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卿卿 沒想到王爺會來這麽一手

寧大家教出來的徒弟,自不必說。

盡管魏品蘭有些心不在焉,依然出色地完成了彈奏。

——忽略掉她後半部分下意識看向沈纖纖時,不小心的一個錯音,其他地方堪稱完美。

魏品蘭起身行禮之際,遺憾而懊惱。她若不多看那幾眼就好了,她原本可以彈奏得更好。

這次并沒有發揮出她的真實水平。

不過在場的聽衆并未在意這點小瑕疵。琴音量較小,離得遠的,聽的不太真切。而離的近的,紛紛誇贊其技藝高超。

沈纖纖小聲對初一說:“确實不錯。”

以她現下的造詣,遠遠不如。即便是教她琴技的女夫子在場,也沒有幾分贏面。

元嘉長公主含笑誇贊:“果真是名師出高徒,魏三小姐一曲《流水》,仿佛讓本宮回到了十幾年前的宮宴上,差點以為是寧大家親自彈奏了。”

魏品蘭斂衽行禮:“謝長公主謬贊。”

長公主點一點頭,含笑看向沈纖纖:“卻不知沈姑娘打算彈奏的是哪一首曲子?”

沈纖纖站起身來:“回長公主話,小女子并無要彈奏的琴曲。”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

屏風另一面的晉王蕭晟,原本正雙目微斂,作養神狀,聽得這話,也下意識擡眸看去。

本朝民風較為開放,雖說依據古禮,男女不同席,同處一室時,講究一些的,會用屏風遮擋一下。但時至今日,屏風基本可以算是個裝飾擺設,輕薄透,擺放時也留着極大的空隙。

比如此刻,蕭晟就能看到沈纖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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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面露驚訝之色:“這是何故?”

難道不是沈氏女主動要求鬥琴的嗎?

她還以為此舉是來打擊魏品蘭的,而且選用相當誅心的方法。——用你最擅長的技藝打敗你。

對于女兒經常替魏品蘭出頭一事,長公主已暗自不滿很久了。她今天興致勃勃想看出好戲,特地叫來所有人當觀衆。結果現在告訴她,沒有彈奏的曲目?

沈纖纖神色如常,繼續說道:“小女子也不曾說過要與魏姑娘鬥琴,想必是誰傳錯了話。”

心念微轉,長公主就明白過來,多半是女兒搗的鬼,她狠狠瞪了女兒一眼。

尤鳳儀雖吃母親一記眼刀,卻一臉得色:“你是要自動認輸了?”

沈纖纖嫣然一笑:“魏姑娘琴藝超群,我自然是不如的。”

“你知道就好……”

“不止是我,只怕放眼京城,在琴技方面,也難找出幾人堪為魏姑娘的對手。”沈纖纖微微含笑,聲音柔婉,語氣真誠。

她生的美貌,說話又輕聲細語,從容得體。衆人聽罷,不自覺暗暗點頭,心說,這倒也是。

彈琴比不過號稱琴技京城第一的魏品蘭,有什麽可丢臉的呢?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嗎?而且,讓兩人比試琴藝,真的不是在有意欺負人嗎?

連元嘉長公主都點一點頭,含笑說道:“也是,是本宮冒失了,沒有當面确認,就安排下來,讓各位見笑了。”

長公主态度随和,沈纖纖也樂得圓場。她甜甜一笑,美目彎如黛月:“長公主言重了。有珠玉在前,小女子本不該獻醜,但今日既是長公主壽宴,又焉有不賀壽之理?不知此地是否有筝?”

她可不想以後別人提起她來,都只記得她彈琴不如魏品蘭。那也太有損顏面了。

元嘉長公主含笑應道:“有的,快去取筝來。”

不多時,便有下人撤去琴,擺上筝。

沈纖纖緩步走至筝旁。

這裏沒有屏風的遮擋,她的身形外貌盡數落在水閣中所有人的眼中。

晉王清楚地聽到身旁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他心知多半是被她容貌所懾,輕哼一聲,涼涼的視線掃過。

旁人紛紛噤聲。

沈纖纖撥弄了一下筝弦試音,擡眸對元嘉長公主笑笑:“方才魏小姐彈了一曲《流水》,我就奏一個《賀芳辰》,願長公主芳齡永繼,事事順心。”

她簡簡單單兩句話,将方才鬥琴一事輕松遮過,仿佛她彈筝和魏品蘭撫琴一樣,都只是給元嘉長公主祝壽而已。

對于她這樣的說辭,長公主自然滿意。而魏品蘭卻柳眉微蹙,櫻唇緊抿。

比起琴的中正平和,音量較小,筝顯然要更加的輕巧靈動,聲量也大。因此更加适合今日這種人多熱鬧的場合。

先時位置較偏的客人在魏品蘭撫琴時,聽不清楚又不好表露出來。此刻清麗明快的筝聲清晰地傳入耳中,立刻生出了興趣。

從屏風的縫隙看去,見美人低頭彈筝,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到她絕美的側影。

有光線從窗棂照進來,落在筝上,佳人素手纖纖,瑩瑩如玉,撥動的又何止是筝弦?

