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那件小衫輕薄地貼在他的身上, 只能堪堪遮住大半個身體,手腳露在外面,腿上橫着一條錦被, 他柔順亮澤的發絲散落在玉枕邊, 更顯得發極黑, 膚極白。

熱天裏, 他睡得不太安穩, 面頰泛着紅暈,每當他吐氣的時候,他的胸口會随之微微起伏。

他衣襟松散, 毫無防備,可以看到隐約的光景,如同初綻紅梅,一片欺霜蓋雪。

謝舒喉間莫名有些幹澀起來, 他艱難地克制住自己, 将目光移到別處去。

可下一秒, 謝舒又發現,即便他不去看, 剛才那一幕也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而郎君身上那抹甜甜的幽香和他的呼吸一樣, 沒法忽視。

謝舒全身都有些熱了, 這樣的反應, 對他來說,已經不算陌生。

他閉了閉眼,原本想要從塌上坐起, 不過他一弄出動靜, 旁邊的虞楚息在夢中若有所覺, 無意識地蹙了蹙眉,呢喃了一聲,緊接着踢了踢被子,依稀聽見是抱怨的意思。

謝舒起身的動作一頓,不敢再動了。

謝舒于是又低下頭去看郎君,只見郎君青絲揉亂的脖頸間泛着微微的光澤。

謝舒反應過來,這大概是郎君熱的出了汗。

之前謝舒就發現了,郎君的體質很容易流汗,一旦受了熱,總是如此。

謝舒目光柔和下來,小心地将郎君身上的被子移開一點。

虞楚息蹙起的眉心果然放平了一些,連吐息都輕了許多。

但等謝舒将郎君腿上的被子完全移開,這才看到郎君身上所着的那件小衫淩亂地堆疊在一起,早已不知何時掀到了他腿根的位置,根本掩不住什麽......

謝舒攢着被子的手僵硬在了當場,也不知道是該不該重新給郎君蓋回去.......

最後謝舒想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他将被子放在一旁,然後輕輕地伸出手,想将郎君的小衫整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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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異樣的觸感,若有若無地從他腿上輕擦而過,虞楚息意識模糊,半夢半醒之間,只覺得那帶着薄繭的手指在自己滾燙的肌膚上游走的時候,仿若能夠帶來甘霖般的溫涼之感。

但這種舒服中,又帶着一點說不清的難耐。

而等手指從他腿上移開的時候,虞楚息再次蹙了蹙眉頭,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他本就睡得淺,當他睜開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到謝舒的時候,虞楚息的意識還沒有完全蘇醒過來。

他只是感覺到謝舒離他很近,卻不肯再碰碰他。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帶着一絲委屈,語氣似撒嬌又似催促道:“你怎麽不親親我?”

謝舒喉結猛地一滾,眸光瞬間晦澀下來,郎君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但謝舒卻沒有再問,郎君的眼睛濕漉漉地看着他,唇角微張,嬌豔欲滴。

謝舒半側過身,另一只手托起虞楚息的後頸,俯下頭,他先親了親郎君眼角,在那顆紅痣上停留了一會兒,這才深深地吻住他的唇。

蘇凱穿着一身鮮亮的錦衣,襯得本就矮小的他身材五短。

但蘇凱卻渾然不覺,滿面春風地坐在自家大堂裏,只等着衛卿童上門。

不過蘇凱也不知為何,從昨日起,心頭總有些不安,因此今天特地讓人趕了一個大早過去。

然而久久不見人來,蘇凱有些不快起來。

好在蘇府的管家素來知道老爺的心思,趕緊差人去催促,不多時他面露難色地回來,告訴了蘇凱的原因。

原來是衛家那邊出了問題,衛卿童似是反悔了,不願從屋裏出來。

蘇凱聞言頓時臉黑如炭,他雖說早知道衛卿童不是心甘情願給自己作妾,可他送了那麽聘禮給衛家,又答應了衛卿童不少要求,實在是不識好歹。

這樣一鬧出來,豈不是人人都看他笑話?

蘇凱原本還有些憐香惜玉的心思一并作罷,他陰沉着臉道:“他給我作妾,難道還是折辱了他不曾?既然我給他這份體面,他不要,那就讓他沒有體面!”

蘇凱不必吩咐,蘇府管家已明白他的意思,氣勢洶洶地帶着十幾個家丁去衛家了。

如今,衛家這裏更是鬧的雞飛狗跳。

蘇家派來的迎親隊伍豈是那麽好說話的,衛二又是點頭哈腰,賠笑道歉,又是給了不少賞錢這才安撫住媒婆和花娘。

而看着剛到手的銀子還沒捂熱乎就花了不少出去,衛二心頭簡直像是在滴血。

衛大更是氣急敗壞,他怎麽也沒想到,衛卿童竟然這樣做!

衛卿童難道還真以為有人能救他不成?

原本他乖乖上門,說不定讨得蘇老爺歡心,以後也能當半個主子,可現在倒好,等蘇老爺發怒,厭棄了衛卿童,他們都沒好日子過!

