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冬至(一)

冷宮的冬天總比宮裏其他地方要冷上一些,屋子四處漏風不說,還帶着令人骨頭都發冷的濕氣,蓋上被子怎麽都暖不了。尋常人忍一忍、多蓋一床被子、找個躲風的角落多少也能熬過這個冬天,可自小體弱的紀雲川卻很難辦到。

這是紀雲川被關進冷宮的第二天,也是冬至,是他的生辰。

往年的生辰都是徐貴妃帶着整個福泉宮的人為他慶祝,夜裏皇上還會帶着生辰禮物過來看他,便是平日裏與徐貴妃不對付的其他宮妃,也會送了禮物來表示表示。

至少也會做個樣子給皇上看,除了皇後和太子。

半年前,大約是立秋前一日,鳳儀宮突然火急火燎請太醫過去,後來就聽說皇上封了鳳儀宮的消息。

聽說是皇後瘋了,而那之後太子看紀雲川的眼神也更加的怨恨,即便紀雲川對皇後的瘋病毫不知情,也不認為這件事跟I自己的母妃能扯上什麽關系。

那時候的他以為太子僅僅只是與自己不合,沒想到對方會想要致自己于死地。

可惜在皇上下令賜死紀雲川的時候,跟了皇上許多年的司禮監掌印說了一番話。想正是這一番話叫皇上念及這麽多年父子情分,留了他一條命,只将他廢為庶人。

于是,他便以男子之身被關進冷宮,開始了這日日受人白眼,興許還要被徐貴妃從前的仇敵下絆子的日子。

冬至這日一大早就有太監帶了兩桶餃子過來,說是代掌六宮事務的任淑妃賞給全宮上下的。

這樣的把戲冷宮多少嫔妃都看膩了,知道是任淑妃為了造賢惠名聲做的戲,大家也沒什麽感激的情緒,只當做是每日分飯食那樣拿了自己的碗過去盛餃子。

紀雲川在屋檐下站了一會,垂眸想了想才轉身進屋拿了個碗出來排到最後邊去。

冬至時候的盛京寒風刺骨,紀雲川一身灰撲撲的袍子,長身鶴立于人群之中,顯得格格不入。

不僅是身形,紀雲川那張白淨如玉的臉,那雙多情卻總清清冷冷的桃花眼,與周圍因長期居于冷宮而死氣沉沉的衆妃嫔相比也是十分不同。

格格不入,最格格不入的就是他這男子的身份。

進冷宮的那天,許多冷宮嫔妃都出來看他,一個個臉上都帶着好奇與鄙夷,有的還在他走過去的時候故意大聲嚷嚷着“一個男人怎的也能被關到冷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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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紀雲川也想知道,可對他來說能活下來已是萬幸,至于旁的請求……想皇上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胡思亂想的空隙,終于輪到紀雲川盛冬至餃子。

可眼前盛餃子的太監一瞧見他,對視一眼過後卻是擺擺手讓他走開,說:“淑妃娘娘只說給冷宮的妃嫔,你又不是妃嫔,來拿餃子幹什麽!一邊去一邊去,這兒發完還得去下一個地方呢!”

紀雲川眼皮都沒掀一下就走到一邊去,以免自己攔在那裏叫後邊的冷宮嫔妃吃不上熱乎的餃子。

但他也沒有全然不計較這件事,只走到一旁跟另一名送餃子來得太監說:“方才聽公公說冷宮人人都有,如今瞧着公公的意思……是說庶人不是人嗎?”

太監聽着紀雲川那如冷泉叮咚般的聲音,渾身一個哆嗦之後才小心地轉頭去看他,恍惚間以為從前那個清冷矜貴的三皇子站在了自己眼前。

眼前這人确實是從前那個人,可他再也不是高貴的三皇子,而是一個因為混淆皇室血脈而被關到冷宮來的庶人。

可即便是庶人,那日的波折并未折了他的骨頭。如今的他仍舊挺直了脊梁站着,以仍舊清冷矜貴的姿态看這阖宮上下。

太監一瞬間有些怕了,賠着笑給他盛了一碗餃子,等紀雲川那如鶴般的背影遠離此處才回過神來。

三皇子已然跌落雲端成了庶人,待在冷宮這樣的地方日後少不得要讨好他們這些送飯菜的,他怕紀雲川做甚?

端着餃子回了屋裏,紀雲川先試着用盛着水餃的碗暖了暖手,才小心地吃掉這些水餃。

從前紀雲川并不是好争之人,有些東西不要就不要了。

但今日不同,清晨這裏是不送飯菜的,只中午和晚上送兩次。這時候送餃子來,待會兒午間便不會再送來,若此時不吃便要餓到入夜。

他的體弱是從娘胎裏帶來的,這麽些年本就沒養好,這冷宮濕冷至此,他更是餓不得。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紀雲川不想死得稀裏糊塗的。

