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真的嗎?”
沈蘊勾唇輕笑, 手指擦拭她眼角的濕潤,輕輕嗯了一聲,道:“真的。”
霍青鐘有些委屈, 她歪頭靠在沈蘊的懷裏,又擡首親了親她的下颌,撇嘴說:“其實我很怕有一天, 阿蘊遇到了更好的人, 會不要我……”
說着說着, 眼淚又流了下來, 她今晚已經流了太多的眼淚了,沈蘊看着她,聽見她這句話, 心坎兒上像是被戳了下, 她知道她今晚就站在承幹門外, 小蜻蜓調皮故意演了場戲給她看,誰知竟傷了她的心。
沈蘊捧住她的臉,不住地替她擦拭眼淚,輕輕說:“怎麽會這樣想呢, 那些說給神靈的誓言,說好了要相守一輩子,豈能是假的呢?”
霍青鐘抿了抿唇上的眼淚,搖搖頭說:“是我胡思亂想, 是我腦子裏進了水,我不該疑心阿蘊……對不起……”
這番話是在和她道歉,感情需要維系,這其間最珍貴的就是信任,離了信任, 愛情就不在了。這是彼此間都輕易明白的道理,可是換一種角度想想,愛情若是可以用道理講明白,大抵也不叫愛情了。
有時候就是這樣矛盾,吃醋與嫉妒也是在意的另一種表現。
明明是她聯合小蜻蜓試探在先,惹得她這番委屈,沒有誰對誰錯,這些道歉的話聽在她的心裏,倒比刀尖割肉還要難受了。
沈蘊低頭睨她,替她擦唇上的濕潤,“沒有,是我事先沒有告訴你,小蜻蜓是我的表妹妹,小時候一塊兒長大的,是我惹得阿青為我傷心,你沒有錯,不需要和我道歉,知道麽?”
霍青鐘垂頭眨巴了下眼睛,抿着淚水擡頭,悻悻地嗯了聲,說:“知道。”
睫毛輕眨的瞬間,有淚珠從臉龐上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正好落在沈蘊的掌心裏,溫熱的觸感傳至心尖,低頭落淚溫順的模樣,讓人心底裏忽然有一塊地方溫柔塌陷,沈蘊低下頭睨她,逗她笑道:“你是水做的麽?怎麽這樣多的眼淚?”
霍青鐘沒聽出來她的打趣,還一本正經點了點頭說:“嗯,我是阿娘心頭血做的,倒和水也沒什麽兩樣了。”
沈蘊抿起嘴角笑,湊近吻了吻她的嘴角,道:“那也不能再流眼淚了,今天已經流了太多的眼淚了,眼睛會哭壞的,知道麽?”
霍青鐘被迫仰起頭,唇瓣被人含住,她支吾地唔了聲,以示回應。
屋頂上風大,沈蘊将她摟進懷裏,問她:“冷麽?”
Advertisement
霍青鐘搖搖頭,說不冷,“有些熱。”
大約是鬧了一通,又哭又着急地,沈蘊擡手拭了拭額頭,倒真的有些潮意了,她将她脖頸間的系帶解開,敞開了懷,一陣風吹過來,有種涼意的清爽。
離了唇瓣,霍青鐘有些不滿,她仰着頭又朝前拱了拱,整個頭挂在沈蘊胸前,仰面朝着她,帶着微微撒嬌的語氣說:“阿蘊,親親。”
沈蘊眼底染上笑意,知道她小孩兒心性,心裏藏不住事情,難受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樣率真的性子,倒也好。她依言低頭吻住她的唇,伸舌啃咬,在唇齒間蜿蜒流轉,誠信友善在親吻中蔓延,霍青鐘的手也開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不知何時,已從衣衽處文明和諧了進去,沈蘊感受到她的熱情,唇角輕輕揚起來,故意問:“這樣真的好麽?”
