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瀕死(二)
冷,是徹骨的冷。
可在冰冷之外卻似乎圍着一團溫暖氣息,讓紀雲川忍不住想去靠近,想讓自己擺脫這般寒冷。
不知被什麽抱住了,又不知什麽被喂到了他的嘴裏。
紀雲川恍惚間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從那池水當中被帶了出來,興許還被帶回了東宮去。
只是他醒不過來,一直一直仿佛飄在什麽水中,并沒有渾身濕透,只感覺到冷。
這樣的感覺不知持續了多久,終于在一陣驚顫過後,紀雲川醒了。
他猛地睜開眼,下意識去抓緊抱着自己那人的手,瞪大了眼回想落水之前李更衣說的那些話。
是紀羽找了證據揭發徐貴妃的,也是紀羽推波助瀾讓皇上氣急之下決心殺了徐貴妃。
那将自己綁在身邊,困在這東宮之內,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紀羽算好的、想要的。
紀雲川不自覺地顫抖着,瞪着眼睛往別處看去,忍不住又收緊那抓着人的手,用了些力氣,也更加的顫抖。
随後他擡起頭,發現抱着自己的人就是紀羽時,仿佛驚到一般猛地往旁邊躲去。
又急又亂,幾乎叫紀羽沒能按住他。
“你幹什麽?”紀羽瞧着紀雲川的動作,蹙眉盯着他不放。
“你,是你做的?”紀雲川沒頭沒尾地問了這話,也盯着紀羽不放,心裏頭開始想先前紀羽的那些舉動。
紀羽給的衣裙都是極好的,并非是尋常宮女能穿的料子。
且這些料子要特意叫人去做,還要量着他的身形叫繡娘做出來,以當時那點時間,根本就沒辦法那般快趕出這般好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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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羽是有備而來的,也許紀羽的目的就是這樣困住他。
而他還像一個傻子一樣,因為對方來救自己時那點悸動生出些微感情來。
即便只有些微感情,還是蠢到沒邊了。
紀雲川去找紀羽的手,抓住他的手不肯放,像是找到什麽支撐自己說下去的點,又像是想抓住眼前這個讓自己落到如此境地的人。
混淆皇室血脈确實是徐貴妃的錯,害皇後确實也是徐貴妃的錯,但皇後也不是什麽都沒做,徐貴妃也因此而死。他們之間不過是冤冤相報,倒也沒有誰欠誰的說法。
這件事情,若是皇上自己發現且還能說是他們咎由自取,可紀羽将此事捅給皇上,又在其中推波助瀾,最後再将他困在身邊看他在一次次危險下陷入那份不該有的感情中。
他很難接受。
紀雲川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緩過來,卻沒能成功,只能在紀羽懷裏死死抓住他的手,長出一口氣後咬着牙問:“是你将那件事告訴皇上的,對不對?”
紀羽愣了一瞬,反應過來紀雲川說的是什麽事之後竟沒有一絲猶豫,十分直接地點了頭,說:“對,是孤做的。是孤先去查了此事,又将此事悄悄透給了父皇,再設計讓父皇以為你娘打算在你生辰那日殺了他,讓父皇在盛怒之下殺了你娘。”
從前紀羽并不與紀雲川說到這般地步,至多便是說說徐貴妃被賜死一事,又說一說當初徐貴妃與皇後之間的不對付,旁的也不會對紀雲川多說。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正經提起這件事,但并不是誰先挑起話題從而知道這些,而是從一個外人嘴裏知道的。
若一開始紀羽便告訴他,是紀羽做的,那紀雲川也許不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可紀羽沒說,一直都沒說,讓紀雲川以為他們之間不過是上一輩的仇怨。
紀雲川又是痛苦地閉了閉眼,松開紀羽的手,閉了嘴掙紮着想從紀羽懷中出來。
紀羽瞧着他情緒有些不對,也沒有再說些什麽刺激他,只是抱緊了人,将人好好兒放到床上去,坐到一旁去沒碰他。
紀雲川別過頭沒想看紀羽,他如今身上還十分不舒服,想是自小體弱這般在寒冬裏落水導致的着涼。也不是什麽大事,左右在這兒總歸是能養好的。
紀羽不想讓他死這件事,他還是能看清的。
“李更衣,你如何處置她?”
