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公儀王後
步飛煙與栀畫走在小徑上,黃昏蟲鳴陣陣,天上空鳥兒飛翔,各自歸巢。
步飛煙問道:“栀畫,昨日那件舞衣,可洗幹淨了?我要親自送過去”
栀畫回道:“回夫人,舞衣已經洗幹淨了,下午又熏熏香熏了幾次,夫人盡可放心”。
步飛煙:“嗯”了一句。
栀畫見天色漸黑,體貼夫人,道:“這舞衣還是栀畫送去吧,夫人金尊玉體,又走了這麽多的路,該回去歇歇了。”
步飛煙道:“本宮要親自去拜謝謝公儀王後,多虧她這次贈我舞衣,才博得王上一悅。”
栀畫“諾”了一聲。主仆二人回道栖鸾殿,栀畫小心翼翼的包好舞衣,給夫人披了件風衣,備好轎子,去了王後所居住的德順宮,行了大約小半個時辰,轎子停在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外,走廊上可見朱漆的大柱子,雕刻着金色的鳳凰圖騰,氣派華貴。
栀畫吩咐守門的宮人進殿通報,不一會兒出來了一位勁裝裝打扮的婢女,那婢女名叫流螢,是王後的貼身侍女,跟在王後身邊有些年數,她先是謙敬鞠了一躬,再道:“王後請琯夫人夫人進去,外面涼,夫人身體嬌貴,可別着了涼。”
流螢走在前面帶路,穿過兩條長廊,三座水閣,三人才來到公儀王後所居住的寝宮,寝宮牆壁上俱是龍鳳呈祥,鳳舞九天之類的壁畫,規模宏大,雕刻精細,叫人嘆為觀止。桌上茶壺是鑲金镂銀,并綴着閃閃瑪瑙寶石,就連寝宮的地板上都鋪了一層細膩的天鵝絨。
流螢引着主仆二人來到一處錦繡屏風外,屏風上繡的是一副百鳥朝鳳圖,步飛煙精于女紅,一看便知此屏風是以銀絲線做織底用,再金絲線一針一針的繡上去的,若是普通刺繡工人至少要繡三年時間,換成熟練的繡娘也要繡個一年半載。
屏風上映着一個人影,步飛煙猜出裏面的人就是公儀王後,哪日宴會上她記清楚了她的身形和面容,流螢細聲詢問屏風裏面的人:“王後娘娘,琯夫人到了”
步飛煙她行禮跪在屏風前,聲音婉轉。
“臣妾步飛煙見過王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此時,屏風內人影晃動,,流螢推開屏風,一位衣飾端莊華麗的夫人從屏風內走了出來。一雙丹鳳眼,目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步飛煙,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見外,妹妹快些起身吧。地上涼。”說着對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流螢急忙過去将步飛煙扶起。
步飛煙道:“多謝王後娘娘。”
公儀王後坐在湘妃榻上,命步飛煙坐在旁邊,步飛煙有意推卻,怕失了禮儀,公儀王後執意要她坐在自己身邊,步飛煙推托不過,只道:“王後娘娘盛情,臣妾恭敬不如從命。”
公儀王後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膝上,贊嘆道:“妹妹這雙手白如脂玉,纖細柔美,實在是妙不過的。想必是經常彈琴跳舞,真是好雅興。”
公儀雯早就聽說這位琯夫人曾是舞坊的歌舞女,故借此來諷刺。
步飛煙絲毫不在意,謙虛笑道:“王後娘娘過獎啦。臣妾這雙手跟王後娘娘保養得當的手比起來,不知要差多遠呢!”
