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獨占(一)
紀雲川好些日子沒能出門,自然也好些日子沒見到霍文遠。
他知道紀羽還算信守承諾,并不會對霍文遠出手,但他還是要親眼見見對方,親口聽對方說外邊到底如何了。
倒也不是紀雲川不相信紀羽,他只是心中難安,想聽一聽旁人的說法罷了。
按照往常下朝的時辰,霍文遠這會兒該是剛好要從福寧門往出宮的方向去,若現在趕過去,興許能見到霍文遠。
不過紀雲川也不抱什麽希望,其實上朝的時辰并不固定,且他記得的還是從前的時辰,紀羽在朝政上的習慣并不好揣摩,他到現在也只知道紀羽約莫什麽時候會回東宮罷了。
好在也許是人倒黴到了一定程度事情便會變好起來,紀雲川剛走過去便瞧見霍文遠正準備出宮。
二人多年伴讀對彼此熟悉得很,紀雲川遠遠看霍文遠一眼,霍文遠便能察覺到那股熟悉感。
所以霍文遠似有所感地轉頭看去,發現是紀雲川的時候卻沒什麽高興的神色,只別過頭後匆匆離開。
紀雲川這些日子裏好不容易露出的真心笑容僵在了臉上,他站在原地愣了一瞬才拔腿朝霍文遠追去,想問出個理由來。
可他走到一半卻是被人拽住手腕往回拖去,差點兒便穩不住身形往地上摔去,連抱着的手爐都掉了下去。
紀雲川只當是被紀羽瞧見自己出門來了,回過頭便說:“你又發什麽瘋?”
可他轉頭看去卻發現來人并非紀羽,而是與紀羽有幾分相像的二皇子紀雲翰。
紀雲翰有着與紀羽一樣的深棕色頭發與眼眸,眉眼卻不如紀羽,膚色也因為平日裏耽于玩樂而并不很健康。瞧着是有些營養不良的蠟黃,卻被優越的骨相遮去不少缺點,只是整個人看起來終究是很不如紀羽。
倒也不是紀雲川對紀羽多有好感才這般說,他自覺自己心中所想皆是實話,但如今他的身份在這兒,倒也不好說出來叫紀雲翰知道,免得生出許多事端來。
不過紀雲翰都這般抓着他了,想來本身就是來生事的,只是不知為了什麽而來罷了。
這般想着,紀雲川警惕起來,擡眼看向身後抓着自己的紀雲翰,蹙眉質問對方:“二皇子這是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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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翰笑起來,目光不善地打量了他一番,用空着的那只手掰過他的臉好看清那白淨頸側上的紅痕,輕笑一聲:“方才是把本王當成大哥了?”
本王?
紀雲川愣了一下,心說紀雲翰這是已經封王了?
“瞧你這樣便知道大哥沒告訴你,大哥嫌本王在宮裏礙眼,封了個魯王叫本王出宮去自個潇灑快活。”紀雲翰松開掰着他的臉的手,一甩袖子沒好氣地說。
“太子哪有這個權力封皇子為王……”紀雲川蹙眉垂眸喃喃着,還未說完話呢,便被紀雲翰打斷。
“怎的沒有?你陪他這麽一段時間下來竟還是這般不了解他嗎?他都能借皇後的名義對李更衣下手,憑什麽不能借皇上的名義讓我滾出宮當閑散王爺去。”紀雲翰嗤笑一聲,摸了摸紀雲川的臉,笑得愈發暧昧。
紀雲川脊背僵硬着,厭惡地看他一眼,掙紮着想推開對方,可紀雲翰雖是個纨绔,卻也是健健康康跟着太子一起練過一段時間的。
他這樣自小體弱的身子,力氣根本不及對方,如何能掙脫開來。
這樣拉拉扯扯的景象被遠處的人收入眼底,随後轉身換了旁人站在原處,将這事兒報給了紀羽。
那日紀雲川回去沒見着紀羽,聽說是巡京郊大營去了,今夜不打算回宮裏,明兒正好不上朝,便在那看看他們晨練再回來。
紀羽不在,甚至還有一晚上不回來,紀雲川也是松了口氣。
心中想着紀羽既是不在,該是不知道今日紀雲翰糾纏他的事,這般也是免了許多麻煩,以免他們剛發生關系便有旁的男人黏上來,到時候以紀羽的性子怕是又要多話。
紀雲川都能想象到紀羽會說什麽,無非就是用一些外頭瞧不起行院之人的話語套到他的頭上罷了。
不過真的算來他算是有罪之人,若皇上真的狠下心也不是不能将他扔到行院裏叫他從此只能是賤籍。
紀雲川垂眸想着,最後搖搖頭自嘲地笑了一聲,心說想這些做什麽,如有罪之人一般被皇上扔進行院與留在東宮,不過是被很多人睡與被紀羽一個人睡的區別罷了。
隔日紀雲川起得晚了些,想着自己也沒什麽事做,倒不如多睡一會,翻了個身便要繼續睡下去。
可一個翻身卻覺得有些不對,周圍似乎比平常清晨要亮上一些,叫他忍不住睜開眼悄悄怎麽回事。
這一睜眼,便與掀開紗簾正死死盯着他的紀羽撞上目光。
紀羽這副神情想不會有什麽好事,紀雲川一個皺眉便撐着床坐起身來,心中想着究竟有什麽事值得紀羽大清早跑來他這裏。
而紀羽瞧他這般仿佛自己沒錯的模樣,一時間也是氣笑了,狠狠将紗簾往旁邊一甩,單膝跪到床上去逼近他,掐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罵道:“你昨日做了什麽,自個心裏不清楚嗎?”
