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謝舒探身, 輕輕地含住了虞楚息的唇,可再怎麽克制自己,當一碰到那魂牽夢繞的綿軟時, 他的動作便變得熱情纏綿起來。

謝舒能夠嘗到對方口中遺留的淡淡茶香, 和虞楚息本人身上的清香雜糅在一起, 幾乎能夠讓他的靈魂為之溺斃。

過了許久, 感覺到虞楚息吐息微微, 右手無力地抵在自己的胸膛上,謝舒方才愛憐無限地離開了他的唇瓣。

而被他抱在懷中的虞楚息多少有些難為情,他緊閉的長睫顫抖了一下, 才睜開眼去瞪謝舒,眸中卻只剩着盈盈的秋水流動着:“現在大白天,衣服又沒換,你不許這樣。”

謝舒虛心受教, 郎君說的極是, 以後日子還長。想到這裏, 他便安心聽虞楚息安排,脫去官服再說。

接下來謝舒又叫人備餐, 以往謝舒吃的都比較簡單, 可郎君來了, 就再也不能馬虎了。

等兩人換了衣服, 重新坐在一起時, 謝舒這才打開信封,将姜鴻給他寫的信拿了出來。

看完後,謝舒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老師果然對他所面臨的困境猜的八九不離十。

他如今在翰林院确實舉步維艱, 旁人看來, 是因為他沒有權貴作為依靠的緣故。

但無論是老師還是他自己, 都很清楚,如今朝廷上的鬥争是呂朔為首的寒門子弟與尚書令崔源為首的世家門閥之争。

作為新科進士的謝舒在這樣的鬥争中是沒有任何地位的,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探路石。

所以謝舒該思考的是如何在這樣的時局中保全自己。

老師讓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蟄伏,專心在翰林院做好本職工作編書.....還給他一份名單,對謝舒可能有所幫助。

謝舒看了看名單,這幾人他有所耳聞,都是風評不錯的六部官員,其中一人還是翰林院的長官張勝。

就謝舒所知,張勝負責國史館,如今正在編纂前朝的史書,因此很少露面。

而這本史書由他起編,已經有四年的時間了。

古代編纂史書是一個大項目,需要耗費極大的精力,畢竟古代文字的記錄很難保存和流通,唯有以帝王之力,集無數心血,才能進行下去。

謝舒當然很佩服這樣的學者,可他知道,自己若是也進了國史館,沒有三五年,根本沒有辦法看到史書的落成,他耗費不起這樣的時間。

那麽他該怎麽辦?

看着謝舒愁眉不展,虞楚息也沒法專心吃東西,便擱下筷子,這時謝舒注意到了,忙給虞楚息夾菜。

虞楚息卻不動,他只是輕輕挑眉,流波一笑道:“原說我來京城還想好好嘗一嘗當地的佳肴,倒忘了有個人早就嘗過了,舍不得陪我。”

謝舒不由得舒展了眉心,心中知道郎君是在打趣自己,也暗怪自己剛才思量事情,冷落了郎君,實在是不該。

謝舒忙執了郎君的手,又含笑柔聲道:“郎君有所不知,這京城的風光美景我都留着,只想以後和郎君共賞。”

謝舒說完後,腦海中頓時靈光乍現,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盛,接着又往虞楚息的臉上親了一大口道:“我知道了!郎君真是福星!”

虞楚息本就被他的動作弄得手足無措,如今更是感覺到臉上發燙,只好輕輕推了推他道:“你在說什麽胡話,什麽福星不福星的?”

