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日裏人多,再加上今日是重陽,她這副模樣,決不能讓第二個人看見!
沈蘊背着霍青鐘去了紫竹峰後假山上,這兒平日裏除了她沒人來,是她去年才發現的地方。
推門進了屋,沈蘊将背上的人放到床上,皺着眉頭焦急喊了聲:“陛下?”
她竟不知道,霍青鐘居然也是女兒之身?!今日倘若她沒有跟來,是不是要釀成終身大禍?腦子裏浮現剛才的情形,到現在還覺得後怕。
霍青鐘閉着眼睛躺在那兒,覺得腦子裏渾渾噩噩,身子燥熱的不行,火燒了一般。聽見耳旁熟悉的聲音,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見是她,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有氣無力道:“阿蘊……是你……”
“陛下,有沒有哪裏受傷?”沈蘊見她臉色不對勁,忙輕聲問道。
霍青鐘搖搖頭,只道:“就是覺得身子熱得厲害,呼出的氣息也燙人,像炸了似的。你摸摸。”她抓住沈蘊的手,往自己臉上貼。
沈蘊手指觸摸到她的臉,頓時吓了一跳,燙得驚人。
“陛下吃了什麽麽?”
霍青鐘抓住那只手,只覺得有一絲絲的涼意,貼在臉上能緩解一些這熱量,她睜開眼眸,裏面帶着微微氤氲濕意,道:“老鸨給我端了一杯茶。”
沈蘊這才立時反應過來,這是中了藥了。
沈蘊擡眸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三千發絲全部散開,臉上升起不正常的酡紅色,往日那雙晶亮單純的眼睛裏,在睜開的一瞬間,也立時變得媚眼如絲。領口的衣裳也不知何時被她自己扯開了,抹胸帶子也松松垮垮地系在鎖骨之上,幾欲露出半個酥.胸來。
沈蘊忙撇過眼睛,抽出自己的手,心裏砰砰直跳,這一刻,她不比床上的人理智多少。
在這麽下去,她非要燒死不可!
沈蘊轉身,将鬥篷又裹到她身上,将霍青鐘整個人抱起來,沈蘊在她耳邊輕問:“陛下,你相信我麽?”
霍青鐘腦子裏早已沒了理智,大約自己也猜出來七八分了,雖然她沒什麽江湖經驗,但烏七八糟的話本子也看了不少,其中還有那啥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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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點頭,輕聲道:“嗯。”歪頭靠在沈蘊肩上,鼻翼輕蹭到她的下颌,腰窩處随即軟了一下,霍青鐘撐起眼皮向上打量她,眸光所及之處,是那抹朱砂色唇角,她盯着那處,鬼使神差地輕輕喊了聲:“阿蘊……”
沈蘊聽見她的聲音,忙低頭看懷裏的人,應聲問道:“哪裏疼麽?”
霍青鐘沒有說話,傾起僅有的力氣,微微擡起頭在她的唇角印上一個吻,輕輕地,柔柔地,不帶任何欲望,沒有深入碰觸,只是單純地想貼近她,感受她。
沈蘊愣住,抱着她的手怔了怔,随後便緊緊扣住她的腰身,微微低頭在她光潔的額上輕蹭了下,低語說:“不要怕,有我。”
紫竹峰後山上有一池天然泉水,霍青鐘身上此刻異常燥熱,急需冰涼之物加以緩解,只是這九月裏,天還是有些涼,再加上這山上的天然池水,本就比一般的池水要寒,這一冷一熱,這回只怕是要傷身了。
泉水深七尺,人下去定要漫過頭頂,霍青鐘不會水,如今又這樣的狀況,一個人根本無力獨自待在下面。
沈蘊低頭看了看懷裏的人,此刻早已不省人事昏過去了,撐了這麽久,也是難為她。
沒有再猶豫,沈蘊抱着霍青鐘一塊兒下了水,大約是本能反應,霍青鐘碰上水渾身激靈了下,身上的燥熱感頓時緩解了些許,她下意識伸手圈住沈蘊的脖頸,兩只腿像八角魚似的,整個人挂在沈蘊身上。
沈蘊抿嘴笑了笑,也伸出兩只手來托住她,開口道:“不用怕,我在呢。”
霍青鐘閉着眼睛,緊緊抱住身旁的人,她現在一絲不挂,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和人這樣坦誠相待過,還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她覺得自己的臉全都丢盡了,往後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阿蘊。
沈蘊抱着她,隔着自己身上的衣裳,都能感受到身上人的熱度,霍青鐘如今未着寸縷,身上的每一寸溝壑她都能感知到,腦子裏的念頭似乎不能想,一想就越發不可收拾。
她調開思緒,努力平複氣息,忽然開口問:“陛下怎麽又出宮了?身旁沒人跟着麽?”
霍青鐘這會稍稍覺得身子舒坦多了,可似乎又有一陣一陣的熱浪湧上來,到最後都分不清到底是藥物的作用,還是身旁人的因素。
霍青鐘定下心來,可手上依舊不敢放松,緊緊将沈蘊抱住,兩人貼的一絲縫都無。
“是朕自己偷偷出來的,”她輕聲說道,“阿蘊不進宮來看朕,朕已經很多天沒有看見你了。”
沈蘊輕輕勾起唇角,她說得很委屈,明明是她自己偷偷跑出宮犯了錯,卻說得好像是她不對,她沒有進宮,反倒成了她的錯。
這一回沒有再像上次那樣說她,大約也是吃了苦頭,真的知道怕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她跑出來也是為了來看她,終究還是軟下了心,柔聲說道:“不管怎麽樣,身旁都要有人跟着,下回不能自己單獨出來了,知道嗎?”