若是在冷宮病死、冷死、餓死了,那還不如跟徐貴妃一樣一杯毒酒往輪回去了。

就在紀雲川站起身打算把這個碗洗掉的時候,門口卻傳來了砰的一聲巨響。

生出沖突在冷宮并不稀奇,但冷宮這些嫔妃還不至于這個時候上門來找他麻煩。

所以他便以為是那幾個太監回過神來想找麻煩,眉頭一皺轉頭就想說點什麽,卻沒想他一轉頭,竟是看到了一個不可能出現在此處的人。

太子來了。

一身藏藍圓領袍配着玉帶,外邊披了一件墨色狐裘,深棕色的發即便是背對着光也還是被照出少許紅來。

眼前這肩寬身長,站在紀雲川面前仿佛一座山的男人,就是當朝太子紀羽。

紀羽本該叫紀雲羽,卻因中宮嫡出,依照大慶禮法去了字輩,常稱為紀羽,以區分嫡長子與其他皇子。

曾經紀羽便與他是不同的,如今更是雲泥之別。

紀雲川不明白紀羽到這裏來幹什麽,但他如今是庶人,見到太子總歸不好毫無反應給人遞把柄。

所以他也沒去想太多,只放下那個碗朝紀羽走去,在碰到外邊照進來的陽光前停下腳步,垂眸掩去眼中情緒,跪下來給紀羽請安。

紀羽一雙丹鳳眼本就帶着狠厲,那劍眉薄唇更是多了幾分無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極具攻擊性。

從前紀雲川瞧見紀羽便有些發怵,如今從高高在上的皇子變成了在宮裏猶如地上泥的庶人,他與紀羽見面時更是生出幾分害怕來。

但更多的還是尤為複雜的情緒,他對紀羽的感情是複雜的。

從前便想靠近想追逐,後來發現對方因皇後與徐貴妃的争鬥而讨厭自己,也沒有湊上前讨嫌。

後來他被發現其實并非皇帝親生,與紀羽再沒了那層兄弟關系,又跌落至此,他更是失了接近紀羽的想法。

紀雲川這性子本身也不會真的将追逐靠近這樣露骨的事情付諸于行動,他更多的是在一旁看着,用一雙清冷的眼看着。

瞧着清冷,其實那長而密的睫毛下掩去了許多情緒。

“三弟對這份生辰禮物可還滿意?”紀羽走進屋來,環視一周後厭惡地皺了下眉,但不知想到什麽,卻又露出笑臉來。

紀雲川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生辰禮物”是什麽意思,眉頭微蹙後擡起頭想問什麽,卻被低下頭剛好看見這一幕的紀羽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

清脆的巴掌聲仿佛回蕩在這間小小的房屋內,紀雲川被打得撇過頭去,臉上火辣辣的痛,眼中一瞬閃過驚訝。

不敢相信,從前高貴傲氣的紀羽竟然親手甩了他一巴掌。

“誰準你直視孤的。”

紀羽俯視着紀雲川,那雙深棕色的眸子亮亮的,恍惚能從其中看見快意。

這是紀羽想要的嗎?

紀雲川又一次擡起頭,在紀羽又一巴掌即将甩過來的時候擡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

可惜他的力氣一向不如紀羽,這一巴掌還是落在了他的臉上,只是力道小了不少罷了。

“殿下,罪臣只是被貶為庶人,不是奴隸。”紀雲川的聲音清清冷冷的,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他在對待紀羽的時候有那麽幾分不同。

“奴隸?”紀羽眉頭微挑,冷笑一聲,“你說如今孤求父皇将你賜予東宮為奴,父皇會不會答應?”

這話讓紀雲川皺起眉來,抓着對方手腕的手也不自覺收緊了一些,嘴唇微張着,小一會才說:“父皇……不,皇上愧對皇後,殿下的請求,想是答應的。”

得到紀雲川這個答案,紀羽該是有些滿意的,臉上露出帶着快意的笑容,也沒有再想對他動手,只重重甩開他的手,抖了抖袖子,“孤會向父皇提的,不過……你還是留在冷宮過完這個冬天好一些。放心,孤不會讓你死的。”

紀雲川脊背僵硬着,沒有應紀羽的話,只是垂眸掩去眼中情緒,閉了嘴一句話都不說。

明顯是不想的。

可皇後瘋了之後,皇上對紀羽可謂是縱容至極,紀羽的提議沒有一次是被駁回來的。

若是紀羽親自去提,想他就是要紀雲川被五馬分屍,皇上該也不會拒絕。

紀羽是皇上愧對的皇後所出,正兒八經的帝王血脈。

而他只是徐貴妃當年與不知何人私通得來的野種,用一個野種來讨好本就愧對的親兒子,想來這甚至不需要皇上猶豫什麽。

紀雲川自嘲地勾了勾唇,掀了掀眼皮看向紀羽。

“叫我當奴隸,殿下不如直接殺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是冬至寫好的,雲川的生辰也是冬至,所以标題是冬至。

放一下食用說明,确認吃這口再看下去,不吃這口趁現在快逃

食用說明:

強取豪奪,有火葬場,但核心應該還是在強取豪奪上,看不出來是我菜

雙初戀,攻沒有碰過別人,但他是真的狗,受有部分時間會穿女裝

攻受都不是完美人設,因為上一輩恩怨,他們還是仇人。受很多事情都不知情,但他是既得利益者,該不該遷怒這個見仁見智吧。

兩個人缺點都很多,狗血,沒幾個正常人,不吃這口注意避雷,控控謹慎閱讀。

有存稿,更新不用擔心,評論不會每天都看,有什麽非劇情、設定問題急需得到解答可以私信我。

應該是偏執瘋狗攻x清冷美人受,看不出來是我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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