏不一、陰險歹毒的人。
好在謝秀才洞察明晰,虞少當家又通情達理,兩人情深意重,如此默契,倒也難得。
這期間,謝舒也不再出門,專心在家閉門讀書。
上午背完四書五經中的篇章後,下午謝舒便鋪開宣紙,開始練字。
他如今的字體已經有他原本的幾分風韻來,結字舒朗又有幾分大氣,真書工穩而不失清逸。
旁邊的洗墨正在為他研墨,看了忽然有些疑惑道:“主子,你現在的字跡和以前不同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