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見郎君露出少有的隐秘神情, 像是動着什麽小心思,謝舒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也從善如流地附耳過去。

虞楚息眨了眨眼睛, 輕聲道:“謝舒, 你還記得西園嗎?”

西園?是了。

謝舒眸光一亮, 他曾經去過西園, 那裏在半山上, 清幽雅致,無一不絕。

如果說這金陵各處有什麽地方建立行宮地理位置最為優越,那麽西園當之無愧, 況且西園還是顧家所有,現成的東西都在,郎君的意思是,要算計顧家一把?

虞楚息微微一笑道:“三月後, 已是八九月, 那時正值盛夏, 聖上要從揚州到金陵,主要走水路, 從錢家港到秦淮河, 這一路上奔波勞苦, 自然不願意再住水上行宮, 最令陛下滿意的該是一處山中難得的避暑佳地。

這西園便是顧家所建用來避暑之用, 在金陵郊外,離城中僅有幾裏的路程,不算遙遠, 又有青山綠水, 茂林修竹, 陛下如何不喜歡?”

聽郎君這麽一說,謝舒也深以為然,這顧家建立的西園,倒是完全符合帝王的品味。

看着雅致,其實奢華難言,光是其中的庭院閣樓,就有數百座以上,想必便是皇帝随行之人也夠用了。只是要讓顧家拱手讓出西園,定然不會願意,也不知道郎君想出來了什麽樣的主意......

謝舒看着虞楚息顧盼神飛,其中風流靈巧難以贅言,謝舒忍不住牽起郎君的手,來回捏了捏,含笑溫聲道:“郎君,你是不是有想法了,可與我說說看?”

虞楚息被他捏着不放,心頭亂跳,哪裏又撐得住?

雖說這樣做不算光明磊落,可虞楚息知道,謝舒一定不會覺得他這樣做不對......

果然聽到虞楚息的話語,謝舒眼中的笑意止也不止不住,見虞楚息別過眼睛,謝舒心頭微癢,更是起了逗他的心思,他低聲輕嘆道:“郎君之才,我所不及也。”

當天蘇家家主蘇凱趾高氣揚地帶着數十個家丁去了虞家,此事頗為受人矚目,畢竟這些日子,城中幾名富商如何運作的風聲本就不小,虞家更是因此有了不少的變動。

原以為這金陵從今日起,格局就要大改,但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虞家竟然在絕地裏找到一線生機重新翻身!

而蘇凱不僅灰溜溜地從虞家離開,還低三下四地送上許多禮物賠罪,至于其他三大富商得了消息,還沒來得及消化完畢,便忙不疊地學着蘇家也去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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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一出,簡直讓人瞠目結舌,摸不着頭腦。

這時,衆人才聽聞這樣一個消息,原來聖上再過三個月就要南巡到金陵來,而虞家主動號召其他鹽商一起捐款為聖上南巡修建行宮,受到了劉公公的青睐,因此交由虞家負責修建行宮一事!

在衆人眼裏,皇上南巡,而且還選中了他們金陵,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皇帝乃是天子,是至高無上之人,如今天下安定,民心歸順,全有仗于這位英明聖主。

當然也不是人人這般想,這天下還有太多的不平之事,只是金陵是少有的富饒之地,百姓安居樂業,人民教化良好,自然比別處更加尊崇這位陛下。

因此連同虞家,在衆人心頭的地位也一下子拔高了不少,風頭無兩。

而這件事傳出之後,震動的不僅是金陵的四大富商。

王靜這幾日都有些心神不寧。

那日他派出那侍衛想要他捉住謝舒的小厮,問清來由,誰知道這宮中來的侍衛,竟然這麽不頂用,連一個文人的小厮都捉不住。

更令王靜想不明白的是,這侍衛居然這麽快就被金陵的巡捕捉住,可這其中實在令人奇怪。

先不說這巡捕能力為何提高了這麽多,再說這侍衛明面上還是劉公公的人,劉公公又怎麽會縱容這地方上的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

除非劉公公清楚這人的身份有意如此,可劉公公如果真的清楚,就該知道此人是三皇子的人,而劉公公雖然不算投誠到三皇子這邊,但兩人也是合作的關系。很快,王靜就打聽到原來當日謝舒發現小厮不見之後,便趕緊報官,可也不知道是誤打誤撞,還是因緣際會,真讓他找到了線索。

而讓王靜有些驚訝的是,謝舒不知何時竟和官府的人關系到了這種地步,就連知府萬林明都為他大開方便之門過。如此一來,倒也解決了些許疑惑。

其實王靜并不擔心他會暴露,此人只是當天夜裏找過他一次,之後雖跟他一起去了姜府,但并沒有什麽人發現,他又是宮中侍衛,即使犯了錯,當地官員也不得随意處置,何況像這樣的小事,此人既然為三皇子做事,也知道厲害,不會将他招供出來。

只是王靜并未全然得到三皇子信任,能夠動用的人手本就不多,如今又出了差錯,讓王靜如何能不心急?

