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白玄後一步也趕了過來, 幸好郎主讓他跟着郡主,否則再晚來一步,豈非要釀成大禍。

秦離使了個眼色, 白玄會意,抽出腰間的繩子甩向李珣,三下五除二就将人吊了起來。跟在郎主身邊這麽多年, 她的脾性他再清楚不過, 今晚這李珣定然不會活着走出長楓林。

秦離抱住昭凝, 緊緊護在懷裏, 她擡手遮住她的眼睛,輕聲在耳邊呢喃:“昭凝,不要怕。”

昭凝眼前一片黑暗, 才剛的事情還沒有緩過魂來, 她貼在秦離懷裏, 心跳如擂鼓,耳邊傳來李珣凄慘的喊叫聲,她不敢睜開眼睛,可隐約還是知道此刻發生了什麽。

阿離在殺人。

她猛地睜開眼睛, 抓住秦離的手,擡頭看她:“阿離,不要殺人。”

秦離知道她吓壞了,倘若再晚一步, 她無法想像,她輕拍着她安慰,“好好好,我答應昭凝,不殺人。”

昭凝:“秦離, 帶我走,我不想留在這兒。”

秦離親了親她的額頭,應她:“好,阿離帶你走。”

秦離帶着昭凝離開,剛走了兩步,眼前就被人包圍住。秦離眯起眼睛盯着來人,是張賀正,還有他身後的李尚書。

李尚書看見兒子被人吊在樹上,連忙吓道:“右相,快救救珣兒!”

張賀正沒理他,只看着眼前的秦離,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道:“別來無恙啊秦相國。”

秦離沉眸,眼底染上一層狠絕,她淡淡開口:“不想死的,就給我讓開。”

她答應了昭凝,不會殺人,可若是逼急了,她絕對一個都不輕饒,必定叫所有人今晚都出不了這座林子。

張賀正大笑,“堂堂逐月閣魔君,竟只有這點魄力麽!”他轉過身來,擡手指着秦離,怒聲道:“左相秦離,殘害朝廷命官,罪無可赦!來人,給我逮起來!”

身旁李尚書不解,問:“張大人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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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問完,就看見張賀正那張恐怖的臉龐怼過來,見他冷笑道:“還要多虧了尚書大人和令郎,助我一臂之力,黃泉路上你二人多保重!”

李尚書瞳孔猛縮,猛然低頭看着腹上插着的匕首,嘴角吐出血沫,他擡手指着張賀正,恨道:“你……你你好狠的心……”

“爹!爹!爹你怎麽了?!”被挂在樹上的李珣看見父親癱倒在地上,連忙焦急叫喊道。

“衆人都看見了嗎?是秦離殺了李尚書,都來人将他抓起來!!”

“狗賊!是你殺了我爹,狗賊!你還我爹的命來!”李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中了張賀正的計了,是他騙了他和爹,成了他對付秦離的棋子。

秦離眯眼盯着張賀正在自導自演的這場大戲,白玄站在她身後,見着眼前的形勢,整個林子被人圍得水洩不通,他們來的匆忙,沒有帶夠人手,也不知道張賀正如何竟調來了禁衛軍,要突出重圍,倒有些麻煩。

他上前朝秦離道:“郎主,您帶着郡主先走,這裏就交給屬下。”

秦離擡手制止,她瞥眼看向張賀正,勾唇笑道:“張大人是鐵了心,要對付我?”

張賀正冷冷哼了聲:“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

秦離仰頭看被吊在樹上的李珣,笑道:“既然張大人咎由自取,就休怪我狠心了,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來人,将張賀正捆起來。”

衆禁衛軍聽令,立馬圍上來,将張賀正團團圍住,張賀正驚愣住,轉頭擡手指着衆人,怒喝道:“都要造反麽!”

“造反的是你!”秦離揮手,沒有再和他廢話,衆人看見秦離手勢,立馬會意上前将張賀正五花大綁捆了起來。

秦離将昭凝護在身後,她挑眉看向張賀正,忽然勾唇開口:“張大人大概不知,您調禁衛軍的旨意,正是在下批閱的。”

張賀正擡頭看他,眸子裏隐忍怒火,他萬無一失的計劃,先是利用了李氏父子,後又從皇帝那兒調了禁衛軍,他知道皇帝不谙朝政,因此只說了是圍剿山賊,皇帝自然沒有疑問,當下就允了。

萬無一失的計劃,誰知竟是一場笑話?!

話剛落音,遠處亮起一片火把,綿延了數十裏。

待走近之後,還未見人,就聽見霍青鐘的聲音傳來:“秦相說誰要造反?”