公儀雯輕輕拍了拍步飛煙手背,翹起嘴角道:“妹妹左一個‘王後娘娘’,又一個‘王後娘娘’,也太見外了。從今天起,你叫我姐姐就行了。”
步飛煙一笑莞爾:“多謝姐姐厚愛。”
公儀王後笑道:“嗯,這就是了。”接着又道:“姐姐早有耳聞,将軍府壽宴上,妹妹一舞動天下。姐姐一直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絕世美人兒呢。哪知今兒這位天仙似的美人兒就坐在本宮旁邊。”說完,格格一笑,笑的有些銳利。
步飛煙回答道:“什麽絕色美人兒,不過是些虛名罷了。姐姐鳳儀天下,才是一等一的威風呢。”
公儀雯道:“這小嘴兒不僅生的好看,還會誇人。前陣子,吾兒淩雲來相借這件舞衣,我這個做娘的可是心疼了幾日呢。這十多年來,本宮視這舞衣為珍寶,吾兒行事魯莽,總是不叫本宮省心。要早知道是借給妹妹穿,本宮就不會白擔心這麽多天。當真是好衣配好人,這樣尊貴的舞衣除了本宮和妹妹,世上怕無第二人消受得起了。”
步飛煙神色微異,她知道公儀雯話中有話,一語雙關。公儀雯此番話不過是要表明一山難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兩只母老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步飛煙答道:“妹妹感謝姐姐的贈衣之恩,妹妹已經命人将舞衣洗淨送來了,物歸原主,是姐姐的東西永遠都是姐姐的。”
此時流螢端來了酒水,步飛煙一雙手有些顫抖的接過,不小心酒水濺出幾滴落在她的紫色羅衫上。
公儀雯挑起嘴角輕笑,說道:“妹妹緊張什麽,流螢,快替琯夫人擦擦。”又對着步飛煙道:“妹妹啊,趁熱喝下去吧,等熱酒涼了就不好喝了。”
這話,一字一句聽在耳邊,如銳刺一般,紮的耳膜生疼。在麗姨含冤理石的那一晚,同樣的話,同樣的語調,似乎還在耳邊盤旋。
長安公主宴會散後,王後派人送來一件禮物,是一只做工精巧的八角盒,盒內裝有一方疊放整齊的絹絲手帕,打開手帕,帕上秀的是‘百鳥朝鳳’圖,和剛剛進來時看到的王後寝宮內的屏風如出一轍。
王宮中夫人多如鳥雀,那麽身為一國之母的王後好比是一只鸾鳳。‘朝’是‘去’、‘往’、‘朝拜’的意思。步飛煙是個聰明人,一見手帕便知王後的意思。王後是命她親自朝見,以顯王後威嚴,給新來的夫人一個下馬威罷了。她自認為有王上庇佑,王後也不敢對她怎麽樣。
這杯酒,她端在手上,飲也不是,不飲就顯得失禮。寝宮內燃燒的紫木檀香,香氣缭繞。許是在室內呆的久了,心中有些發悶,步飛煙額角滲出細汗來。此刻公儀雯笑眯眯的眼睛正盯着她握在手中的酒杯,對步飛煙來講,公儀雯的眼睛簡直比禿鷹還銳利。步飛煙瞥了一眼栀畫,發現栀畫并不在宮中,如果她在的話,或許還可以出去求見王上。步飛煙心中不禁焦急起來,公儀雯的眼睛掃上步飛煙的臉,看見她額角的細汗。
“妹妹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趕緊将這杯熱酒喝下吧,發發汗也暖暖身子。”
公儀雯又命流螢流螢去升碳,這火炭一升起,室內就顯得更悶熱。
步飛煙定了定神,笑道;“姐姐一番好意,妹妹心領,妹妹了滴酒不沾,今日這酒恐怕是喝不了的。妹妹在這裏跟姐姐賠不是。”
公儀雯又是一笑:“怎麽,妹妹在別處喝不得酒,難道在姐姐這裏也喝不得嗎?妹妹說這話可真要叫姐姐過意不去了。”
步飛煙欲要作答,哪知一不小心,手指一松,酒杯落到了身旁火炭之上,火炭瞬間熄滅。公儀雯見此,臉上漸顯怒意,但立刻又恢複了平靜。步飛煙大驚失色,急忙跪下。做哀求狀:“妹妹不是故意要跟姐姐過不去,只是屋內太熱,手心出汗,才讓酒杯滑落下去。請姐姐責罰。”
公儀雯冷眼觀看跪在自己面前的卑微女子,心想,風塵女子終究是風塵女子,成不了多大氣候。話裏帶着些諷刺,笑道:“可惜了一杯好酒啦,妹妹也真是的,本宮賜酒,是你的榮幸,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情,妹妹卻一再推脫。這宮裏長幼尊卑的規矩就擺在那兒,哪有這樣就輕易饒恕的,念你我姐妹一場。本宮就命你自罰三杯,略施小懲。流螢,再給夫人斟酒三杯。”平淡的語氣裏帶着不可抗拒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