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鐘離醒來的時候, 天色大亮，耳邊卻是意外的平靜, 擡眼間正對着中間靜躺的魇。
他随即掙紮一瞬, 跟着神色斂下，雖不明白, 但這結果卻是他要的。
“滿意了？”
頭頂的聲音猝不及防, 鐘離尚未收起唇邊的冷笑，僵硬在一半, 着實難看。
他擡頭, 卻不知何時蘇偃坐在身後的大石頭上, 捉妖師們已經不見蹤影, 蘇偃挑了挑眉從石頭上跳下來。
“你殺了他？”鐘離問, 又覺不對, “不, 你殺不了他。”
“當然, 因為是他自己了結的自己。”蘇偃站至他身邊，目光悠遠，不知在想什麽。
鐘離來不及思慮他話中意思, 下一刻, 蘇偃同他正對面，“在他死之前我答應過他一個條件。”
寂靜下來, 鐘離能感覺到雙方的呼吸，他忽而讪笑，“與我何幹。”
“那你眼神閃躲什麽。”蘇偃淡定開口, 鐘離索性閉眼不語。
以為這樣就可以躲過去，呵……蘇偃環着手接着道：“十三年前你曾來過此地，你，萬錄還有文簡。”
蘇偃繞着他走了一圈，此刻烈陽正濃，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分外明顯。
鐘離卻一動不動。
知道他不會說，應該說到死也不會承認。
蘇偃心裏雖有猜測，但不敢肯定，最後他求助了007。
007嘛，平日沒什麽存在感，主要時刻還是很值得誇贊的。蘇偃幹脆靠在鐘離旁邊，“不知道你這些年有沒有夢到過萬錄。畢竟是你親手将他推至深淵。”
鐘離眼睛微動，蘇偃又道：“我若是你定然吃不好睡不好。”
“你到底想說什麽？詐我？”鐘離終于睜開了眼，沒有多餘的情緒。
蘇偃笑笑，“何須詐你，既然你不願意說，我只好同你重複一遍咯。”話音一落，鐘離的手被他強制的拉起來，手腕處有一條血痕，年歲已久。
“被魇附身過的身上都有這個印記吧？”蘇偃輕飄飄的問。
“但憑你胡說。”
“我在萬錄手上看到了。”且他特意了解過魇的種種，包括被他附身之人的反應等等。
鐘離不語。
蘇偃又道：“其實最開始魇附身在你的身上對吧。”
似是對他斷斷續續，停頓再敘感到不耐煩，鐘離直言道：“別忘了你本就是妖，我現在落于你手，生死由你。”
“魇附身在你身上，萬錄不忍傷害你，所以想辦法救你，但是你偏偏趁着他救你之際，竟然和魇達成交易，讓他脫離你的身體，找到新的宿主，那個人就是萬錄。我猜測，魇不會輕易同意你這個要求，你還允了其他更加誘人的條件讓它妥協。唯一能讓魇心動的……我猜……是當年所有捉妖師的性命吧。”
鐘離垂目冷冷的看着地面石子，仿佛用目光能戳破一般。
“之後的事嘛……文簡得知這一切，便想方設法如同萬錄為你一般他為萬錄尋求法子，結果過去多年累及他自己，離世之前別無他法只好将魇封印起來以免禍亂蒼生。”
“你……”鐘離死死盯着他，這些事唯有當時之人才知曉。
蘇偃擡手打斷他接下來的話，又道：“你不必好奇我如何知曉，總歸是事實。”
鐘離冷笑一聲，“你知道什麽？我們師兄弟三人一起下山來此捉妖，我遇危險，萬錄的确為了我留下來，可文簡不是，他當時想的竟然是請示師門誅殺我以絕後路。你以為我想害萬錄，我鐘離雖不是什麽好人，這從小到大的情分總有幾分，只是那個魇貪心不足，明明說好只要一些活人獻祭，它卻當場出爾反爾附身于萬錄。所有人都覺得是我故意的。呵，我若是故意也不會最後放過文簡的性命，你以為他是什麽好人，他在乎的只是萬錄罷了，當年那些往事浮現，我早該發現些許端倪。不過那又如何，我鐘離已經走到今時今日回不了頭。”
蘇偃勾起笑容來，“所以可以告訴我你昨日真正的目的嗎？”
鐘離沉默半分，随後自嘲笑道：“是我蠢，這些年來孽障伴随與我，我本就命不久矣，臨了之前只是想殺了那東西，不惜任何代價。”
當年他孤身而歸，好聽的是他除魔而歸，可師門抛棄了他，因為文簡的傳訊，師門知道他被魇附身，之後只有他一個人歸來可想而知他們會怎樣猜測，他被軟禁起來，就連最尊敬的師父也用異樣的眼光來看他。
原本對捉妖師們的愧疚也在這些冷眼之中漸漸變質，他開始怨恨，開始殺戮，于是那一夜他殺了守門弟子，逃下山去，從此與所謂的師門毫無瓜葛。
“可惜，在你的敘說中只有恩怨，當年紛争，最無辜的便是那些捉妖師們，你沒有絲毫內疚。”
“內疚？就算我內疚他們就能活下來嗎？我想要活着只能不擇手段，這次發現魇又一次的異動，我選擇回來了結，犧牲他們的性命可保護更多人。”
