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霍青鐘在街道上晃蕩了約莫将近一個多時辰,天漸漸亮了,集市上也漸漸有了人聲,太陽出來的時候,大霧已經徹底散了。

從成衣鋪子走出來,霍青鐘換了身衣裳,還是在上回那家店裏買的,連款式都沒變。

今兒也不知什麽日子,大街上比平時要熱鬧許多,長安大街上堵得走不動道兒。

西邊布告欄下圍着一大堆人,叽叽喳喳人聲鼎沸,大約是發生了什麽大事,霍青鐘愛湊熱鬧,手握折扇也連忙往裏擠。

“哎喲這該焦了尾巴梢子的禽獸,死了也得下十八層地獄!”

“誰說不是呢!害了那麽多黃花大閨女!”

“我聽說西街宋寡婦的閨女今早兒跳河了!”

“什麽?真的假的?!難不成也被這禽獸禍害了?”

“誰知道呢!一大早收屍隊從河裏撈上來的,宋寡婦前兒剛得了貞節牌坊,這事兒可不能往外瞎說!”

“哎,宋寡婦也是可憐,一個人撫養翠娃兒,孤兒寡母的不容易。翠娃兒眼見着過完年就十六了吧,約莫着都能找婆家了,誰知道出了這檔子事,哎,可憐見的。”

霍青鐘擠在人堆裏聽了兩耳朵,心道又是一件傷心事,也跟着惆悵地嘆了口氣,以示惋惜。她擡頭看了眼告示牌上貼的告示,最近她去國子學念書,識字的本領突飛猛進,現如今看個告示,眼瞄兩下就看完了。

“淫賊!”她看完氣得破口大罵,聲音大的連一旁的大爺大嬸兒都驚了下。

“看來這位小兄弟也是嫉惡如仇的人啊!”一位大嬸兒說道,“不過放心,朝廷已經下令拿人了,還是皇上親筆下的令,當今聖上雖然年紀輕,但真是位為國為名的好國君啊!”

話一出,大夥兒連忙附和道:“是啊是啊。”

霍青鐘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伸手撓了撓後腦勺,轉念又一想,不對,她什麽時候下令說要抓淫賊了?

沒人跟她說起過這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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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擡頭看了眼那張告示,底下蓋着皇帝的專屬印章,這才明白過來,印章在太後那兒呢!敢情是她下的令!

那位大嬸兒突然又開口說道:“這位小兄弟兒啊,看你年紀輕輕,長得倒清秀,這年頭可不止姑娘家不安全,像你這樣眉清目秀的小兄弟也不保險啊!”

霍青鐘眉心重重跳了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男扮裝,驚訝結舌道:“是……是是嗎?”

“是啊,要不說你們年輕人就不注意……”

這大嬸兒剛才霍青鐘就看出來了,一個人能頂八個人能說,她自認為自己已經挺能說,沒想到強中自有強中強!

臨了分別的時候,還依依不舍呢!好不容易擺脫了,霍青鐘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出宮是為了能來看阿蘊的,此刻白日裏,不似上回晚上能從圍牆上翻進去,又不能光明正大從大門進,正懊惱,昨夜沒把那兩個小兔崽子給叫上,這會好歹能有個人給她出出主意。

剛轉過胡同,眼一瞥,看見對面街道上忽然走過一個人影。

霍青鐘連忙追上去,看見剛剛牆下的那道身影,狐疑道,那不是阿蘊麽?

她居然沒在寧遠侯府,霍青鐘一喜,這下好辦了!

繞過一條大街,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等走到對面,霍青鐘發現人不見了?她着急地在原地轉了個圈,發現四周全是人,找了半天也沒看阿蘊。

順着街道朝前走,剛走到一處地方,胳膊被人拉住,霍青鐘轉頭看了她一眼,皺眉道:“你幹嘛?”

“這位小兄弟,要不要進來轉轉?”一個中年婦女,穿得花枝招展地,嘴巴上還長了一顆大痣。

記得顧二師兄給她看過一個畫本子,上面管這叫媒婆痣。

霍青鐘擡頭看了眼屋子上的牌匾,上面寫着三個大字“怡紅院”。

“妓院?”霍青鐘脫口就道。

“哎,什麽妓院不妓院的,多不雅!咱們這兒是快活的好地方,什麽都有!”

霍青鐘伸了脖子往裏瞧了眼,往常只在話本子裏看過,寫得那叫一個極盡奢華,她還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呢!

她四下裏看了眼,這兒倒是敞亮,臺階也修了三四層,将半條街道都收進眼底了。忽然想起來阿蘊,忙從懷裏掏出個金錠子,問道:“問你個事兒?”

老鸨瞧見金錠子,眼睛直放光,連忙接過手,高興地樂呵道:“您盡管問,我知道的都跟您說!”

“你站這兒多久了?”

老鸨:“我打天一亮就站這兒了。”

“有沒有瞧見剛剛有個姑娘,身材颀長,手執佩劍,長得仙女兒似的。”

老鸨回想了下,說道:“姑娘倒沒見着,不過剛剛有個拿劍的公子剛進去,模樣倒是挺标致的!”

