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幼獸與黑潮（一）
晝平生第一次睡在床上，他以為自己會很不習慣，結果腦袋一沾枕頭就失去了意識。
暖呼呼的被窩與水流的感覺不太一樣，有種難以言喻的踏實感，就像沙灘上被太陽曬暖的細沙。
早晨七點，陽光從落地窗透進來，在黑白灰三色的精裝卧室裏蕩開一層暖意。
五條悟蹲在床前，盯着胸膛微微起伏着的沉睡咒靈好一會兒，忽然惡劣地伸出手，捏住他的鼻子，把他從睡夢中鬧醒，“喂，小鬼，上學了。”
晝眉頭狠狠一抽，掀起被子蓋住了腦袋，“我不去。”
“不可以。”男人一把掀開被單，拎着晝的衣領将人拽了起來，“身為老師，我有監督你的義務，逃學是很糟糕的行為。”
他說起來義正詞嚴，顯然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高專時期為了排隊購買限售點心，經常逃課被夜蛾正道當場抓獲的事情了。
少年睜開滿是不耐煩情緒的雙眸，漆黑的咒力像怨念一般從他周身散發出來，幽幽地彌漫在空氣中。
五條悟才不管他這個，男人一向随心所欲，将高專那邊趕工做好的學生制服扔到床上，“趕快換好。”
晝掙紮地套上衣服，柔順的發絲在床上散開，被他用繩子繞了幾圈，綁了一個松松垮垮的結。
他問：“我這個為什麽和他們的不一樣？”
晝的制服內部用純棉打底，像衛衣一樣，不僅加了帽子，肚子前還有一個巨大的口袋。
“老師為你特別定制的零食口袋。”五條悟揚起微笑，“怎麽樣，是不是特別貼心，所以今天一定要和那群一年級解釋清楚你和我的關系哦。”
“噢……早餐是什麽？”晝對上學毫無興趣，只對食物關注較高。
“是餐廳送來的蟹肉三明治之類的，你不是夢見吃螃蟹了嗎？”白發男人豎起食指，“想想我也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吃過這家餐廳，心血來潮就訂了外賣。”
五條悟的心血來潮十分任性，除了晝感興趣的蟹肉三明治，“之類的”三個字還包括了菠蘿派、松露蒸鳕魚、魚籽煎蛋、蜜紅豆湯煮年糕、烤小魚這些西式和日式摻雜的早餐。
晝埋頭苦吃，解決了90%的食物，在時鐘指針指向一個危險的角度，才擡起頭擦嘴，“我吃飽了。”
五條悟撐着臉，“啊，我們也快遲到了。”
“還有多久？”晝好奇道，他記得高專的校長在與五條悟談話的時候，責備過他老是遲到的事情。
在人類的禮儀中，這确實是個很不好的習慣。
白發男人不慌不忙地伸出三根手指，“……三，二，一，遲到。”
他懶懶地撐了一個懶腰，“不過別擔心，今天你們的班主任日下部去伊豆出差了，由我來帶班，你放心，我不會給你記錄的。”
晝點了點頭，遲疑道：“可是，你不是也遲到了嗎？”
“啊。”五條悟睜眼，“對哦，差點忘了，不過沒關系，我是老師嘛，又沒人會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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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悟你能不能稍微改改自己遲到的臭毛病！”
晝抓着熊貓的尾巴正研究着這個毛茸茸的大型野獸，就聽見教學樓走廊上傳來了夜蛾正道的斥責聲。
“我在路上看到了一只特級咒靈，鏖戰三百回合，等我回過神來，不知不覺就過了上課的時間了诶。”男人的聲音響起，剛開始還有點遲疑，然後越說越堅定，似乎自己都信了。
“……”夜蛾正道額頭青筋爆出，因為過于憤怒而陷入了沉默。
“啊，你不信。”五條悟裝作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發頂，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我以為這次的借口已經很真實了……”