“如果你不傷害葉景的鄰居，或許我便信了你這話。”
鐘離瞥過眼，“總是要有犧牲。”他當時找不到魇，只好使了詭計，用那血腥氣引誘魇出現，随之做計讓捉妖師們以為這些都是魇的手筆，從而跟從他到此，只是沒沒想到中間會碰上蘇偃和葉景這個變數。
到最後蘇偃不得不搖首嘆息，“冥頑不靈。”
……
葉景和村裏人幫忙把鄰居家的殘骸收拾掉，眼見着太陽要下山了，蘇偃還沒有回來，這一次又一次的張望，可算是惹來旁邊幾個大娘的注意。
“小葉，你這眼神怎麽跟平日待家的小媳婦兒等着夫郎歸來一般。”
這一說讓葉景紅了臉，“沒，沒有的事兒。”
蘇偃回來時，又是一輪圓月，踩着月色敲門，才敲一聲，門便立刻打開，透着迫不及待。
“鐘離呢，他沒怎麽你吧？”葉景上下其手的去看蘇偃身上，确定沒有新傷才作罷。
蘇偃搖首，推着他進門關門，“他自身難保當然不會是我的對手。”
“那他人呢？”
“我把他送到鎮妖司了，有那些捉妖師們作證，還有他自己的供認不諱，多的責罰在後，他自己種下的苦果總歸他自己來償還。”
之後他将事情原委一一告知，葉景聽後難免心緒惆悵，他不知道該覺得誰錯，鐘離想活下去，萬錄救他自己卻受其黑手，師父他的偏袒估計也給鐘離造就傷害。
聳拉着腦袋坐在門邊，鄰着的那處廢墟提醒着葉景這裏發生過不好的事。
夜涼，蘇偃拿着外衫給葉景披上，“想太多可是老得快。”他話語輕松坐下來，閑适的晚風蕩漾周身，仿佛卷去所有的不好。
葉景靠在他身上，“……嗯，其實我覺得一個捉妖師默默無聞也挺好的，雖然我現在能力低微。不過自在……”
“嗯……但我依舊會督促你進步的，你的那點兒符紙該是自保不了。”
被如此明顯的嫌棄，葉景鼓着腮幫子意圖去掐蘇偃，結果力氣太小反被擒，被硬是拉栽倒在蘇偃膝蓋之上，葉景順勢躺着，幹脆抱緊蘇偃的腰，“那我自保不了，你就保護我嘛。”
蘇偃低首親了親他的耳垂，以肉眼可見的紅了，低笑道：“不保護好你，要是你被別人叼跑了，我豈不是虧大發了。”
葉景抿笑，他沒有再說話，只覺得安靜下來，旁邊有個他喜歡的人陪着就好。
恰在此刻，遠邊驚現狼嚎之聲，葉景吓得跳起來，隔了片刻又突然尴尬的看向蘇偃，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差點真以為要被大灰狼叼回家。”
蘇偃突然笑了，兩眼彎彎醉在葉景心頭，“想離開這裏嗎？”
突然的一句話讓葉景怔愣，“你要離開嗎？”
他的緊張傳遞給蘇偃，這個問題似乎讓他為難，“我……原先先做個捉妖師然後行走四方，為名除害。當然，不是除你啊……”他說完又急忙解釋。
“反正我都栽你手上了，你要是除我，我只得心甘情願。”蘇偃裝作可惜的意味。
葉景以為自己傷害人家的小心靈，忙的過去安撫，“不會不會，我打不過你，而且……而且……”他到說到一半，小臉突然莫名其妙的紅了。
小傻子這模樣含羞帶怯，那晚風似化作春風萦繞胸膛，他捂着臉，“我才不會傷害我的夫君呢。”
捂着的手被人扒開，他對上一雙清亮無比的手，輕咬着唇，“你別這樣看我，我……害羞。”
“以後我陪你行走四方，你若是遇到打不過的惡妖，為夫再出手幫你。”
“可是……你，你不是狼族的王嗎？要是一直跟着我你會不會被篡位啊。”可能是聽多了天下事，老覺得頭頭一直不在被手下人觊觎是很正常之事。
“那能怎麽辦，為了夫人你，為夫只得舍棄一二。”蘇偃唉聲嘆氣。
“別別別，其實我雖然蠢笨，但還不至于把自己打進去，我要是打不過我就跑，你跟在我後面實在屈才了。”葉景老實道。
耳畔響起幾聲低笑，葉景疑惑看去，蘇偃的臉突然靠近，“小傻子，騙你的。敢篡位也得他們有本事。”
葉景後知後覺方才被他逗了，頓時瞪大眼輕輕打了下蘇偃，“你慣會騙我。”
“不會了，以後都不會再騙你了。”蘇偃攬過他，将他小小的身子護在懷中，葉景乖乖點頭，“嗯……你再騙我，我會生氣的。”
“……好。”
葉景望着星空，他覺得今日夜晚分外好看，擡頭便是那人的臉龐，近在咫尺，心中微動，湊上前去在他唇上落下不帶任何旖念的親吻。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完惹，下個世界我還是寫甜甜的感情吧（捂臉，作者笨實在整不好計謀什麽的）
下個世界預告——僞高冷的校草x游蕩小阿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