謝舒越看郎君越覺得可愛萬分,忍不住按着他又親了親道:“我是說,我家夫郎是我的福星。”

第二日,謝舒去翰林院時,将昨夜寫好的文書呈遞給國史館。

他已經想好自己要編什麽樣的史書,不如山河地理為妙。

他既可以借助編纂史書的工作來沉澱下來,又可以陪郎君共覽山河風光。

而有了姜鴻的指點,謝舒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雖然來翰林院不過幾個月,資歷尚淺,但有連中三元這樣的名頭,學識不會受別人的質疑,再加上準備工作到位,只要找對了路子,此事便極有可能成功。

果然,他這文書一遞上去,張勝親自見了他,又詢問了一些事情,過幾日便得到了翰林院的批複。

謝舒成為《大慶·地理志》的副編,此書由三部分組成,收錄了歷代地理名著。

如今大盛建立後,地理志有的地方需要重寫,尤以京都為要,謝舒的文書正中要害,因此翰林院便決定讓專人負責。

一位資歷老的翰林學士為總編,此人叫李岩,向來專心學術,不問朝政。而編纂小組中除了提出建議的謝舒,還有同樣新來的兩位,孔修和高義。

接到任命,孔修不免傻了眼,他怎麽也沒想到,謝舒竟然會想到編纂地理志,還成為了副編。

雖說在翰林院三人的級別并沒有什麽不同,但在這個項目裏,謝舒卻是他的上級。

不過好在地理志不算重要,孔修也大有應對之法,完全可以不聽命于謝舒,但他心中還是頗為不甘。

因此當天見了謝舒,孔修便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對地理志沒什麽研究,恐怕幫不上謝編修什麽忙了。”

謝舒早知道孔修的态度,只是淡淡一笑道:“我也從未指望過孔編修,孔編修不必多慮。”

孔修面色一冷道:“謝編修要編纂京都地理志,這京城四處都得丈量一下,只是天子腳下,貴人極多,謝編修就不怕沖撞一二。”

孔修言中的威脅之意十分明顯,之前謝舒拒絕渭河公主的結親之意,已得罪了對方,他還要在京城做事,是不可能避開渭河公主的。

謝舒聞言冷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下奉命修書,所為國事,為國效命,王孫平民,上下一體,有何異同?”

謝舒這話擲地有聲地說完,孔修啞口無言,旁邊的高義則面紅耳赤,之前他礙于孔修等人的權勢,不敢出頭,此刻聽了謝舒的話,更覺自己的所作所為慚愧萬分,他忙說道:“謝兄所言極是,在下願盡綿薄之力。”

謝舒要編纂京都地理志的消息一經傳出,很快落到渭河公主的耳裏。

他在京中,消息向來靈通,之前又有意将謝舒招婿,下面的人自然報了上來。

上次,渭河公主讓孔修搭線,原以為此事極為容易,卻不料傳出那樣荒唐的一件事來。

這件事對陸嬌并沒有什麽負面印象,因此渭河公主雖覺得謝舒未免不識好歹,可又覺得其中有孔修辦事不力的緣故,加上謝舒此人他确實比較滿意,所以渭河公主并未發作,只是讓孔修将功折罪。

轉眼幾個月過去,渭河公主見朝中形勢如邵祯之前所言,輕易摻和不得,眼下又有不少世家豪門就陸嬌的婚事來探口風,渭河公主不免有些着急,想盡快定下來。

而謝舒的品貌才學不僅是上上之選,又是寒門出的貴子,自可将他牢牢拿捏在手中,只是讓渭河公主沒有想到,這幾個月來一直沒等來謝舒的回應。

渭河公主十分不解,這謝舒之前甘願為商戶贅婿,如今給他一個縣主驸馬的機會,他竟然不動心?