霍青鐘趴在她的肩頭,兩手對扣抱住她的脖頸,垂眸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頭,鼻頭忽然酸了酸。從來沒有人這樣貼心地關心過她,她從小沒有娘親,因為又是女扮男裝,整日待在一塊兒的只有那些師兄弟們,因為怕暴露,所以從來沒有人這樣貼近地寬慰她,即便是自己犯了錯,還細聲細語地和她說話,心裏突然酸楚起來。
眼淚順着眼角滑落至鼻尖,她吸了下鼻子,囔聲應她:“嗯,我記得了。”
沈蘊聽出她聲音裏帶着哭腔,忽然着急起來,忙問:“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麽?”
霍青鐘又吸了吸鼻子,說:“沒有,已經好多了。”
“那怎麽哭了?”沈蘊輕聲問。
“我就是覺得,阿蘊對我太好了!”說完就忍不住了,淚眼流地肆意,嚎啕地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嗚咽,“阿蘊,你真好……”
沈蘊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輕哄道:“別哭了,別哭了,身子才好些,哭壞了可怎麽辦?”
霍青鐘抽噎了兩下,悻悻止住了眼淚,含糊地嗯了聲,想起白日那個害她的老鸨,突然重重地恨聲道:“該死的老鸨,居然敢害我,等我回去要把她關起來,發配到西疆去開墾荒地,永遠都不許回來。”
沈蘊輕笑,她大約還是善良,即便是這樣,也從沒有想過要殺人,忽然想起剛剛她那一劍,那趙聞,應當是斃命了。
“陛下不用出面,此事不應當聲張,就全交給我來辦吧。”沈蘊輕聲說道。
霍青鐘沒有反對,輕嗯了聲,又問:“阿蘊為什麽也在怡紅院?”
沈蘊愣了下,她當時從窗戶闖進去的時候,霍青鐘已經昏迷了,所以她并不知情當時發生了何事,更連趙聞是誰都不知道。她私心裏不想霍青鐘知道她的事情,因此就随意編了個謊,說:“陛下掉了樣東西在怡紅樓,我無意拾到的。”
霍青鐘狐疑地問了句:“是什麽東西?”
“一塊帕子,上面繡着龍紋的。”沈蘊剛才替她脫衣裳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那塊帕子,因此随意說道。
霍青鐘想了想,哦了聲沒有說什麽。
兩人在池子裏約莫泡了有大半天,傍晚太陽下山的時候,霍青鐘已經趴在沈蘊肩上睡着了,連叫了好幾聲也沒有聽見。
沈蘊輕輕勾唇,這樣也好,清清醒醒的時刻,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
霍青鐘渾身冰涼,已經沒有了白日那股不正常的熱量,整個人一絲不挂地像條魚似的,滑溜溜地幾欲讓人抱不住。最後還是沈蘊從背後抱住她,兩手伸過她的腋下,使勁将人從水裏提溜出來。
穿好衣裳,天色已經黑透了。
沈蘊看了眼屋內睡着的人,又擡頭看了看窗外,大約宮裏這會已經亂套了吧。
思來想去,沈蘊還是走過去将人背在身上,打算送她回宮。她是皇帝,宮裏少了皇帝,那就是塌了天,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晚一分回去,就多一個人跟着受罰。
依舊是夜裏,沈蘊背着霍青鐘下山,從紫竹峰到宮裏,還有程子路,沈蘊不知道該怎麽送她回去,公然從宮門口,她如今這般,定要鬧出軒然大波來。
思來想去,她打算先将霍青鐘送到寧遠侯府等她醒來再做商議,可誰知人剛走到寧遠侯府西門,牆下站着兩個人,定睛一看,居然是二喜和四德子。
兩人見着沈蘊,連忙小跑過去,看見她背上的霍青鐘,着急問道:“主子這是怎麽了?”
沈蘊只說有些累了,沒有言及今日發生一切,又問:“你們怎麽來了?”
她正愁不知道該怎麽将霍青鐘送回去,誰知竟遇上他們兩個,由他們送進宮,倒也不必再節外生枝。
二喜苦着張臉說:“主子夜裏留了張字條人就走了,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來找沈姑娘您來了,為了不生事端,我們就提前在這兒候着了。”
沈蘊眉心跳了下,忙問:“宮裏頭還沒有發現麽?”
二喜和四德子搖搖頭,說:“還沒呢!早朝我們倆只對外說了主子今日身子不爽,就取消了,反正往常常有這樣的事兒,大夥兒都以為是主子偷懶,誰也沒放在心上,要是明兒還見不到人,那才真是塌了天,一宮上下都甭想活命了!”
沈蘊輕輕嘆了口氣,宮裏走丢了皇帝,确實是大事,追究起來,不知要牽連多少無辜的人,她這樣由着性子來,萬一哪天真發生了什麽事,倒是後悔都來不及。
“也是難為你們了。”沈蘊對着兩人,淡淡寬慰了句。
二喜和四德子愁了一天一夜了,心道今晚再找不到霍青鐘,都想找個湖直接投進去算了。誰知道老天垂簾,還好給找着了。
兩人扶住霍青鐘準備回宮,二喜突然回頭又喊了聲:“沈姑娘……”
沈蘊回頭,見二喜苦着臉上前說:“沈姑娘,您往後還是多來宮裏走動走動吧,奴才實在是招架不住主子,今兒來一出,明兒又另一出,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姑娘,主子這片心意,奴才看了都感動。”
有這樣衷心的人陪在身旁,霍青鐘也算是好福氣。沈蘊瞥了眼趴在二喜背上熟睡的人,身上的大披風圍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小巧的臉盤兒來,臉色微微有些慘白。
她今兒是真的受了些罪了。
沈蘊點點頭,說道:“我會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