秦離上前,颔首行禮:“回陛下,造反之人已然拿下。”

霍青鐘裹着大披風,凍得鼻頭發紅,她走到張賀正面前,左瞧瞧右瞧瞧,突然冷聲說:“朕平生最恨別人騙朕!說好的圍剿山賊的呢?!山賊呢?虧的朕如此信任你!”

張賀正跪下求饒,“皇上饒命啊!”

霍青鐘看了看地下躺着的李尚書,最後說:“一命抵一命,雖說他也罪大惡極,但你也難逃一死。”說完又轉頭問秦離,“秦相國,殘害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秦離盯着跪在地上的張賀正,道:“殘害朝廷命官,斬立決!”

張賀正聽見秦離的話,立時被吓得昏了過去。

霍青鐘打了個呵欠,道:“那此事就全權交給秦相國處置了,天色不早了,朕就先回宮了。”

她的阿蘊還在等她呢!今兒剛從重華宮出來,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聽說有人造反,叫她趕忙過去,一路上聽得驚心動魄的,臨走時,她又回頭看了看劉昭凝,問:“昭凝怎麽了?”

昭凝還沒愣過神來,躲進秦離的懷裏,二喜見狀忙在身後提醒道:“是那登徒子李珣幹得好事!”

“豈有此理!”霍青鐘聽罷龍顏大怒,她最讨厭這種登徒子采花賊,上回那件事簡直騙得她是刻骨銘心,提起來就叫人恨得牙癢癢的。

她轉頭找了一圈,“人呢?”

二喜擡手指了指頭頂,道:“樹上呢!”

霍青鐘仰頭,看見樹上吊着個人,她擡頭指了指道:“充軍!去大西北開墾荒地!把他跟那個誰誰誰安排在一處!”

霍青鐘一時想不起來上回在妓院遇到的那個老鸨叫什麽了,二喜問:“主子,那誰誰誰是誰啊?”

霍青鐘錘了捶頭,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來道:“趙大花!朕想起來了,可真夠俗氣的,把他跟趙大花安排在一處,一起開墾荒地!”

二喜忙應道:“是,主子。”

樹上的李珣雖然不知道趙大花是何許人也,但聽着皇帝不善的口氣,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人,頓時兩道悔恨的淚水從眼眶流了下來。

霍青鐘沒再逗留,将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給了秦離處理,自己獨自回了宮。

昨夜下了大雪,到處都是白茫茫的積雪,霍青鐘心裏有些雀躍,這麽多天沒有看見阿蘊,不知道待會見了面,她會是什麽表情?

這樣想着,連腳步也不自覺輕快了許多。

走過東華門往東一長街走,承幹宮在東六宮,離幹清宮最近的地方,剛走進承幹門就望見遠處殿內一片燈火通明,院子裏前些日子種了臘梅,有陣陣香氣撲鼻。

霍青鐘走了兩步,聽見屋內傳來一兩聲嬉笑,她頓住腳,擡眼看過去,窗戶紙上映襯出兩道影子,靠西邊那個是阿蘊,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靠東邊那個……

身後二喜見主子停住腳,也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心裏明白過來,他上前小聲說道:“是小蜻蜓姑娘。”

霍青鐘怔了怔,心裏也猜了出來,她淡淡問:“她一直常在承幹宮麽?”

二喜愣頭愣腦地,想也沒想就說:“小蜻蜓倒是跟沈姑娘投緣,那日小蜻蜓姑娘搭救了沈姑娘後,就一直住在承幹宮,就沒有安排別的住處,如今老神仙過兩日離宮,小蜻蜓姑娘也住不久了。”

二喜只以為怕小蜻蜓住在幹清宮,主子來看沈姑娘會不方便,絲毫沒有想到別的上去,可霍青鐘聽了這番話,心裏卻起了別樣的情緒。

房間裏倩影俏麗,時不時傳來一兩聲打鬧嬉笑,霍青鐘覺得心裏發堵似的難受,她翁聲道:“阿蘊和她走得近,心裏是不是都沒有朕了。”

沒由來的說了這麽一句,二喜聽得發愣,他漫漫說:“主子,小蜻蜓是個姑娘家,您就放寬心,沈姑娘心裏頭的肯定還是你,奴才進去通傳。”

就是姑娘家,她才更難受。二喜就要上前,霍青鐘猛地伸手拉住他,頹聲道:“不許過去。”

二喜躊躇地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又瞥眼看看他,輕聲道:“那主子不進去了嗎?”