霍青鐘也回想了下,剛剛阿蘊好像是穿得男裝,她又問:“是不是一襲青衣?”

那老鸨想也沒想,只說:“對對對!前腳兒剛進去!”

霍青鐘一聽,連忙喜道:“真的?!”随即就邁腳進了怡紅院。

院子裏倒挺大,有個露天的臺子,滿院都挂滿了燈籠,此刻白日裏沒什麽人,估摸着等晚上會熱鬧起來。

“今兒是什麽日子啊?這麽熱鬧!”

“今兒是重陽,又是我們大當家的生辰。”

重陽?九月九了?還有十五天她也要過生辰了……

老鸨将她領到了二樓座位上,又吩咐人沏了杯茶,親自端了上來,說道:“公子嘗嘗我們這新出的茶,這可是連宮裏都喝不到的好東西呢!”

宮裏都喝不到?霍青鐘來了興趣,低頭捏着杯蓋看了眼,青綠綠的一杯茶,上面飄了朵小玫瑰,樣式倒是別致,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那老鸨側目盯着霍青鐘手上的那杯茶水,似乎正等着她喝下去,霍青鐘瞥了眼,放下杯蓋,故作老練,問道:“叫你找人的呢!還杵着做什麽!”

老鸨笑着說:“是是是,我這就去問問。”一邊走一邊回頭,眸光落在桌上的那杯茶盞上。

等人都走了,霍青鐘又擡手端起桌上那杯茶,聞着倒是有種不一樣的香氣,捏着杯蓋拂了拂上面的玫瑰花,抿嘴輕喝了口。

和別的茶苦澀的感覺不一樣,有點甜甜的,霍青鐘又低頭喝了兩口。

等了半天,也沒見有人來,整個大廳裏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霍青鐘伸手四處瞧了瞧,又等了兩刻鐘,手上的茶水已然喝了光光。

“來人啊!”霍青鐘打了個呵欠,叫喚道,“有沒有人?”

撐身站起來,忽然覺得渾身酸軟無力,一定是昨夜沒睡覺在街上游蕩了一夜,身子虛。眼見着要倒下去,身後突然有人扶住她,霍青鐘回頭看了眼,是剛剛的老鸨,她努力睜開眼,扶住腦袋,有氣無力道:“我頭有點暈,叫你找的人你找到了麽?”

那老鸨擡手扶住她,笑了笑說:“找到了找到了,就在東廂雅字閣,我帶您過去。”

霍青鐘沒力氣,點點頭,被老鸨扶着往東廂房最裏頭去了。

剛走了兩步,渾身就酸軟得不行,一點力氣使不上,腳步虛浮地厲害,一腦門子往前栽了過去,身旁的老鸨忙扶住她,驚呼道:“哎喲當心!”

霍青鐘眼神迷離,眼睛看眼前的老鸨一個人三個頭疊影,身子燥熱,喘着粗氣,突然意識到什麽時,忙抓住她的胳膊,問:“你剛剛給我喝的什麽茶?”

老鸨扶住她,瞧見她頭上一腦門子的汗,拿着帕子甩了甩,笑得合不上嘴道:“當然是好東西了!”說着擡手就在她後勁上猛地一敲,霍青鐘還沒來得及反應,人就暈過去了。

老鸨架着她往東廂房走,敲了敲門,裏頭出來個人,她笑着說:“趙官人,人我給您帶來了,瞧着絕對是傾城之色!”

屋裏的人輕輕瞥了眼,擡手勾起霍青鐘的下巴,打量了眼,皺眉說:“怎麽是個男的?”

老鸨瞬間撲哧笑了聲道:“哎喲我的大官人,媽媽我在這行做了三十多年了,是公是母我還能分不清?您就放心好了,絕對是上層姿色!”

說完老鸨就将手裏的霍青鐘推進了屋,趙聞接過懷裏的人,關上門。

房屋頂上,沈蘊帶着鬥笠拿劍蹲身趴在那兒,她打聽了一夜,才知道今日趙聞會來這兒,怡紅院的大當家生辰,他是來賀生辰的。

屋頂上有一個小孔,沈蘊透過小孔看見趙聞從門口接了一個人,瞧着架勢,應當又是被害的哪個姑娘,已經連續大半個月了,這都不知道是他禍害的第幾個了。

因為趙聞背對着沈蘊的方向,所以她沒有看到趙聞懷裏抱着的人。

趙聞抱着霍青鐘往床上走過去,剛要俯身上去,沈蘊從二樓窗戶破口而入,厲聲喝道:“住手!”

沈蘊手握長劍,眸光瞥見躺在床榻上的人,衣衫不整,腰帶被解開,發絲散亂,領口處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依稀看見鎖骨之上桃紅色的抹胸帶子,再看那人面容時,驚了一大跳。

是霍青鐘!

沈蘊眉眼淩厲,狠狠掃向一旁衣衫不整的趙聞,隐忍怒道:“你找死!”說着将手中的長劍遠遠地刺了過去,一劍命中要害,趙聞還沒來得及反應,直直倒了下去。

沈蘊脫下身上的鬥篷,見床榻上的人早已昏迷不醒,忙将她裹了抱起來,破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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