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晌午過後, 太陽從雲層中剝開來,照耀着整座禁宮,到處白茫茫的積雪開始融化, 太陽底下水聲嘀嗒,有種別樣的意境。

承幹宮內,沈蘊體力不支, 昏睡躺在榻上, 陽光從棂窗照射進來,正好落在榻前。

床前腳踏上坐着一個姑娘, 身穿斑斓異域長袍,三千發絲高高挽起, 額頭上貼了一朵桃花花钿,顏色鮮豔而張揚,她撐手坐在床榻邊上, 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躺在床榻上的沈蘊。

從晌午過後, 一直到太陽落了山,窗外天漸漸沉下來, 沈蘊這才醒過來,睜眼就看見坐在床邊旁的人, 她愣了下,腦子裏有些恍惚, 微微皺了皺眉。

片刻過後,沈蘊開口:“你是誰?”

小姑娘落在她臉上的眸光微動,神色沒有一絲慌張, 依舊鎮定得很,明明年紀輕輕,舉手投足倒是透出老成來, 她看了看沈蘊,問:“你叫沈蘊?”

沈蘊怔了怔,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又問:“你到底是誰?”

小姑娘從懷裏掏出一串鈴铛,勾在指尖朝沈蘊伸過去,她輕晃了兩下,那鈴铛便發出一串清脆的聲音,她問:“記得麽?”

沈蘊眸光瞥見那串鈴铛,鈴铛上手柄處繞了厚厚的紅絲線,顏色有些陳舊了,看起來應當有些年頭,她恍惚愣了片刻,随即看向鈴铛後的面孔,不可置信問道:“你是小蜻蜓?”

被叫小蜻蜓的女孩兒,嘴角細細抿起來,笑着喊:“表姐。”

小蜻蜓大名叫海竹瀾,是沈蘊舅舅海延世的女兒,比沈蘊小一歲,小時候兩人幾乎是一塊兒長大的,後來小蜻蜓六歲的時候,被點蒼山上玄青法師收了徒,從那以後,兩人就再也沒見過。

她和小時候長得完全不一樣了,小蜻蜓自小就喜歡擺弄一些奇門怪道的玩意兒,和家裏的幾個同歲姐妹也總不合群,只和她走得近些,後來小蜻蜓去了點蒼山,她和娘去了紫竹峰,就再也沒見過。這些年她總想着再去點蒼山找她,誰知竟在宮裏碰見了。

沈蘊瞥眼看見屋外天已經黑了,忽然想起來霍青鐘,忙要起身去承幹宮,小蜻蜓拉住她,說:“她不礙事,有我師父呢。”

沈蘊這才知道昨日

在宮外見到的那個算命的老頭兒居然就是玄青法師,天下人都說玄青法師是神仙,活了幾百年,從玥朝開國至今,民間一直流傳着關于他的傳說。

她又問:“她醒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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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蜻蜓撐手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反正沒有生命危險了,我師父這一趟下山就是為了她來的。”

為阿青來的?沈蘊疑惑,“阿青和玄青法師相識麽?”

小蜻蜓又搖了搖頭,淡淡道:“我不知道,他雖是我師父,可平日裏也不常看到他,師父一向閑雲野鶴,來無影去無蹤,我沒問過,也從來不會過問。”

這師徒關系倒是随意得很,不過玄青法師從來沒有收過徒,小蜻蜓是第一個,大抵仙家神人都是有些與衆不同的。

故人再遇,沈蘊很好奇她這些年來的遭遇,兩人相談甚歡,一直聊到了後半夜。

幹清宮內,霍青鐘漸漸轉醒過來,模糊的視線裏見到的第一張大臉就是二喜,霍青鐘吓了一跳,吓得有些神色恍惚,她睜着骨碌碌的兩只眼睛,盯着他愣了半晌,忽然喝道:“誰許你進來的?”

二喜聽見他說話,忙興奮道:“醒了,醒了——”

屋外的人聽見二喜的喊聲,忙都進來,霍青鐘一下子看見這麽多人,心裏更害怕了,目光觸及一個白胡子的老頭兒,她一驚,這不是那個老騙子麽!

大半夜的居然跑到她寝殿裏來了!