《賀芳辰》是時下流行的曲目,常用在拜壽場合。現場不少人也熟知其音律,此時聽人彈奏,陶醉其中者有,情不自禁地用手指在案幾上模拟按弦的也有。

一曲終了,餘音袅袅,衆人仍意猶未盡。

元嘉長公主大加贊賞:“本宮已許久不曾聽到這麽動聽的樂曲了。魏姑娘的琴好,沈姑娘的筝也好。”

長公主一表态,衆人自是紛紛附和。俨然兩位姑娘不分高下,各有千秋。其實不少人心裏不自覺地更傾向于這位沈姑娘一些,因為方才她彈奏之際,不自覺被調動了情緒。

沈纖纖微微一笑,她要的便是這樣的效果。在實力遠超自己的對手面前,與其不自量力,不如另辟蹊徑。即便不能獲勝,也不至于落了下風。

但魏品蘭卻攥緊了手裏的帕子,雪白的臉龐愈發慘白。她自負美貌,已輸了一截。自負才情,若只得個不分上下,那她還是輸的。

更何況她方才看的清楚。沈姑娘彈奏時在場賓客的反應,明顯比她彈奏時,要熱烈真切得多。

雖說琴曲高雅,知音者少。筝調大衆,相和者多。賓客反應不同,并不奇怪。但這樣明顯的差距,還是讓她心裏針紮一般難受。

于是,素來高傲的魏品蘭破天荒問了一句:“那麽,以長公主之見,究竟孰優孰劣呢?”

話音落地,水閣頓時安靜得連根針也能聽得見。

有人微微皺起了眉,魏三小姐雖然有才,可今日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長公主都已經說了各有千秋,怎麽還非要問出個結果呢?

元嘉長公主面色一沉,壓下心中不悅,輕笑一聲,緩緩說道:“琴有琴的好,筝有筝的妙,樂器曲目都不一樣,非要說出個孰優孰劣來,還真是難為本宮了。”

她心知單論技巧,肯定是魏品蘭更佳。但沈氏女應對得體,一首《賀芳辰》調動情緒,獲滿堂喝彩,深得衆人之心,況且今日晉王也在。她不想做得罪人的事,幹脆就将難題抛向晉王:

“本宮記得,九弟也通音律,不如請他評價一下如何?”

衆人視線紛紛轉向了晉王,一副看好戲的心态。

誰不知道這位沈姑娘是晉王從兖州帶回來的呢?聽說已上奏陛下想要娶之為妻。

四皇子蕭世钰今日來給姑姑賀壽,座位在晉王旁邊。此刻他也湊到跟前:“皇叔,你覺得哪個好?”

衆目睽睽之下,蕭晟嗤的一聲輕笑,眼眸微擡,漫不經心:“琴者,修心養性也,硬要比個高低,本身就落了下乘。”

他聲音淡淡,絲毫不含感情色彩。可魏品蘭聽後,心卻陡然涼了半截。

王爺認為她非要比高低,已經落下乘了。

“當然,魏三小姐琴技冠絕京師,這是不争的事實。至于我家卿卿,學筝時日尚短,如何能與之相比?”說到這裏,一向清冷的晉王臉上罕見地閃過溫柔之色,“我家卿卿”四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時,衆人都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

晉王輕笑着搖一搖頭,揮筆在案前紙張上寫字。

——先前長公主以為二女鬥琴,命人給幾個貴客案前放筆墨紙硯,準備投票評判。鬥琴取消,但這些紙筆并未及時撤下。

“皇叔寫的什麽?”四皇子好奇。

“突然想起前人的一首小詞,寫下來回去贈予卿卿。”

輕描淡寫的回答,讓四皇子好奇心更重,湊到跟前,努力瞧了幾眼,興高采烈朗聲誦讀:“平生願,願做樂中筝。得近玉人纖手子,砑羅裙上放嬌聲。便死也為榮。”

這首詞在公開場合朗誦,未免稍嫌輕浮。但十一歲的少年聲音清亮,只讓人覺得感情濃烈誠摯。

晉王眉峰微蹙,用大家剛好能聽到的聲音低斥:“殿下,閨閣之詞,怎好當衆誦讀?”

——以他的本事,若真心要攔下四皇子,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這首《平生願》一出,滿堂賓客為之沸騰。水閣之中,所有人的視線幾乎是在一瞬間轉向了沈纖纖。

目光有熱切,有歆羨。

晉王殿下雖然承認魏小姐琴技更佳,但“我家卿卿”以及這首小詞,分明就是在傾訴自己對沈姑娘的愛慕。

這個時候,哪還有人在乎輸贏呢?何況焉知不是晉王在替自家人謙虛?明明沈姑娘彈的筝很好聽啊。

沈纖纖臉龐微微發紅,沒想到王爺會來這麽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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