“太醫說你病了,你這幾日且先……”
二人同時開口,但紀雲川并未停下話來讓紀羽說下去,只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便不再言語。
紀羽坐在床邊俯視着紀雲川,看他不願意見自己的模樣,心裏莫名其妙有那麽一些難過,仿佛整顆心被一只手抓着揉捏。
但紀羽并不覺得是自己出了什麽問題,他只想着是不是自己也哪裏不舒服。
反正他永遠不會覺得自己會對紀雲川産生什麽感情,就像紀雲川所認為的那樣。
可那樣怪異的感覺卻十分吸引紀羽的注意,讓他不得不将注意力都放到那心頭忽而出現的難受上。
這般的難受讓他忍不住想要去觸碰紀雲川,于是他伸出手去,去觸碰紀雲川的臉頰,卻被紀雲川如同碰到什麽洪水猛獸一般猛地躲開。
紀雲川不想被紀羽碰,至少現在是不想的。
他還沒有從這件事突然的沖擊下緩過神來,自然是不想去面對紀羽的。
見紀雲川如此,紀羽竟也反常地沒說什麽,只回答了方才紀雲川的問題,說:“李更衣尚未處置,只關在诏獄,等你好些了再議一議如何處置。雖說她那身份本不該進诏獄,但如今錦衣衛都是孤的人,還是将她關在自己的地方要放心一些。”
紀雲川瞥他一眼,也沒多話,只幹巴巴點了下頭,便翻過身不肯看他。
紀羽也沒多說什麽,只看着紀雲川的背影不知想了些什麽,轉身便離開了此處。
見紀羽走了,紀雲川猶豫着轉身去看,見人真的是走了才松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因為紀羽的離開而松一口氣,只想着紀羽不在會好一些。
也許是不想面對這些事,也許只是紀雲川此時不想見紀羽罷了。
紀雲川垂下眼想了想,最後也沒想明白,只搖了搖頭便躺下休息了。
之後的日子紀羽并不到紀雲川這兒來,想是臨近除夕忙得腳不沾地,且他們先前鬧了那樣的不愉快,紀羽不想在忙碌之中見到他這個人罷了。
紀雲川也樂得紀羽不來打擾自己,雖說紀羽不見他之後翠竹幾個十分怠慢,從前跟着明珠、明環二人對他還算不錯的宮人也都見風使舵,對他那是十二分的怠慢。
好在紀雲川已經不在意旁人對自己的态度如何,便也沒有太計較這些。
左右紀雲川自那之後一直覺得自己身份不同從前,并沒有比誰高貴一些,倒也不必他們來如何恭敬伺候自己。
沒必要,也不可能。
約莫是除夕前一日,紀雲川才稍微好上一些。
這日紀羽到他這兒來了一趟,二人坐在榻上相對無言。
紀羽十分奇怪,并不像平時那樣粗暴對他,只是也并沒有什麽好臉色,看起來像是在生悶氣。
紀雲川才懶得管紀羽是不是生悶氣,他并不覺得紀羽生不生氣這樣的事與自己有什麽關系。即便紀羽自私地在他身上留下那樣的烙印,想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讓人記住他是紀羽的所有物。
他不想當紀羽的所有物,他覺得自己是個人,不是什麽烙上烙印便可以困在身邊的玩意兒。
紀雲川閉了閉眼,攏緊身上的鬥篷,看都沒看紀羽一眼,只說:“殿下監國事兒多,為何還到此處浪費時間?”
紀羽看向紀雲川,見他不肯看自己,心裏頭莫名其妙的竟是有些不是滋味。這是紀羽不願意承認的怪異感覺,更不想在他面前顯露半分,紀羽說:“孤想來便來了,何須你來多嘴。”
不說話還算和諧一些,一說起話來竟是火藥味這般重。
也許這就是仇人,這就是冤家,總歸不能好好說話的。
紀雲川冷笑一聲,也沒打算接話,只等着紀羽坐膩了自個離去。
可紀羽像是留在此處不無聊似的,竟是坐了大半天,黃昏時分還要留在這屋裏用膳,竟還說要與紀雲川一塊兒睡。
紀雲川黑了臉,堅持着不去看紀羽,只冷笑着說:“殿下要留便留,瞧我做什麽,我再如何不肯也是無用的。”
紀羽聽到這話也是黑了臉,一把将他拽進懷裏,罵道:“你不想與孤日日相見,孤偏要日日到你這兒來。可惜你身子還未好全,否則明夜除夕宴,孤還要帶你到王公大臣面前去走一圈。”
紀雲川沒理會紀羽說這些瘋魔話,只別過頭去沒說話。夜裏紀羽留下來的時候他也半點沒打算管對方,全然當做沒有這個人。
隔日除夕的時候紀羽約莫是太忙了,大半日都沒見他一面,他也樂得紀羽不來,出了殿門見紀羽沒給他下禁令,想着除夕宴當頭外邊該是沒什麽人顧得上他,便想着出門走走。
沒想這一出門,竟是遇上了紀雲翰。
紀雲川有時候覺得紀家真是沒幾個正常人,皇上惡心,紀羽瘋魔,紀雲翰不僅惡心,人還傻。
若紀雲川是紀雲翰,被紀羽警告之後定然不會再來找他的麻煩了,誰能想到紀雲翰竟是還能找上門,仿佛一個一門心思只知道找人麻煩的傻子。
方才紀雲翰尋了個紀雲川沖撞貴人的由頭,叫他跪在了雪地裏,還取走了他的鬥篷和手爐,叫他穿着夏衫跪。
