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羅地網》

袁緣對這部新片充滿期待, 新年開始到現在的半個月，複習之餘他做了不少影片的相關功課，還惡補了一些千年前阿爾法星的那段歷史。如今要開拍了, 心裏既興奮又緊張, 在飛梭上像個患了多動症的小孩一樣坐立不寧, 不停動彈。

林臻在座椅上閉目養神，助理皮特仍舊同行, 見狀便小聲安慰袁緣：“別擔心，在劇組有林先生關照，其他人都不會為難你，肯定沒問題的。”

袁緣固執地說：“不行, 我不能讓劇組的人看在臻哥的面子上照顧我，必須靠自己的演技來得到他們的認可。昨天我已經和臻哥說好了，在劇組其他人面前裝作互相不認識, 你到時候也別暴露我，離我遠點啊。”

自從“投奔”了林臻, 落戶在他名下後，袁緣一直沒有在公衆面前露過面。他在《天羅地網》的身份是至臻工作室剛簽約的小新人一枚, 整個攝制團隊中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他跟林臻的關系。

皮特見他态度堅決，只好答應了。

星輝影視城類似于中國的橫店或者米國的好萊塢，是阿爾法星球上最大的影視劇拍攝基地。《天羅地網》劇組不差錢, 在影視城外某高級酒店租了七八兩層樓，普通演職人員住七樓的商務房，主創成員和大牌住八樓的豪華套間。

大牌除了林臻, 還有絲黛拉以及另外兩位著名老戲骨，一個演昏庸無能的國王一個演老奸巨滑的國師。

林臻和袁緣來得比較早，劇組大部分人都還沒到。

像袁緣這種演藝經驗一片空白的無名之輩, 連108線的藝人都算不上，其實都不夠格參加開機儀式，也用不着這麽早進組，只需有戲份時到場就行。不過藝臻工作室說讓他早點過來學習學習，鍛煉鍛煉，就讓他提前來了，額外的開銷由工作室承擔。

劇組就沒把這個小新人當回事，給袁緣分了個面積最小、臨近馬路的房間。唯一的好處是袁緣是多出來的一個單數，不用和其他人一起合住标間。

而林臻住的豪華套間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條件好多了。

林臻帶袁緣看過兩個房間，說：“你想清楚，現在改主意還來得及。”

這會兒房裏除了他倆沒有外人，皮特在和酒店服務生一起搬運行李，袁緣不假思索地說：“想清楚了，我就住樓下那間，其實也不錯的，比我以前租的小公寓強多了。而且我還要看書複習，住一起會影響你。”

聽到他提起以前的事林臻心裏就有點不舒服，小東西曾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難得還一直保持着樂觀純樸的天性。

不過現在既然跟着自己，必定不會讓他再受那些罪。

袁緣又大大咧咧道：“再說，這間套房只有一張床，我也不能和你擠一起睡啊。”

林臻：“……”

這個是小問題，升級成家庭套間也就是一句話的事，不過被這小東西一說聽起來有些怪異。

既然袁緣堅持他就不勉強了，事關少年的自尊，他也希望袁緣能夠在劇組證明自己，真正得到其他人的認可。

于是他便道：“行，遇上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就跟我說。”

“嗯嗯，我會的！”

有了林大影帝這句話，袁緣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樣，沒在怕的！

他還是頭一回來星輝影視城，這個號稱阿爾法星影視劇流水線工廠的著名基地，看着日頭還有點高，就想進去逛一逛。

林臻對這裏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也不方便像袁緣一樣随意外出，說：“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六點前回來吃晚飯。”

“知道了！”袁緣興奮地一路蹦噠着出去了。

影視城很大，就像一個郡縣一樣，按照年代劃分成若幹片區，每天都有幾十個劇組同時開工。袁緣騎着磁力單車逛了半天，還饒有興致圍觀了一會兒別人拍戲。

等那場戲拍完，他正要離開，卻被一個拿着擴音喇叭的工作人員叫住：“喂，那個小夥子，我們這兒差一個群演你幹嗎？兩百點！”

那人是看袁緣眉清目秀，長相比較出挑，以為他也是懷着明星夢來影視城找活的，就臨時起了意。

袁緣一聽就有些動心，他以前上班累死累活一天才一百多呢，于是問：“那我演什麽？什麽時候拍？”

