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清晨一早, 阖宮上下全都傳遍消息,說是跌落懸崖的丞相和昭凝郡主回來了。

仁壽宮裏太後喜出望外,問春和:“消息是真的麽?”

春和也笑着說:“是真的, 人這會就在國公府呢, 國公夫人抱着郡主哭得淚人似的!”

太後眉心舒開來, 長長嘆了口氣, 道:“總算是老天有眼, 他夫婦二人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了。”

女兒失而複得, 算是上天恩賜,這下也該想明白許多事了。

春和站在一旁, 溫聲朝太後道:“娘娘要出宮去瞧瞧麽?”

太後:“就不了,娘倆這會子且哭呢, 我去了沒的叫他們拘謹, 反正回來了,日後總是有時間的。”

默了半晌, 太後又問:“是怎麽回來的?那懸崖萬丈深, 國公不是親眼看着他們掉下去的?”

春和眨了下眼,也說:“人是秦相國帶回來的, 據說懸崖底下是湖水, 不知道怎麽的, 就活了下來。”

太後點點頭,道:“原是如此, 也是老天開眼, 他二人大難不死, 福氣還在後頭呢。”

丞相和郡主被劉國公逼得掉落懸崖一事,滿京傳得是風風雨雨的,太後心裏大約也有些數, 這一趟回來,她那被權利熏了心的兄長也該明白如何做了。

秦離帶了劉昭凝一大早回了國公府,只将兩人的經歷草草幾筆帶過,至于雪靈潭逐月閣之類的,并沒有透露半個字。衆人都沉浸在二人生還的喜悅中,也沒心思探究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畢竟從那麽高的懸崖掉下來,能活着已經是奇跡了。

國公府上,蘇毓琳拉着女兒的手,眼淚早已流了滿面,撫着昭凝的臉龐,心疼道:“我的心肝兒,怎麽能舍得娘就走了,有什麽話不能同娘說,要跳崖尋死,你可知你走了,娘該怎麽活?”

昭凝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一刻除了聽着她的話,什麽也說不出口,嚎啕喊了聲娘就撲進了她懷裏。

屋外劉國公站在門口,看着她娘倆抱頭痛哭的模樣,也悲傷和喜悅一齊湧上心頭,他掩了掩微微濕潤的眼眶,轉過身朝着站在一旁的秦離,道:“老夫要感謝秦相國,将女兒送回來。”

劉國公心知肚明,從那麽高的懸崖掉下去,即便是崖底有湖水,生還的可能也幾近渺茫,若非是秦離,昭凝不可能活下來。他二人連夜逃走,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掉落了懸崖,兩人即便是命也不要,也要在一起,這份情讓人動容,他也曾年輕過,也曾為了一個人有放棄一切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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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秦離又将人帶回來,也明白他是為了昭凝,他是真心疼她的。

秦離垂眸看着屋內的人,她哭得很傷心,人天生依賴娘親,這份天性,誰也無法剝奪,她也不願意看着昭凝為了與她遠走高飛,日後而留在抛棄爹娘的遺憾之中。

她明白昭凝,也了解相信她,這樣做不是說不愛她,懸崖上那一刻,她早已明白她的心意,只不過人都有擔當,秦離睨着遠處的人,緩聲喃喃:“她是個勇敢善良的人,我不願她為了愛情抛棄親情。”

說完,秦離沒有再停留,轉身出了廊庑,迳直朝大門外走去。

廳堂裏來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劉國公朝中同僚,聽聞此事都第一時間趕來探望,其中還有右相張賀正。秦離出大門的時候,正好撞上迎面走過來的右相,兩人打了個照面。

秦離沒搭理他,迳直擡步往外走,張賀正頓了下,剛要開口就看見身旁的人無視了他,他回身看遠處的人,氣得甩了袖子,重重冷哼了聲。

劉國公進了廳堂,看見右相及衆人,忙上來打照面,拱手道:“小女頑劣,讓各位專程跑一趟,今日府中雜亂,實在無暇招待各位,待來日老夫親自做東感謝各位。”

衆人回禮,朝中之事本就寒暄來去,國公乃皇親國戚,此趟來也是明面上的客套罷了,無可厚非。衆人識趣,聽見這番話也都回禮,拱手而去。

只有張賀正還未離開,劉國公走上前道:“此事連右相也驚動了。”

張賀正笑着拱手,寒暄道:“國公近來消減了許多啊,郡主……可還好?”

女兒死而複生,劉國公眉梢上的喜悅掩蓋不住,他自嘲笑了笑,道:“正與夫人閑話家常,已經無事了。”

張賀正又說了兩句恭喜之類的話,最後才禀明來意,道:“郡主大難不死,國公必有後福。”

劉國公愣了下,神色有些不自然,循聲問:“右相這是何意?”

張賀

正道:“郡主既安然回來,遂誤了此前定下的封後吉日,只要國公進宮朝太後禀明,這國丈大人,定能當得。”

話剛說完,國公臉上微沉,為了這件事,他幾欲失去了最疼愛的女兒,如今好不容易活着回來了,還想讓她重蹈覆轍,讓他悔恨終身麽?

國公冷聲道:“右相還是請回吧,經此一遭,老夫已經沒有此念頭了,不日過後,老夫就會進宮請皇上太後賜婚。”

張賀正怔了怔,“賜婚?”

劉國公:“老夫打算将昭凝許給秦相國。”

張賀正急道:“國公,這……這可使不得?”