霍青鐘閉着眼睛,腦子裏漿糊似的,随着心沉浮,想也不想就道:“很好,就這樣,阿蘊不要動。”
和往常不一樣,這一回她對調過來,霍青鐘借勢做了一回呆霸王,月亮正好從雲層剝開來,雲霧缭繞,半是明,半是昧,有種說不出的別樣情調。
相碰的一刻,像是倒了一大罐的蜜,甜得叫人發膩,可卻又心甘情願。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這裏被删了一截,具體就是霍青鐘這個奶狗好不容易攻了一回,寫的也不是特別高明,可到底怎麽樣呢?不給過就是不給過,我已經改了七八遍了,一早上都在忙這個事,霍青鐘指着我說:“既然你不仁,休怪我翻臉,咱們博微堂見!我要你們看清楚事實的真相。”
終于我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因為再不過,就意味着還得加一段,不過你們不要驚慌,付的點數不變,我已經控制住了。
——
承幹門外,小蜻蜓坐在門檻上,擡手撐住下颌,她仰頭看天空上的月亮,月光銀輝一樣灑下來,籠罩整片大地。
和十五歲生辰那天的月夜一樣亮,一樣美。
“和你家姑娘說一聲,我不等她了,借她牌子一用,我去看月亮。”說完不再逗留,躍身朝東邊屋頂上飛走了。
绛朱正打瞌睡,聽見她的話,剛反應過來,人已經朝着承光門方向走遠了。牌子是出宮的令牌,皇上專門給主子配的,有了牌子,皇宮就可以自由來去。
靠近年關的長安大街空蕩蕩地,到處都是白茫茫的積雪,瑞雪兆豐年,來年的收成一定很好。
小蜻蜓坐在一處屋頂上,撐手擡頭看天上的月亮。臘月二十五,是她的生辰,十五歲那年,那是從點蒼山上下來的第一個生辰,也是千燈節明燈的日子,玥朝有習俗,點完燈許願後,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會滿足你的願望。
曾有個人,送給她一個月亮。
屋檐下有個夾道弄堂,弄堂的盡頭,小蜻蜓擡眼看過去,正好是國公府的方向。
屋檐底下她聽見有人說話,聲音微微有些熟悉,和記憶中的很像。
“處理妥當了麽?”一道充滿涼意的聲音沉道。
随後另一道聲音回道:“郎主放心,他定活不到明日太陽升起。”
白玄知道,依照郎主的性子,即便皇帝吩咐過,李珣也活不過明早。那是放在心尖兒上的人,動了她,郎主根本不可能放過。
三日後便是大婚,事關郡主的清譽,今夜的事情更不可走漏一點風聲。
秦離迎着風走,風吹進她的眼睛裏,只覺眼眶酸澀,她淡淡道:“這是最後一回,逐月閣內事宜,我往後只怕有心無力了,往日裏殺戮太多,沾染了諸多戾氣,那些不甘不好的,都該一一放下了……我只怕,給她帶來罪過。”
白玄輕垂眉眼,跟在身後低首淡聲道:“屬下明白。”
“往後只有丞相秦離,沒有魔君秦離了。”
魔君秦離,丞相秦離……
小蜻蜓恍惚了片刻,終于從驚愣中回過神來,她匆忙擡眼望過去,看見那道隐進夜色中白色身影,漸行漸遠。
……
“你叫什麽名字?”
“秦離。”
“那你能不能送我一樣生辰禮物,王伯說是習俗,這是我下山修行後的第一個生辰,師父說修行之人得有個好彩頭,你是我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個人,你能不能送我一樣東西,什麽都行。”小姑娘睜眼看着眼前的人,眼底帶着期盼道。
隔着面具打量她,秦離淡淡開口:“我是魔君秦離,殺人不眨眼,送人的東西,從來只有性命。”
小姑娘窒了下,眼睛裏微微有些駭色,還有一絲絲的落寞。
秦離盯着她,這雙眼睛與昭凝很像,不知為何,心底突生柔軟,她緩聲說:“既是生辰之日,需得長長久久,我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給你的,”她仰頭看她身後的月亮,“今夜月色倒好,戌亥年臘月廿十五的月光,獨此一份,歸你了。”
小姑娘愣怔了好一會兒,等待反應過來時,那人已然不見了。她擡頭看那雲層裏的月亮,是殘月蛾眉月,隐在漫天的孔明燈中,不起眼,卻是她十五年來見過最美最亮的月亮。
……
小蜻蜓從記憶裏抽身出來,空蕩蕩的夜裏,除卻嗚嗚的風聲,寂靜地沒有一點動靜。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三日後,是丞相秦離與郡主昭凝大婚的日子。
卻無人知曉,今夜子時,是她愛情結束的日子。
小蜻蜓擡頭看那銀勾一樣的月牙兒,眼中漸漸衍生出漫天的孔明燈來,像天幕上的星星。
她的愛情,還未開始,已然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