對方說：“演一個中學生，會給一個側臉鏡頭，明天早上拍！”

明天早上啊，那不行，《天羅地網》明天開機，自己肯定沒時間過來，袁緣只能遺憾地拒絕了。

拐過一條路，看到一家奶茶店生意火爆，是某個網上很紅的連鎖品牌，不少人在排隊。他正好逛得口渴了，就上去排在後面。

足足等了半個小時，終于輪到袁緣，他先買了一杯店裏的招牌芝士芒果熱飲，想想又點了一杯加了奶蓋的咖啡，等下帶回去給林臻。

結帳刷的手環，拿到時裏面就裝有支付軟件，林臻事先用自己的名義給他辦了個關聯帳戶。袁緣那天晚上玩手環，無意中發現裏面的零錢有六萬信用點，當時吓了一跳，還以為搞錯了，就馬上發消息問林臻是不是轉錯帳號了。

林大影帝雲淡風輕地回複了一句：【一萬是你演樂樂的酬勞，五萬是給你這個月的零用錢，不夠再說。】

袁緣：“……”

不夠再說……

再說……

說……

袁緣無話可說，發了個“謝謝老板”的表情包。

六萬點啊，怎麽會不夠，他以前一年才能賺四萬二呢。現在和他林臻出去吃飯購物幹什麽都是林臻買單，這六萬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用完。

買完奶茶時間也差不多了，袁緣就回了酒店，一邊吸溜着自己的芝士芒果，一邊獻寶般把咖啡遞給林臻：“很多人都說這個好喝，你嘗嘗。”

林臻對這些花裏胡哨糖份超标的飲料沒興趣，但見袁緣雙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還是勉為其難地接了過來，喝了一口。

“怎麽樣，不錯吧？”

“嗯。”

“我這個味道也很好，你試試！”袁緣又把自己那杯遞過去，發現林臻神色有些異樣才意識到不對，哪能把自己喝過的東西再給大影帝呢，吸管上還沾着自己的口水呢，連忙把手收回來，嘿嘿笑道：“不好意思搞忘了，下次再給你買。”

下次還是算了吧，林臻不怎麽領情地說：“要吃飯了，少喝點。”

“嗯嗯，就快喝完了。”

晚飯是在酒店餐廳吃的海鮮自助，袁緣看到林臻和導演今井松以及制片編劇等幾個人坐在一桌，就沒過去湊熱鬧，自己端着盤子在餐廳另一邊找了個空桌吃。

劇組的主要演職人員陸續來了大半，上百人濟濟一堂，都是三五個聚在一起邊吃邊聊，談笑風生。唯獨袁緣一個人形單影只，無人問津。

他倒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那些人都不認識，也不知道如何搭讪，自己吃還自在一點，想吃什麽就拿什麽。

吃完晚餐後勤人員通知八點鐘在酒店三樓的一間大會議室組織劇本圍讀，讓演員們彼此熟悉，加深對故事的理解。袁緣聽隔壁房間某演員說了這事，等時間差不多了就揣着自己因為多次翻閱已經有些卷邊的劇本興沖沖地去了。

會議室裏有一張大圓桌，圍着擺了二十來張椅子，外圍還散放着一圈凳子。

袁緣有自知之明，沒去坐椅子，在旁邊找了張凳子坐。

不過屁股還沒坐熱，他就被人叫起來了，因為演員比較多，不夠坐。

那名場務奇怪道：“你怎麽來了？”

袁緣也莫名其妙道：“不是要劇本圍讀，我就來了呀。”

場務擺擺手道：“不用不用，要參加圍讀的演員有個名單的，沒派到就是不用來。”

“哦，這樣啊。”袁緣撓撓頭，“那我能站在這裏旁聽嗎？”

“随便你了，等下保持安靜，不要亂開口，以免影響到其他演員。”

“知道了。”

站着就站着呗，晚飯吃多了，站着好消化。

剛好林臻進了會議室，看到場務把凳子從袁緣身後抽走，不由神色微異。

袁緣趕緊偷偷地向他遞了個眼色，示意沒關系。本來就是他沒搞清楚規則，人家沒準備他的座位，而且今晚在場所有演員裏他年紀最輕，資歷最淺，讓他坐着別人站着也不合适。

林臻便沒說什麽，從他那裏收回視線。

其他演員見他進來都不約而同地站起身，叫一聲“林教授”。就連年紀較大的兩位老戲骨也親切地寒暄了兩句。

今井松親自拉開一張椅子，招呼道：“林教授，來這裏坐。”