偏偏此事還沒有得到解決,又傳出一條消息,如今,劉公公不僅公布了鹽商捐款的事情,還全權交由虞家負責修建行宮!

王靜是三皇子的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內情。

暗地勒索鹽商,本是三皇子的主意,既維系了顧家與他的利益,又相當于拿捏住了劉公公的把柄。

可現在倒好,劉公公這麽一步棋下出來,等同于脫離了三皇子的掌控!

王靜當然不認為劉公公能夠一眼堪破,必是有人背後指點,可這人到底是誰呢?

王靜的腦海裏不多時浮現出一個人影,如果不久以前,王靜一定不會相信,但現在,卻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王靜心頭不禁浮現出巨大的荒謬感,難道謝舒早就清楚這其中的關節?

不過這又怎麽可能?

如果他真知道這背後之人乃是三皇子,他怎麽敢這樣和三皇子作對!

王靜一直跟在左然身邊,雖說老師一直沒有出仕,贏得天下美名,可王靜知道,當年老師是見官場黑暗,先皇昏庸,失望之下才隐居不出。後來,當今陛下即位,老師難道就沒有動搖過嗎?

而王靜從小讀聖人書,集聖賢事,考取功名,所求為何,不過是擇一明主,一展宏圖。可王靜很快就發現,老師教給他的東西,都太過理想化了。

這世界上的公平是有等級的,人也是如此。

在既定好的社會規則裏,世家早已占盡上風,而寒門擁有的僅僅是一粟之地。

作為寒門,王靜真要想完成他的志向,他唯一能夠選擇便是将籌碼押在一位有可能繼承大寶的皇子手中。

因為這天下,唯有皇帝才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可以掌握一個人生殺予奪的大權。

而王靜又何嘗不知道,這位三皇子并非是他所想的那種明君,可王靜同樣也清楚的是,正因為皇帝擁有這樣的權力,天下對于皇帝的約束程度完全取決于皇帝自己的意願,并無所謂可以立刻生效的懲罰和獎勵。因此這世界上,暴君昏君比比皆是,而聖明之主才顯得何其稀少,所以王靜從來沒有抱着這樣的期望。

但王靜也從來沒有想過,謝舒不僅敢在拒絕三皇子的招攬的前提下,還與三皇子作對。

一時之間,王靜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不過只是片刻時間,王靜便已回過神來,他不需要理解謝舒,更不需要猜測謝舒的意圖,因為在謝舒做出這樣的決定之後,便已經與他的立場相對,如今他只需要做的便是據實上報。

可即使如此,王靜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緒前所未有的複雜。

而另一邊,顧家也在為此焦頭爛額。

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劉公公會突然反悔!不僅将此事公布不說,還将建立行宮的事情全數交給了虞家。

這樣一來,顧家的修繕又該由誰負責?

好在劉公公并未和他們撕破臉,挪出了十萬兩白銀出來,這對顧鐘來說,和他一開始預想的完全不同。

十萬兩白銀在尋常百姓眼中是天文數字,可應付皇上遠遠不夠,顧鐘自己還要添補一部分......

不過顧鐘倒還勉強能夠接受,畢竟他也不願意和劉公公鬧的不愉快。

他如今遠離京城已久,但為了讓陛下時常記着自己,不僅要靠自己的妹妹,這禦前之人也要時常收買着。

只是這樣一來,他們原想借刀殺人,對付虞家一事,就完全落空了。

如今劉公公為虞家請得聖谕,那些富戶巴結他們還來不及,又怎敢再起別的心思。便是顧鐘,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這樣出手,反而要大大方方給其方便,免得讓人逮到把柄。

但在顧鐘看來,虞家毫無經驗,要想攬下這樣的大事,也不怕偷雞不成蝕把米,何況短短三個月,平地便起一間行宮實在太難,一旦有什麽差錯,便是掉腦袋的事情,所以顧鐘不慌不忙,只等着後續進展。

可一連幾日,顧鐘也沒打探到虞家有什麽大規模的動作,只是召集了許多三教九流,測卦算蔔之人。

難道這第一步選址就卡住了?

顧鐘倒也不意外,為陛下的行宮選址豈是那麽簡單的事情?這金陵城方圓數百萬裏,山川江河,秀麗景色不勝枚舉,可要想選中一處住址考慮的因素太多了。

這虞家實在是淺薄無知,竟然以為找幾個道士和尚就能選址嗎?

就在顧鐘對此嗤之以鼻的時候,忽然聽到有消息傳來,說是這些人一致推算出了,一處最适合建造行宮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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