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鐘離朝蘇偃望過來, 目色深沉，最終落在他身邊的葉景身上。
葉景被他這一眼弄得心肝兒直顫, 鐘離笑了, 面容緩和許多，“好孩子過來。”
他的話像是哄誘孩童, 葉景一動不動, 且蘇偃也暗暗拉着他，“別去。”
自然是不會去的, 畢竟現在的鐘離才是最危險的存在。
“看在你師父的份上我不殺你, 只要你聽話。”鐘離同他招手, 葉景依舊不為所動。
顯然, 鐘離的耐心不多, 嘆口氣, 魇似得了什麽命令, 直沖着蘇偃而來。
“蘇偃, 小心。”
蘇偃反應更快，拉着葉景跳到離他們最近的一尊大石之上。
“怎麽辦？”葉景抓着蘇偃的手，緊張的看着魇, 回眸正是鐘離冒着幽光的貪婪眸子, 像極了野獸。
那烈陽越發炙熱起來，在場中人個個汗流浃背, 蘇偃眯着眼，低聲同葉景道：“小心些。”
“你要幹什麽？”葉景聽他這麽說，心道不好, 忙拉着他。
“自然是收拾他們。”蘇偃自信道，要不是葉景知道他受傷，還真信了他的邪。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蘇偃趁機狠狠揉了把葉景的小臉蛋兒，可算是能吃點兒豆腐。
“你……”葉景沒拉住他，直看到蘇偃同魇對上。
旁邊的捉妖師們面面相觑 ，猶豫着要不要出手，可思及蘇偃是妖，同他們天生敵對，而鐘離前輩也分外危險……
蘇偃和魇比較起來身形較為小，得以多謝葉景之前喂養他的仙草，現在對戰沒有他想象中的吃力。
這僵持情況，看得葉景着急不已，東張西望的時候，發現鐘離從頭至尾未曾離開過中心，他控制着魇，從而這個陣法控制着他。
葉景越想越不對，盯着鐘離，見他同樣專注于蘇偃身上，葉景忙的對着那邊捉妖師們大喊，“他不能離開這裏，攻擊他，魇才能停手，不然我們都得死。”
他的話起了作用，鐘離神色狠厲張望過來，揮袖間，方才死去捉妖師的佩劍朝葉景飛過來，速度極快朝他眉心而來，他顯然被吓着，步子急急往後退，“啊。”一把較小的劍刃飛過來，葉景栽倒在地上，剛好那把劍把鐘離的那把擋下去。
葉景忍着身上的疼痛攀附着大石頭站起來，方才救他的是捉妖師，也是之前同他搭話那位。
因為有了他率先出手，其餘的捉妖師反而堅定的立場，齊齊朝鐘離而去，畢竟這時候保命要緊，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還管什麽妖不妖的，明顯鐘離是比妖還要可怕的存在 。
突然面對衆多捉妖師，鐘離難免偏移幾分，口中念着咒語，同蘇偃糾纏的魇奔了回來，厮殺捉妖師們。
蘇偃得了空隙觀察着，之前他得出魇懼怕陽光，可現在……
魇俨然變成了□□控的傀儡，無半分自己的意識，同那晚有所不同。
葉景趁機跑了過來，拉着蘇偃東瞧西看，“怎麽樣，有沒有受傷？”他焦急問。
“無事，不過……你有沒有覺得那個魇和那晚不一樣？”把這個問題抛給葉景。
葉景一聽果然回頭去觀察，捉妖師們不是魇的對手，短短時間已傷亡大半。
他想了想，無意看見魇無神空洞的眼睛。
“那晚……那晚他雖失控，總歸有些自己的意識，可現在的他好像……”說着，他搖了搖頭，說不準是什麽感覺，總之怪怪的。
“我懷疑，他附身的人有意識。”
“什麽！？”
蘇偃緩聲道：“黑夜白日是個交替點。”且他剛才發現随着時間的推移鐘離越發的着急。
“可我不明白鐘離要幹什麽？”葉景回頭，不少人已經受了傷掙紮，他害怕接下來這裏的所有人無一生還。
“邪靈陣以死人的血為引子，鐘離誘我們來的目的，我想……他是要殺掉魇。”
“啊！？”葉景不解，現在的情況明顯是魇和鐘離才是一個陣營的。
“魇本為大妖，身上充斥着邪靈之氣，有些東西盈滿則虧，鐘離知道以我們合力誅殺魇恐是難啊，所以他選擇反其道而行，讓他在邪靈陣之中喪失意識，漸漸的讓他造下殺孽，引動邪靈陣法從而殺掉魇。”
“可這法子太過陰毒，我都不知他到底是為了什麽。”葉景更加懵了。
蘇偃倒是比他輕松些許，“有些問題問他自己才知道。”說完，蘇偃對着那些捉妖師道：“拖到落日我們便有生機。”
這話令捉妖師們改了法子，不再猛攻，反而用了拖延戰術，弄得那魇追得亂跑，鐘離氣急，趕緊念叨，蘇偃擡手對着口中吹了一哨子，一只騰空的狼從上方跳落下來，猛的将鐘離撲倒，蘇偃冷冷望着，“抓好他。”