林臻點頭道謝，在椅子上坐下來。

到了八點半，圍讀開始。

女主角絲黛拉還沒來，就由女編劇代讀，一名劇務念旁白和無關緊要的小配角的臺詞。

上次拍《皆大歡喜》時袁緣是半路進組，沒趕上前期的準備環節，所以覺得很新鮮，聽得特別認真，借這個機會也把不少以前不認識的演員和劇中的角色一一對應上了。

雖然是非正式的圍讀，基本不需要肢體動作和神态來配合，林臻一出口仍然帶着感染人的力量，很能調動其他演員的情緒，臺詞功底可見一斑。

過了十多分鐘，終于到了俞子安的戲份，是他對前來找姐姐的程越不客氣地說：“你誰啊？”

袁緣對前後劇情早已滾瓜爛熟，差點忘了場務之前的囑咐脫口而出，幸虧劇務一驚一乍地先他一步接上了這句臺詞：“你誰啊？”

林臻略頓了頓，這才往下接。

有人對戲，和自己一個人自導自演是不一樣的。每到俞子安的戲份，袁緣就在心裏默默念出自己的臺詞，手上也不自覺地比比劃劃，琢磨怎麽演才恰當。

圍讀過半，會議室門口光線忽然一亮，飄進一道白色的曼妙身影，霎時吸引了室滿人的目光。

絲黛拉穿着一件複古款式的米白色毛呢風衣，掐出纖腰一束，配着用彩色絲線編了數條小辮子的栗色頭發和橘紅色的亮麗口紅，十足一位具有古典韻味的俏佳人，跟劇中俞懷秀的形象頗有幾分重疊。

由于走得急，絲黛拉氣息微促，輪廓優美的胸口上下起伏，帶着歉意道：“真是對不住各位，飛梭晚點了，我到酒店後沒進房間就直接趕了過來，希望沒有耽誤太久。”

美女道歉怎麽忍心責怪，衆人七嘴八舌地都道沒關系。

“沒事，來得及。”今井松笑道，向圓桌對面坐了個邀請的手勢，“絲黛拉小姐請到這邊坐。”

那是林臻旁邊的座位，特意給女主角留出來的。

“謝謝導演。”絲黛拉腳步輕快地走過去，拉起風衣下擺朝林臻俏皮地行了個古代的淑女禮：“林教授，從今天起還請多多指教。”

林臻做了個簡潔的手勢算作還禮，視線随即轉向餘人：“繼續吧。”

圍讀于是繼續。

絲黛拉雖然來晚了，但顯然來之前也做了一定的準備工作，臺詞念得很流利，情緒也把握得比較到位。不愧是阿爾法星發展勢頭大好的新生代女明星，除了姣好的顏值，演技也是在線的。

十點半，圍讀結束，今井松說：“大家辛苦了，等下早點休息，明天早上九點舉行開機儀式，然後我們《天羅地網》就正式開拍了。希望大家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精誠合作，拍出一部精彩絕倫的大片來！”

演職人員紛紛叫好鼓掌，然後就散場了，林臻和絲黛拉等主演被人簇擁着離開會議室。

袁緣落在末尾，回到七樓的房間後洗過澡，穿着印有熊貓圖案的棉睡衣躺上床。在家他都是裸、睡，但出門在外條件不比家裏，不能太奔放。

他看了一會兒書，一時還不怎麽困，而且外面馬路上車水馬龍的有點吵，就拿起手環打開星網通。

緣來是你啊：【今天進組了，明天開機，加油！[熊貓握拳.jpg]】

底下配上一張從房間窗戶拍的星輝影視城夜景。

拿到手環後袁緣就重新實名認證了自己的ID，個人介紹只有兩個字——“演員”，後面就光禿禿的。

他很想把《皆大歡喜》挂上去，可惜不行，只能留待以後再加了。

十多天來袁緣發了七八次動态，無非是今天吃了什麽，天氣怎麽樣，配上一張随手拍的餐盤或者藍天白雲，再就是轉了幾則有關林臻或者《天羅地網》的官方報道。到現在粉絲數只有寥寥上百個，大都還是些廣告營銷號，沒人把他這個沒聽過也沒作品的“演員”當回事。