劉國公沒有再聽下去,直接開口道:“老夫府上還有事,就無暇顧及右相了,右相請便。”

張賀正還要再開口,就看見人已經回了內室,他啞口無言地愣站在原地,眉頭緊緊皺起,原以為秦離那小子死了,他能獨攬朝中大權,誰知他竟又活着回來了,連劉氏一族都要與他聯姻,這樣下去,他在朝中還有什麽立足之地?!

身後李尚書悄聲走過來,淡淡道:“右相若再不出手,這國公府與丞相府聯姻,只怕朝中以後都是他們的天下了。”

張賀正側首看了身旁人一眼,知道李尚書與國公府一向有仇,他兒子之前調戲劉昭凝,結果被劉昭凝敲破了頭,後來又不知怎麽的,被人用麻袋捆起來扔進了溝裏,大寒天的,愣是凍出了一身的毛病,這會子還在炕上躺着呢!他只一個獨苗,本還妄想攀上國公府,如今狐貍沒逮着,還惹了一身騷,自然一肚子怨恨。

張賀正意味深長哦了聲,問道:“尚書有何高見?”

李尚書悄聲附耳,說了幾句話,只見張賀正嘴角勾起一抹滲人的笑容。

幹清宮中,霍青鐘聽說了劉昭凝和秦離的事情,立時興奮道:“秦相國回來了?”

二喜沒注意到他的意思,笑道:“今日一大早就得了消息,大臣們都去了國公府去探望,主子都要出宮麽?”

霍青鐘眯着眼睛想了想,反正今日沒有上朝,出去就出去轉轉,她就說,秦離一定有後手,她總覺得秦離有底細,這一回,徹底證實了,掉進懸崖都能活着回來,還有那日相府屋頂上那個黑衣人,一切都太可疑了,她可不相信這世上有那麽多的奇跡。

霍青鐘合起手上的折子,吩咐道:“你去承幹宮看看阿蘊,叫上她,一塊收拾了出去逛逛,這麽些天,悶也要悶死了。”

二喜一聽要出宮,立時樂得眉開眼笑地,高聲道了句省得,連跑帶蹦地往承幹宮去了。

衆人收拾了片刻,就拉了馬車出宮,朝長安大街駕車而去。

馬車外,二喜和四德子駕轅,車內,霍青鐘拉着沈蘊坐着。

沈蘊擡手替她掩了掩領口的披風,輕聲問:“冷麽?”

霍青鐘順勢握住她的手,暖意襲上心頭,她笑了笑說:“不冷。”

沈蘊見她鼻頭凍得通紅,還說不冷,她搓了搓手,替她捂着臉,小巧的臉龐就在手掌間,露出兩只晶亮的眼睛,愣愣神直盯着她瞧,狡黠帶着些許的俏皮可愛。

沈蘊牽起唇角,睨着她的眼睛,道:“大白天的也引誘我麽?”

霍青鐘狡辯道:“我哪有,是阿蘊愛我愛得歡喜,看着我也滿心的愛意。”

這人不曉得含蓄,孟浪的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叫人招架不住,雙手捧着她的臉龐,指腹摩挲在耳根後,冷熱交替的觸感從手心裏傳來,她低頭含了含她的唇瓣,連唇也是冷的,她拉開距離,微微蹙眉問:“怎麽這樣冷?”

夜裏一處睡覺的時候,除了身上是火熱的,她手心腳心都冷的,貼在她身上,一夜過來都捂不熱。

霍青鐘唔了聲,說:“我自小就這般,也不知道是何緣故?”

沈蘊皺眉,說:“大約是體寒,回頭要好好調養,月事來了麽?”

霍青鐘:“快了,還有兩三天。”

沈蘊嗯了聲,“回頭運功替你捂一捂,宮寒了可不好。”

霍青鐘故意問:“會有什麽不好呢?”

沈蘊愣了愣,挑起眉梢打量她,瞧見她那一副此地無銀的表情,淡淡回問:“你說呢?”

霍青鐘頂着一張天真的臉龐,忽然輕輕湊近了說:“我前些日子聽人說,說宮寒的人,将來不易有孕。”

沈蘊如遭雷劈,臉上升起細密的潮紅,她輕咳了下,垂眸輕聲道:“誰告訴你這些的?”

霍青鐘無辜道:“朕在孕事大全上看的。”

“……”沈蘊黑着一張臉,支吾

道:“什……什什麽孕事大全?”

霍青鐘故意湊近了說:“阿蘊就別裝了,我知道,阿蘊心裏都明白的,是不是?”

臉龐忽然湊近,就在自己眼前,沈蘊眉眼微漾,睨着這張臉,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麽。有些事情遲早要來,她每日批折子的時候,最底下都有條問安的折子,叫她納妃綿延子嗣,她每回都當做看不見,可事情總不能一直推脫,她是皇帝,綿延子嗣是頭等大事,終究有一天,是要提到面兒上來議論的。

霍青鐘見她發愣,在她耳畔輕聲問:“阿蘊覺得……将來是你作娘,還是我作娘好?”

沈蘊臉燒得緋紅,剛要擡眼,就感受到一道光亮從外面投射進來,二喜拉了簾子,樂呵呵笑道:“主子,到了!”

話畢,頓時一片死寂。

霍青鐘眼中耍起淩厲之色,轉頭掃過去,咬牙道:“到你個死人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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