“明日再說吧。”她說完就轉身出了承幹門,二喜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心裏也發愁,明明來的時候還高高興興地,也不知道怎麽一個姑娘家就叫他心裏不痛快了。

二喜擡步跟上她,她邁出門檻,看着外面黑□□的宮道,長長的一眼看不到頭,她停住腳,淡淡開口吩咐:“你先回宮吧,朕想到處走走。”

二喜不放心,“奴才還是跟着主子吧。”

霍青鐘堅持說不用,“你回去,不許跟着朕。”

二喜無奈,他跟着主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主子什麽心性他再清楚不過,他沒法子,吩咐了不許跟着,只好看着主子朝清蓮池方向走了。

此刻夜間無人,霍青鐘裹着大披風,獨自繞着宮道落寞地走着,她擡眼看向池塘裏的枯葉,依稀能想起來之前和阿蘊游湖時的場景。

還有中秋晚宴那一回,她獨自拉着她離席,後來阿蘊喝醉了,她抱着她在湖面上飛躍,還有那個屋頂……原來她們之間有這樣多的回憶。

她轉身擡頭看不遠處的屋檐,那是阿蘊第一次親吻她的地方,那時候的感覺和心動,她到現在還很清楚的記得。

“想再飛一次麽?”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溫潤如水的聲音。

霍青鐘還未反應過來,身子就已經被人攔腰擁住,淩空而起,她抱着她踏腳踩上池塘邊的欄杆,借力縱身飛躍在池塘之上。

霍青鐘轉頭去看她,唇瓣輕蹭在她的臉龐上,她輕輕喚:“阿蘊……”

沈蘊緊緊擁住她,也轉頭去看她,目光泠泠,抿嘴道:“阿青不來找我,那我只好來找阿青了。”

霍青鐘愣了下,腦子裏什麽想頭也沒有,只覺得呼呼的寒風從耳畔吹過,吹得她的思緒一片亂。

沈蘊抱着她,縱身飛躍上了那個屋頂,還是上回那處,唯一不同的是,那回霍青鐘在下,沈蘊在上,而這一回,反了過來。

沈蘊撐手躺在那裏,霍青鐘就趴在她的身上,冬日的雪映襯出她的白皙膚質,沈蘊看着一臉恍惚還沒返過神來的霍青鐘,樣子有些呆滞,她好笑道:“閉關這些天,超度的人也癡傻了麽?”

霍青鐘眨巴了下眼睛,睫毛長長地垂在眼睑之下,藉着光亮投射出一片青影,她怔怔問:“阿蘊為什麽知道我在這裏?”

沈蘊沒有回答她,只問:“那你呢?既走了進來,為何不進屋?”

霍青鐘滞了下,輕垂睫毛淡淡道:“我……我朕突然想起來還有些事……”

“和我言語時,也要用‘朕’麽?”沈蘊盯着她,靜靜看着眼前的人在口是心非。

霍青鐘抿了抿唇說沒有,“我怕打擾阿蘊。”

沈蘊伸出手将人撈進懷裏,下颌抵在她的額上,輕蹭了蹭,之後曼聲問:“是吃醋了麽?”

霍青鐘沒有作聲,沈蘊輕勾起唇角,笑道:“為我吃醋,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明白,那是因為阿青在乎我,愛我。”

聽見她的話,霍青鐘鼻頭酸澀,她擡起頭來,有些委屈問:“那阿蘊為什麽和她走得那樣近,一起嬉笑,一起吃飯,還住在一塊兒……”

說了一大堆,最後難受地眼淚掉下來,鼻頭凍得通紅,涕泗橫流的模樣,叫沈蘊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她擡手替她擦眼淚,輕聲說:“頭先還裝作什麽都不在乎,如今這些又算什麽?”

話題一下子捅開,彼此心裏都通透了,有些人的正經不過片刻,被人戳穿後就開始耍無賴,霍青鐘就是這樣的人。

霍青鐘撇嘴說:“我就是吃醋,阿蘊和旁人說笑,眼睛裏心裏想着別人,全然沒有我的地方了,我承認了這些,阿蘊想怎麽樣?”

她這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叫沈蘊發笑,她忍住笑意,眼底裏帶着寵溺的意味看着眼前人,閉關了幾日,倒似乎變得更憨傻了。

沈蘊捧起她的臉,拇指輕拭睫毛上的眼淚,認真地擦拭,輕輕地,慢慢地,最後笑着開口:“我沒有想怎麽樣,我愛阿青是一輩子的事情,誰都取代不了你在我心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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