狼聽從命令，前爪狠狠的控制着鐘離的脖子。
“它……它是……”
“我的族民。”蘇偃拉着他坐下來，準備調息，方才打得久，身子虛弱。
葉景陪他坐下依舊難安，“我覺得以前往事不簡單。”
“總會有真相大白的時候。”
“老實說你真的沒有猜到？”
蘇偃沉默片刻道：“有，但不确定。”
葉景不再多問，到了該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
鐘離喘着粗氣，脖子被狼爪抓紅，隐隐透露血色，他趴到在地上，臉上蒙了沙粒，雙眼緊緊望着被圍攻的魇。
天邊的日色漸漸暗下來快要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他要掙紮卻不是狼的對手，嘴巴咬出血來 ：“放開我。”
“啪。”鐘離被一狼爪扇了一巴掌，直接給扇暈過去，狼自己看自己的爪子，深深無辜 它覺得自己力氣不大呀。
這捉妖師怎如此脆弱。
太陽下山，最後一縷光芒消失于大地，蘇偃睜開雙眼，葉景正襟危坐的觀望着魇的方向。
這次月色替代照亮這裏。
“住手。”蘇偃開口站起身來 ，葉景忙攙扶着他。捉妖師們紛紛停住手看着他。
魇此刻全身上下皆是血肉模糊，無一處是好的。
他失去了攻擊力，此刻正雙眼迷惘的跪坐在月色之下，宛若喪失力量的困獸。
蘇偃走過去，快到魇跟前時被葉景拉住 “你确定他不會突然發難？”
“不會。”蘇偃篤定道。
離魇還剩三步之遙他停了下來，魇呆呆的擡起傷痕累累的臉看他，開口間，鮮血沿着唇角滑落下來。
“我……該是叫你萬錄吧。”蘇偃率先開口，此刻旁邊捉妖師們紛紛看着這邊，都帶着警惕之心不敢松弛。
魇捏着拳觸地，“萬……萬錄……萬錄。”
沙啞粗粝的聲音好似被沙子磨了幾百年一樣梗在其中。
“鐘離，你認得吧？”蘇偃指着那方被捆綁在大石頭上不能言語的鐘離，頭頂站着孤狼猶如古老的守護者。
聽到這個名字，魇扭動脖子，伸出幾乎森森白骨的手，他眼中的恨意波濤洶湧，蘇偃穩住氣息，“因為他你才變成這樣的，對不對？”
魇說不出其他話，可他的反應給了蘇偃答案，蘇偃卻站起身來，“無論真相如何，我都不能留你到日出。”
他們實在經不起再一日的折騰了，死傷半數，可以肯定留得魇到白日，他又會完全失去神智，到時候……他們所有人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魇似乎聽懂了他這句話，突然沖向被綁得嚴實的鐘離，結果被蘇偃擋住，“若他有罪，我會替你報仇。不過……”他話沒說完，在場人都知道他要說什麽，有些甚至覺得蘇偃挺傻的，這魇能聽他的去死嗎？
當然是不能，事實上也是，因為他內心潛意識是活着，況且現在魇控制着萬錄的身體，雖說到了夜晚萬錄多了一些屬于自己的意識，才控制住自己沒有胡亂傷人。
蘇偃又開口，“你殺孽太多，身上怨氣太重，無論如何我都殺不了你。只能你自己來……”
“這……這位狼兄弟，咱能別廢話了嘛，夜晚他力量減弱，何不如咱們攜手一起殲滅？”其中一個捉妖師耐不住性子道。
魇突然朝他看了過去，吓得那捉妖師立刻低頭。
葉景在旁緊張等候，不敢多言。
這一等就是四個時辰，在過去一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魇突然站起身，周遭所有人沒有睡，苦苦撐着觀望這一切。
他走向鐘離，“親手……親手……殺……他。”他等不了也控不住心中恨意，在他觸碰到鐘離心口的時候，突然頓住，蘇偃依舊巋然不動，葉景簡直佩服死他了，都這時候了還這般淡定。
“不……他要死……要身敗名裂……不能……不能這麽，容易……”魇思緒混亂，蘇偃見差不多時候說：“真相如何我會替你公之于衆，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若是騙我……你……挫骨揚灰。”魇好似最後的掙紮，其他人打起精神來，隐隐有些期待。
“好。”蘇偃毫不猶豫。
魇得了他的話，當是有萬分不甘，可他不想讓鐘離死得那般容易。
夜色之中，嘶吼聲擾得叢林飛鳥驚起，葉景感到一絲悲涼，他看着邪靈陣中間的魇，靜靜躺在那裏，他由着自己最後一絲理智殺死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