見衛卿童就是不出來,衛大本想叫街坊鄰居一起把門砸開,可周圍人沒一個上前的。

這可是缺德事,誰願意做這個?

甚至還有的人看到衛大衛二如此無恥,衛卿童又是大家看着長大的,實在不忍,有心上前相幫,但想到蘇家的權勢,難免有些裹足不前。

就在有人要出手的時候,眼看着蘇府管家帶來了十多個豪奴來了,每個都五大三粗,滿臉橫肉,衆人見了躲在一旁,能做的只是一聲嘆息。

一看到蘇府管家,衛大和衛二忙不疊地上前賠罪,但哪裏給他們這個機會,按照老爺的意思,這衛家既然連差事都辦不好,就沒用了!

蘇府管家也不聽他們分辨,讓人先教訓一頓再說,當然最要緊的還是将衛卿童接回去。

聽到外面傳來的喧嚣響動兼并着衛大衛二的慘叫聲,衛卿童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一點快意的微笑來。

十多個家丁一上手可就是真刀真槍,這柴門後面便是堆再多的東西也不管用,很快這勉強拼湊起來的木頭便四分五裂,連整個茅屋都有些搖搖晃晃。

但等周圍的障礙物都轟然倒塌,只見房屋內,衛卿童端坐在榻上,他沒有穿那件品色的嫁衣,臉上面無表情,唯有黑白分明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他,無端讓人覺得有些冷意。

蘇府管家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接着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老爺娶過這麽多房小妾,也有良家的,可沒一個像他這樣的高姿态。

不過是在金陵有些名氣罷了,還真以為自己能夠飛到枝頭變成鳳凰?

但蘇府管家想了想,還是沒有強綁着走,這衛卿童長得确實好看,說不得以後又得了老爺喜歡呢?

于是蘇府管家叫上外面的媒婆花娘,先把衛卿童收拾一下,再趕緊送入府內。

就在這時,遠處又有一行人朝着這裏走來。

蘇府管家也察覺到了對方來者不善,打頭的穿戴一身輕甲,說不清到底是哪個府上的,總覺得規制不一般。

而且帶領的人手個個都是練家子,還擡着一乘小轎。

蘇府管家雖有些驚疑不定,但馬上又壯起了膽,喝問道:“來者何人?也敢打擾我們蘇府辦事?”

老爺說過,如今謝舒已是自身難保,老爺又傍上了顧鐘顧大人,這金陵城還有多少人敢招惹他們蘇家?

下一秒,只聽一道尖細夾帶着一絲陰柔的嗓音從轎內傳來:“哦?咱家也曾見過蘇凱,倒不知他身邊竟養了這樣的刁奴。”

他話音一落,整個桃泥巷瞬間冷寂下來,所有人像是被掐住脖子一般噤了聲。

蘇府管家更是膽戰心驚,此時他哪裏認不出來,這說話的是內務府的劉公公,這領頭是大內侍衛孫統領。

即便老爺在劉公公面前,可是百般讨好。之前他也曾替老爺給劉公公送過禮,現在,劉公公這話是什麽意思?

對了,劉公公今日來,難道......

心中有了一個不可能的猜測,蘇府管家面如金紙,抖着聲音道:“劉公公......”

然而劉公公卻不待他說完,冷笑道:“既然不是蘇凱身邊的人,那就是冒充,孫統領,把他送進官府吧。”

至于衛卿童,劉公公掀簾下轎時多看了他一眼,接着将明黃色的手谕拿出,念完行宮要選宮人的旨意,含笑道:“衛卿童,你如今也入了待選之列。”

當然這前者确實是陛下親自頒布的,至于後者其中操作的空間可就大多了。

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劉公公将衛卿童接到了出去,路上,劉公公不免尋思起來,謝舒之前讓他把衛卿童送走,可如今這邊行宮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倒不如先把衛卿童扣着再說。

不過劉公公也和衛卿童說明白了,自己這次是受謝舒所托,日後再送他到一個安穩的地方。

衛卿童聞言心下大震,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其實他之前也想過,也許謝舒并不是那個意思,否則之後也不會不來見他。

可為什麽他要救自己呢?

那個人和之前真的不一樣了。

衛卿童忽然想起半年前,他對自己說過的話語,不由得心中再次浮現了一抹怪異。

但緊接着,衛卿童就沒空多想了......

他的心神轉到了另一個地方。

剛才,蘇家那些人何等的威風,平日混賬不已的衛大和衛二不得不低頭。

可劉公公一來,他們也要夾着尾巴做人。

在沒有經歷過剛才的噩夢與現在的暢快,衛卿童也許永遠不會這樣清楚地認識到,原來人的階級會分的這樣地細,這樣地冷酷。

但衛卿童并不會覺得難過,他反而露出微笑。

劉公公尚且有這樣的權勢和威信,衛卿童心跳漸漸加快,他攢緊了手指。

這天下還有更尊貴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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