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命案(三)

東暖閣內安靜得可怕,紀雲川端坐在原處沒有動,只冷眼看着面前的李全昌從面上笑容徹底消失到發出一聲嗤笑。

“你倒是比我想的要聰明一些。”李全昌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不知想到什麽停下來,“可你如今除了相信我還能相信誰呢?紀雲羽嗎?”

紀雲川只看着李全昌,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選一個。

他根本沒有當皇帝的想法,根本就沒有必要一定從他們之間選一個人。

而且,在李全昌手裏當傀儡跟在紀羽身邊有區別嗎?

都是受制于人,不過名頭不同罷了。

既然已經談崩到這個地步,紀雲川也不欲多留,站起身看向李全昌時略一猶豫,還是朝他行了個禮。

只不過并非宮女見到主子的禮,而是尋常男子之間的。

紀雲川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宮女看待,紀羽不在,且又沒有人抓他把柄的時候,自是不會主動去守着所謂的宮女名頭。

李全昌倒也沒有計較這個,只跟着站起身來,抖了抖袖子,深深看他一眼,并沒有阻攔。

紀雲川心中警覺起來,轉身離去的時候多留了個心眼,卻發現李全昌半點動作都沒有。

難道是他太過警惕了嗎?

紀雲川蹙眉往前走着,将要走出福康宮時,卻是感覺到身後一陣疾風劃過。他慌忙側身一躲,往旁邊退了兩步避開撲來的人,才轉頭朝來人看去。

來的是幾名太監,其中一名還是李全昌的徒弟小雨子,想來這些人來攔他是李全昌的意思。

這般放他走,又叫人在門口攔他。

若方才他反應慢一些,怕現在已經被他們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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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川環視一周找着離開的機會,可那些太監一步步逼近他,李全昌也從福康宮內走出來,站在不遠處笑着看他。

得意,很是得意,像是料定他逃不走一般。

可紀雲川還是有些不明白,他都拒絕與李全昌聯手了,為什麽還要強留于他。

李全昌像是看出紀雲川心中不解,輕笑一聲過後擡腳朝他走來,張口解釋道:“紀雲羽想已經知道你來我這兒了,你這般回去他一定會懷疑你,與其這般回去被他折磨,不如留下來與我聯手。怎麽?那個位子你不想坐嗎?”

紀雲川冷冷看着李全昌,聲音依舊沒什麽起伏,但能明顯聽出他并不大高興,他說:“不想坐,且被你留下與被太子折磨并沒有什麽區別,莫要把我當三歲小兒來哄騙。”

這話說完,紀雲川就想沖開擋在門口的太監離開此處,可他實在是自小體虛,比不得這些做慣了粗活累活的太監。他那點力氣根本沒辦法推動那些太監,只能在一動之後被衆人抓住,又被混了迷藥的手帕捂住口鼻,漸漸失去了意識。

李全昌滿意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紀雲川,瞥一眼他眉心花钿,笑着吩咐了一句:“帶走。”

紀羽見過霍文遠之後便一直煩躁不已,一方面為本就不對付的霍文遠,一方面是紀雲川還沒有回來。方才他看見紀雲川往內宮城的方向去了,原只當是有什麽活兒要做,可等了小半天都沒将人等回來。

此前又有李更衣将明珠按在池子裏淹死的事,如今紀雲川不回來,叫紀羽不得不多想一些。

只是紀羽并不覺得自己是擔心紀雲川,他只覺得與明珠的死一樣,只是覺得因為有人挑釁東宮而不高興罷了。

“他去哪了?”紀羽喚來明環,想着明環如今身為東宮正兒八經且唯一的大宮女,該是知道手下人去哪裏了的。

可明環秀眉微蹙,淡淡開口:“殿下,奴婢不知。”

紀羽擡眼看向她,他不覺得紀雲川能跑出皇宮,他也不覺得會有誰蠢到在這個時候幫紀雲川。

所以紀雲川到底去哪裏了?

紀羽眼睛一眯,袍袖一甩便往外走去。

也許對方并不是真的想将紀雲川帶走或是藏起來,紀羽找人并不沒有費太多的時間。

只是紀羽找到人的時候發現那人一身衣裙被扯得幾乎難以蔽體,頭發散亂着,那唇角也帶着一抹紅,明顯是唇上口脂被人抹到邊上去了。

紀雲川醒來的時候便是如此模樣,他也沒能做什麽反應,便看見了臉色陰沉朝自己走來的紀羽。

“紀羽……”紀雲川蹙眉看着朝自己走來的紀羽,剛喚了一聲便被狠狠抓住本就被扯開的衣領将他提起來怒視着他。

可這般粗暴對待之後,紀羽卻又脫下外袍将紀雲川裹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後才将人打橫抱起。