渭河公主轉念一想,之前他手下有人探聽到謝舒和孔修關系交惡,想來也有這個緣故。

既然如此,渭河公主也願意展現一些誠意,在得知謝舒如今負責編纂京都地理志後,渭河公主便差人送一封請帖到謝舒府上。

門房見關系重大,不敢耽擱,忙呈遞給虞楚息。

雖說虞楚息來到京中不過兩三日,消息壓着沒有外傳,但府中誰不知道兩人的關系,何況原本許多人便出自虞家,虞楚息自然而然十分熟悉府中上下林林總總的事務管理。

只是見這封請帖出自公主府,虞楚息打開的時候不免微微蹙起眉頭。

過了一會兒,虞楚息召人詢問了一番後,便将請帖放下,去做別的事情。

直到謝舒下朝回來,看到桌上這封看着便十分名貴的請帖,他心中疑惑,拆開一看,頓時臉上露出冷漠之色。渭河公主終于親自露面了,果然好手段,在知道他如今負責修纂京都地理志後,不僅暗示他能行種種方便,也流露出願意幫忙的意圖,若是旁人怕不是感激涕零,求到府上。

謝舒看了卻只覺得字裏行間都是令人生厭的傲慢。

而後,謝舒也立馬反應過來,這封請帖虞楚息定然已經看過了。

謝舒心中不禁煩惱起來,發愁等會見了虞楚息該如何向他解釋。

到了晚膳時分,虞楚息才從外面回來,謝舒也忙于事務,一時忘了此事,等到兩人用膳時,虞楚息這才提起道:“我見渭河公主邀你去府上,你和他可有什麽交情?他為何要幫你?”

謝舒搖搖頭道:“我與他未曾蒙面,更談不上什麽交情,哪裏知道他們這種皇親國戚是什麽想法?何況我也無需旁人幫忙,等下回絕便是。”

虞楚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旁人平白無故邀約你,總歸是有原因的。我倒是聽說他膝下有一個嬌郎,如今年已十六,有不少王公貴族求娶,他一個也未讓人進府,對你卻青眼有加……”

說到這裏,虞楚息心中已有無法忽視的酸澀,來到京城之前,他也料想過如今。

一開始,他和謝舒在江南,謝舒還是虞家贅婿,後來,謝舒一步步揚名,又有人說他們神仙眷侶,最般配不過,現在到了京城,又是另一番光景。

雖然虞楚息早知道看中謝舒的人只多不少,只是沒想到渭河公主也在其中。而虞楚息并非是不信任謝舒,但這種事情他也不想裝糊塗。

倒不如問清楚點地好。

見虞楚息已經猜到了什麽,謝舒心中好不擔心,着急道:“郎君,你說這些幹什麽,你明知道我的心意!”

同時想起之前種種,謝舒更是無限氣惱:“這些人也明知道我有郎君,卻……”

謝舒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才能避免露出真實的情緒,他并非是這個世界的人,對皇權沒有絲毫敬畏之心,因此面對旁人威逼,只有惱恨可言,日後他絕不會放過這些人,但也不想因此吓到了郎君。

就在這時,一只手輕輕地撫過他的臉,見虞楚息那雙鳳眼凝視着自己,謝舒頓時不再言語,只想去握郎君溫軟的手心。

而虞楚息卻低聲開口道:“謝舒,你之前說過要和我重新成婚可還算數?”

謝舒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他本想過幾日便說,此時郎君主動提起此事了,謝舒不免一呆,接着便生出狂喜。

虞楚息見他情狀,心中一動,微微一笑道:“既然你之前說過,你不在意子嗣家業,那我也沒什麽好在意的,我便嫁給你如何?也免得旁人再說那些閑話。”

謝舒這時哪裏聽不明白郎君的意思,郎君的意思竟是要重新訂下婚約,和這世俗一樣做對普通夫妻。

他毫不猶豫搖搖頭:“我說過要當郎君一輩子的贅婿,豈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況且我從不在乎旁人,只在乎郎君一人。”

謝舒說完後,再按捺不住心頭的喜悅道:“那我們擇日便舉辦婚宴,邀請三五好友,不必那些繁文缛節,只要拜謝天地,郎君應我可好?”

謝舒說到這時雙眼已灼灼發光,似明日星辰,只等虞楚息同意。

虞楚息又哪裏說得出拒絕的話語,不禁長睫微顫點點頭,謝舒長舒一口氣,緊緊攬住郎君的腰身,看他依在自己的肩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