除夕這會的盛京已經冷得不行,天上還下着雪,這兒又不是一般宮人會走的宮道,十分偏僻,想找個人幫幫他都有些難。
何況以他的身份與外邊對他的譏諷嘲笑,想也是沒有人願意幫他的。
紀雲川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拂去肩上的雪,低下頭看着手上漸漸化掉的雪,閉了閉眼。
他再睜開眼擡頭時,剛好看見翠竹往這邊走來,瞧見他跪在地上,旁邊還有紀雲翰留下來的太監,眉頭一挑,竟是有些幸災樂禍。
“怎的跪在這兒?是殿下叫你跪到這兒來的嗎?殿下終于厭棄你了?”翠竹幸災樂禍地笑着,圍着紀雲川走了一圈。
“沒呢,不過我們魯王殿下說要麽跪夠了時辰,要麽叫太子殿下帶他走。姐姐不是東宮得臉的大宮女嗎?不若就姐姐去前頭請示殿下,好叫我這做奴婢的早些回去。”一旁的太監見是翠竹,谄媚地笑着說了這些話。
“守着做什麽,我去說了那殿下定然會叫他起來,你先回去吧。”翠竹笑着說了這話,揚起下巴打量了紀雲川一番,得意地瞪他一眼。
那太監想翠竹是紀羽跟前的大宮女,說的話想來也不會有什麽錯,便也放心地離開了。
紀雲川也想着翠竹想來也不敢太忤逆紀羽,便也沒有趁着人都走了動一動。
可等了好久都不見紀羽或是其他人來,等到他想着要不自己起來算了的時候,他已經凍得受不了了。
這個時候翠竹回來了,還帶着一名滿臉谄媚的太監,手裏頭似乎提了什麽東西。紀雲川擡眸看向翠竹,眯起眼想看看對方拿了什麽來,卻忽的被潑了一身的水。
原來那太監提來的是一桶冷水,翠竹回來不是紀羽叫她來傳什麽話,而是特意叫了個太監提來這冷水,只為潑到他的身上。
但他不再有心力去想他們何至于要在這樣的雪天裏潑自己冷水,他只感覺到身上越來越冷,那些水在他身上仿佛在緩緩化成讓人更加難以忍受的冰霜。
而此時天上的雪越下越大,紀雲川那烏黑的發與細長的睫毛上沾滿了雪,腦袋暈乎乎的,心中在此時閃過無數從前的事。
想着想着,在他意識逐漸混沌,已經分不清現實與那些無數閃過之事時,他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轟的一聲倒了下去。
倒下去瞬間,他恍惚間仿佛看見前方有人跑來,似是個熟悉的身影。
可混沌之中,他已什麽都分不清,也不想費心思去分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 0點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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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接檔文《仙尊他不想》文案:
楚雲鶴穿進一本古早狗血文,成了文中受盡折辱、衆叛親離的主角受。
起初,主角受有感情深厚的竹馬師弟,有并肩同行的好友,有惺惺相惜的宿敵,有敬仰尊重的師祖,和三個以為最尊師重道的徒弟。
後來師弟折了他的劍,好友廢了他的修為,宿敵碾碎他的元嬰,師祖斷了他全身筋脈,三個徒弟裏有兩個徒弟助纣為虐甚至殺了一心救下師尊的小師弟,只為當那欺師滅祖第一人。
主角受在這些人手上受盡折辱,逃離數次皆是失敗,最後淪為一個幾乎沒有自我的娃娃。
剛穿書的楚雲鶴看着身旁的竹馬和好友,不遠處的師祖和眼前正行拜師禮的三個徒弟。
他心中吶喊:你們不要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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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珏自小便是封印聖火珠的容器,後來拜入修真界第一人楚雲鶴門下,忽然發現對方是能夠壓制聖火珠的體質。
只要靠近師尊便能緩解聖火珠對靈魂的灼燒,且對方又是修真界頭一份的美貌,他在發現當晚便生出了接近對方的心思。
于是,他處心積慮靠近,原以為會被嫌棄推開,卻一次次看見對方眼底柔軟,一次次被護在身後。
他本在日夜折磨中寒了心,卻在師尊的陪伴與回護下漸漸燃起幾分希望。
虞珏動了心,生了不該有的心思,他不再只是想待在對方身邊壓制聖火珠,而是想要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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