打開林臻的主頁，沒有什麽動靜，上一條動态還是新年前發的聯邦影史百年紀念宣傳片。

“大影帝怎麽開機也不吱一聲呢？”袁緣嘀咕道。

從晚飯到現在過了幾個小時了，一直沒機會和林臻說上一句話，就跟缺了什麽似的。想發消息過去聊聊天，但已經過了十一點，林臻可能已經睡了。

正猶豫時，手環“滴”的一聲響，收到林臻的消息。

大影帝：【還住得慣嗎？】

袁緣心裏一喜，馬上回複：【住得慣！哥你呢，在幹什麽？】

大影帝：【剛洗完澡。】

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數月前這個男人當着自己的面脫光衣服的畫面，袁緣情不自禁地吸溜了一下口水，然後翻身趴在床上，晃蕩着腳丫子編輯消息：【我也是。對了，下午我在影視城裏看別人拍戲，人家居然要我明天去演一個有側臉鏡頭的角色，可以給兩百點呢！可惜我沒時間，演不了。】

兩百點也值得一提？林臻有點無語：【你的零錢用完了？】

袁緣：【沒有啊，就剛才買奶茶和咖啡花了58點，好貴哦。】

以前他是不舍得喝這麽貴的飲料的，現在有了六萬點的“零用錢”才敢大手大腳。

大影帝：【……不要浪費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你知道你演俞子安這個角色的報酬是多少嗎？】

袁緣：【多少？八千嗎？】

上次演樂樂就是一萬，而俞子安的戲份還沒樂樂多，所以他就報出了這個價格。

他跟《天羅地網》劇組的合同由藝臻工作室全權打理，自己只是簽了個名，根本沒看具體內容，反正老板是林臻，工作室肯定不會把他賣了。

大影帝：【八萬。】

袁緣驚呆了：【怎麽這麽多？我不是只有十幾句話的臺詞嗎？】

林臻難得回了一大段話：【沒錯，你臺詞少，又是新人，不過因為是藝臻推薦的，所以給了你八萬的友情價。如果真正演出來了，成為像我這樣有幾百句臺詞的男主角，那片酬就千萬起步。積累一定資本後再進一步成為投資人，那回報更高，比如《皆大歡喜》，我投了一千萬，按照目前的票房來看，至少能得到二十倍的分紅。】

二十倍？那不就是兩個億？！袁緣遭到了一記爆擊，血槽清空，一時間無言以對，就發了個表情包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熊貓下跪.gif】

他知道林臻不是在炫耀，因為根本沒這個必要，大影帝只是在激勵他而已，而他也的确被刺激到了，于是過了幾秒又發了一句：【哥，我明白了，我會努力的，以後向你看齊！[熊貓握拳.jpg]】

大影帝：【乖。】

看着那個字，袁緣心裏莫名有點甜絲絲的，本來心裏有點沮喪，霎時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林臻發的時候沒注意，發完也覺得這個字眼似乎有點過，但以前他對林滾滾也說過，問題應該不大，就道：【不早了，該睡了，明天早上不要遲到。】

袁緣：【嗯嗯，晚安！】

大影帝：【晚安。】

……

1月16號早上九點整，《天羅地網》劇組在星輝影視城舉辦了開機儀式，全體主創人員——再加一個幾乎誰都不認識的無名小卒袁緣，參加了儀式。

一共幾十號人，拍合照時名氣越大的當然越靠近中間和前排，比如林臻。袁緣在最後排最邊上，因為被前面兩個大塊頭的攝影助理擋着，只堪堪露出半個腦袋，和一只舉在半空中的V字手。

寒冬臘月的天氣很冷，氣溫零度以下，樹木和草地上凝着一層冰晶，天空中還飄着細碎的雪粉。袁緣怕冷，戴了一頂黑色的絨線帽，穿着一件黑白相間的過膝長款面包羽絨服，整個人圓得像個煤氣罐，活脫脫就是林滾滾再世。

當然，除了林臻，誰都不會把二者聯系起來。

絲黛拉則是一襲單薄的大紅色長裙，凜冽的寒風中依舊容光煥發，如同一簇燃燒的火焰，在男性成員占了絕大多數的劇組中格外奪人眼目。

這也是一種敬業的表現吧，袁緣相當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