氣得她當場就呵道:“你……你你你個死算命的!誰叫你到朕房間的!二喜,二喜——”

二喜連忙上前,見自家主子又生龍活虎地恢複往日做派,人老神仙剛救了他,扭臉就叫人死算命的,一屋子人都面露尴尬,二喜小聲提醒道:“主子,這是玄青法師,是神仙,您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多虧了老神仙将您拉回來。”

霍青鐘見二喜一臉誠懇,心裏更疑惑了,她什麽時候鬼門關走了一圈了,不就是睡了一覺麽?

她又擡眼看了看站在落地罩旁的老頭兒,這是她第三次見到他了,難不成裏面真的有玄機?

對了,阿蘊呢?

霍青鐘目光在殿內環視了圈,也沒有看見心裏的人,她定了定心,想了想昨日發生的事情,秦離走了之後,她只覺得身上有些冷,可明明當時屋內的炭火燒得通紅,整個殿內暖意如春,她當下有些疑惑,可當時頭暈得厲害,就回床上躺了一會兒,醒來就看見二喜那張大臉,以及這滿屋子的人。

到底發生什麽了?

她開口問:“阿蘊呢?”

二喜知道問的是沈蘊,忙道:“沈姑娘為救主子,耗空了內力,不過主子不用擔心,有玄青法師的徒弟救治,這會已經無礙了。”

霍青鐘聽見阿蘊耗費內力救她,頓時心提到嗓子眼,後又一聽已經無礙了,這才稍稍放下心。

她看着滿屋子的人,實在是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何事,最後才恍惚問:“朕怎麽了?”

二喜忙要開口,卻被玄青打斷,他笑道:“這其中來去,還是我來和陛下解釋吧。”

說完他又轉身,朝着衆人道:“諸位就先回去吧,這兒有我,不會出什麽事。”

老神仙開口了,衆人自然聽從,二喜瞥了瞥坐在床榻上的主子,見他沒開口,知道是默許了,也識趣地随衆人出了大殿。

衆人退散,整個大殿內,只剩他二人,霍青鐘悻悻地擡眼看他,腦子裏浮現她

第一回 見到這老頭兒的那天晚上,說要給她算命,還說她有血光之災,她當時就氣得将人罵了一頓,可後來,她倒是撞破了腦袋,倒應驗了他的那句血光之災。

後來,昨日在估衣鋪子外見到他,他偷走了自己貼身帶的銅錢,她剛要貼皇榜找人,人就出現在了她的宮殿裏。

要說這一切是巧合,她是一千八百個不信。

霍青鐘目光裏帶着不善,直接先開口:“把我的銅錢還我。”

玄青依舊是一臉慈祥,笑着撫胡須,指了指她身上,說:“陛下找找,就在你身上。”

霍青鐘擡手摸了摸胸膛,忽然觸及到那枚銅錢,她愣了下,低頭掏了出來,放在掌心裏,上面刻着一個字“司”。

玄青淡淡道:“這是你娘留給你的。”

“我娘?”霍青鐘眸光落在掌心的銅錢上,喃喃問道,“你認識我娘?”

玄青思緒淡淡飄遠,那是很久遠的事情,久遠到世人都快要忘了那段塵封的往事,他這一生閑雲野鶴閑散四方,唯一管了一件閑事,這一管就是三百年。

他緩緩開口:“是啊,我認

識你娘。”

霍青鐘心裏擂鼓似的跳,默了下,才終于緩緩問道:“她在哪裏?”

“死了。”

“死了?”霍青鐘心被狠狠戳了下。

玄青又開口:“死了,魂飛魄散,幾百年了,只不過執念太深,一直不得轉世。你是她的心頭血配以攝魂丹而生的,因她是魂魄之人,所以你生來便冰寒徹骨,需得用銅制物随身壓制,這枚銅錢,是我所制,護你周全用的。”

霍青鐘聽得恍若雷劈,什麽魂魄?什麽心頭血?她的爹娘是誰?

她擡起頭,問:“我娘是誰?”

“司馬懷柔。”

作者有話要說:幾篇古代系列的,都有丢丢聯系,不用看也不影響看文。司馬懷柔是隔壁《帝京》的主角,目前BE,謹慎點開:) 有種古代文寫成玄幻文的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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