紀雲川心裏想了一圈,一時間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出東宮去還是被紀雲翰糾纏一事叫紀羽這般大清早來找他算賬。
“你還這般裝出一副無辜模樣,昨日便是用這副模樣去勾老二的?”紀羽冷笑着靠近他,松開手去抓他的手腕,坐到床上去将他拽進懷裏去,摸着他的腰想确認什麽。
“他沒碰我,只是說了些……說了些不幹淨的話。至于旁的,我會不會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紀雲川擡眼看向紀羽,也沒去掙紮,只在解釋完後自嘲地笑了一聲,才去反問那話。
紀羽被說得閉了嘴,眯起眼只打量着紀雲川,扣着他的腰沒肯放,略想了想才說:“往後你搬到孤那兒去,不許再住這裏。”
紀雲川愣了一下,見紀羽不是在開玩笑,緊抿着唇皺起眉來,說:“我這個身份住你那兒,傳出去豈不是更要生出許多流言來。”
流言?
紀羽聽着這話竟是笑出聲來,捏了捏紀雲川的耳垂,說:“孤怕流言嗎?孤想要什麽便要什麽,流言又算什麽東西。”
紀雲川被紀羽說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勸說對方,且他的勸說一向是沒什麽用處的,還會讓紀羽更加堅持,倒不如就此閉嘴。
“往後你可随意出入東宮,但別忘了你主子是誰,莫要讓什麽阿貓阿狗都黏到你身上去。”紀羽冷笑一聲,看着那眉眼間透着清冷,只緊抿着唇不言語的紀雲川,喉結滾了滾,不知想到什麽,拽着他便拉上了紗簾。
紀羽的話并非玩笑,那日之後紀雲川便開始了幾乎夜夜與紀羽同床共枕的生活。
不過多數人都說紀雲川是在給紀羽溫暖被窩,等冬日過去了便會讓他從床上滾下去。
紀雲川心想若真是這樣就好了,那他就只要被紀羽困在那兒一個冬天。
可惜紀羽瞧着并沒有這樣的打算,甚至想要困他一輩子。
好在東宮不可能一直沒有太子妃,等皇上好起來想也會将此事提上日程。到時候那堂堂東宮太子妃如何能容忍他一個男子夜夜被困在太子床上,定是要想辦法讓他滾的。
到時候雖是滾得難看一些,但到底算是擺脫紀羽了。
走在去見任淑妃的路上,紀雲川想着這個,自嘲地想自己雖是心裏從未真正屈服于紀羽身邊當宮人,但實際上已經退了許多步。
往後還不知道要退到哪裏去。
罷了,多想無益。
紀雲川将注意力放到去見任淑妃這件事上,不叫自己一心去想那些已經無法挽回的事情。
前幾日任淑妃派了小太監到他這兒來,說是當年的事徐家那位庶女如何死的,她還算知道一些。
紀雲川也想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情,雖說知道也改變不了什麽,雖說一切都是理不好也剪不斷的冤冤相報,但他還是想知道究竟都是些什麽事。
所以他并沒有拒絕任淑妃的見面請求,還算好了時間避開紀羽到瑤華宮去見她。
去往瑤華宮的路上還算順利,紀雲川既沒有遇到李全昌,也沒有遇到紀雲翰,可以說是很順利了。
可惜他并沒有想到封王出宮的紀雲翰此時會在瑤華宮內,他進門去的時候正好與說着話的紀雲翰撞上目光。
完了。
紀雲川心裏頭咯噔一下,轉頭去看一些偏僻處想判斷紀羽派來跟着自己的人藏在哪裏。可即便他找到人了,人家也會将他今日到瑤華宮來見到紀雲翰這件事告訴紀羽,到時候紀羽會如何想,他大約已經能夠猜到。
“你來做什麽?想求求本王助你出宮嗎?”紀雲翰站起身朝紀雲川走來,附在他耳邊說了這話。
紀雲川躲開紀雲翰的接近,後退幾步轉而看向匆匆走過來阻攔紀雲翰的任淑妃,颔首站到一旁去沒說話。
任淑妃瞪了紀雲翰一眼才看向紀雲川,神色緩和些許才說:“跟本宮來吧,說說你娘和她妹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