紀雲川根本不習慣被人這樣抱着,他感受着方才紀羽無意抓到脖子生出的紅痕的疼痛感,擡眼去看紀羽,解釋道:“我一醒來便是如此,我不知道……”

紀羽根本不打算聽他說這些,只是斜睨了他一眼,罵道:“閉嘴。”

紀雲川止住還未說完的話,垂下眸子也沒再開口,想紀羽既然不想聽那就不說了。

左右抓都抓了,紀羽堂堂太子也不會讓他抓回去。

二人就這樣回到了東宮,明環領着幾名心腹等在門口,想着上前接下紀雲川,卻被紀羽避開。

“去準備熱水,再找一些孤從前的衣衫來給他。”紀羽冷冷留下這話,抱着人往殿內走去。

“是。”明環福了福身,也沒去看紀羽離去的身影,只吩咐下去後親自去取紀羽的舊衣。

紀羽心中煩躁得很,瞧見紀雲川那副模樣的時候其實并沒有想那般對他,但手上動作卻比心中想的還要快,就那樣直接将人提了起來。

平日裏紀羽很少後悔,在這個時候才別扭地嘗到那麽一絲後悔的味道。

被人綁走與變成那副模樣也不是紀雲川想要的,找到人之後怪罪紀雲川實在是沒有道理。

紀羽明白的,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紀雲川不出去就好了,一直一直都留在東宮就好了。

這樣想着,紀羽抓住紀雲川的手腕時多用了一些力氣。

紀雲川只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抓得疼,倒吸一口涼氣之後也沒出聲,只等着紀羽抓夠了自個松開。

“你到李全昌那兒去幹什麽?”紀羽抓着紀雲川的手,将人帶到了備好的熱水旁,粗暴地将那本就已經被扯破的衣裙扯下,将人直接扔進了水裏。

紀雲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樣扔進去,一下嗆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緩了好一會他才緩過來,單手抓着浴桶長出一口氣,才擡起頭與紀羽對視。

紀羽一直看着紀雲川的掙紮,看他在失神之際下意識朝自己方向看來的模樣,心中不禁舒坦許多。

“他說知道一些我娘的事兒,我便去了。”紀雲川的聲音又恢複從前那般冷冷的模樣,只看了紀羽一眼便別過頭去。

“這樣的事不能問孤嗎?”紀羽嗤笑一聲,伸手掐住紀雲川的下巴強迫對方看向自己,又因為剛好俯視的角度瞧見了對方身上些許淤青,眉頭一皺,“這是誰打的?”

紀雲川順着紀羽的目光看去,發現是小腹上有一塊淤青,略想了想,說:“興許是小雨子抓我的時候撞到了。”

紀羽眯了眯眼,咀嚼着這個名字,問:“李全昌的徒弟?”

紀雲川點點頭,也沒打算多說什麽,他只覺得自己是在回答紀羽的話而已。至于紀羽會因為他的回答去幹什麽,他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紀雲川并不覺得紀羽會為了自己去做什麽,所以他覺得紀羽問這些也就只是問問而已。

“洗幹淨,往後沒有孤的準許,不許出東宮一步。”紀羽留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這裏。

之後的好些日子,紀雲川又穿回了男子的裝束,但只被允許穿紀羽前幾年穿的舊衣,若是不穿紀羽的舊衣就只能穿那些豔麗衣裙。

紀羽沒有給他別的選擇,二者只能選一樣。

紀雲川想着左右不出東宮,穿了太子從前的衣物也沒人抓他,便選了紀羽的舊衣。

就這樣穿着紀羽的衣袍,紀雲川在東宮裏等來了紀羽的生辰。

八月十七,秋分這日,正好是紀羽的生辰。

不過今年因為皇後瘋病纏身,皇上又重病不起,紀羽忙着監國倒是有些顧不上生辰。

紀雲川也想去歲皇後瘋了紀羽也沒過生辰,今年想也該是不過了。東宮上下也是這樣想的,所以關于紀羽生辰這件事根本沒有人去準備什麽。

直到黃昏時分紀羽回來,掃視一圈之後竟是吩咐他們去準備酒菜來。

明環一向不是過問主子之事的宮女,應下之後便張羅宮人去準備了。而紀雲川在微微驚訝之後也想轉身去給他們幫忙,以免此時要留在明顯有些不對的紀羽身旁。

可紀羽根本不打算讓他走,一見他準備離開,伸出手便将他拽到了懷裏。

“走什麽?孤總不能一個人吃這生辰的酒菜,就讓你來陪孤好了。”紀羽扣着紀雲川的手腕,看着在自己懷裏掙紮的他,不知想到什麽,額角青筋跳了跳。

紀雲川眉心微蹙後便要問對方發什麽瘋,沒想還未開口便被紀羽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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