坐在窗邊的銀發咒言師刷刷劃着YouTube視頻，默默地嘀咕了一聲，“鲑魚。”然後戴上了耳機。
這時候，晝已經站在凳子上開始捏熊貓的耳朵了，是海裏生物前所未有過的軟乎乎手感，不愧是人類心中No.1的超可愛動物，果真是有以色侍人的資本的。
熊貓放下手裏的漫畫書，“我記得悟上次的遲到理由是扶老太太過馬路那種小學生都看不起的謊言，這次确實是進步了呀。”
禪院真希向外望了一眼，對不靠譜教師被罵不感興趣。
少女問：“不過，你們為什麽會遲到？”
所有人看向了晝，少年慢吞吞地擡眸，看着一衆好奇的人類，“因為早餐實在太好吃了，所以忘記了時間。”
熊貓和禪院對視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冷漠表情，那個白毛教師……絕對是做了什麽很過分的事情，竟然逼得晝跟着他撒這種一戳就破的離譜謊言！
不過他們很默契地沒有拆穿晝，禪院真希從桌櫃裏掏出一顆可樂味的棒棒糖，“晝，一定要堅強啊。”
晝接過糖果，露出了似懂非懂的表情。
不一會兒，五條悟就被夜蛾正道放了進來。
他絲毫沒有覺得愧疚的意思，揮手道：“大家，早上好！”
衆人冷漠地望着他：……
現在時間9:50，已經過了整整兩節課。
五條悟撐着講臺，“好了，現在開始五條老師愛的課堂教學，今天的學習內容是——”
他摸出手機，快速瞟了一眼日下部發來的信息。
“今天的學習內容是……精準控制咒力。”白發男人對着手機念，“啊，這個。”
禪院真希皺了皺眉，這種課堂，叫她來做什麽。
“在座，除了晝以外的人，想必都對書上一長串磨磨唧唧繞來繞去，總之寫出來就是為了讓人看不懂的理論很熟悉了，所以今天我們不多贅述，直接來實際操作吧。”五條悟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地透過眼罩看向教室中間開始收拾書包的少女，“真希，你也要留下一起訓練。”
禪院真希用食指指着自己，疑惑地望着五條悟，“我？”
“對，你。”五條悟道，“雖然你體內的咒力可以忽略不計，但我們所有人要面對的都是同樣有咒力的咒靈，那些東西攻擊的時候可不會管你弱不弱。”說到這一點，他目光掃過晝的方向。
“所以——”白發教師拍手，“真希你就是今天熊貓和狗卷同學練習咒力控制的靶子，在他們提高咒力控制精度的同時，你也要學會如何在高強度的攻擊下求生……”
“對了，禁止使用術式，那種東西只是你們天賦的加持，我要看的是你們真正的極限。”
“不要擔心，請放心用盡全力，硝子今天沒有外勤工作，如果受傷的話，老師會很負責地把你們送進校醫室。”
他管這個叫什麽負責啊？！
一年級集體腹诽。
熊貓：“那晝呢？”
“啊，那個家夥。”五條悟微微一笑，“當然是我陪他練習了，他的咒力輸出會把你們所有人都壓成肉餅的，就算是硝子也沒辦法做到那種程度的起死回生。”
三人聽完神色微微嚴肅起來，在昨日見到晝之前他們就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危險氣息，現在竟然連五條悟都直言少年的恐怖，那晝的實力絕非他們能夠小觑的。
禪院真希轉頭過去，漂亮少年目光穿過窗戶，似乎早就神游天外。
她抿起唇角，很想同對方來場戰鬥，看看自己與對方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走啦，去訓練場。”五條悟一個響指喚醒了禪院真希的意識，“請做好準備，不練習到我滿意，就沒有午飯時間。”
關鍵詞觸發，晝飛快地從窗外收回目光，見講臺上的白發男人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這家夥要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