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偷親 不然你等會兒再親一次?
身子驀的騰空, 沈纖纖一驚,下意識就攬住了晉王脖頸:“九郎!”
她都已經打算自行上去了,沒想到他猛地來這麽一出。
這套動作兩人先時練過多次, 自是熟稔無比。
蕭晟微怔,這是他十九年的記憶中,第一次抱起一個女子。
很輕, 毫不費力。
兩人離得極近, 他能清楚地嗅到她身上傳來的香氣。
非蘭非麝, 透着淡淡的清甜。
他的視線堪堪落在她雪白修長的頸中。
不知怎麽, 忽然沒來由地就有點心慌。蕭晟眸光輕閃,将視線移開。記起自己左肩傷勢尚未痊愈,改而單臂抱她。
簡單的姿勢變換,卻讓他的眸光為之一沉,有些不可思議。
綿腰如細柳, 堪可盈盈握。
她的腰肢竟是這般纖細柔軟嗎?
然而不過是一瞬之間,蕭晟就收斂了心中雜念, 并對此嗤之以鼻。
美色而已,紅粉骷髅, 何至于此?
抱她上車不過是為了在下人面前給足她顏面罷了。
總不能讓人以為他不記得之後, 就冷淡了她,從而輕視于她。
Advertisement
晉王一下子冷了面容, 快走幾步,左手掀開車簾, 将王妃安放在馬車中。
目送他們出門的福伯等人均暗暗點頭,看來王爺雖說不記得舊事了,但在行動上還是在意重視王妃的。
眼角餘光掃過門口衆人,沈纖纖嫣然一笑, 嬌俏柔媚:“多謝九郎。”
外人面前,該做的戲還是要做的。
“嗯。”蕭晟并不與她目光相對。他放下車簾,本欲騎馬同行,心念微轉,想到郭明曾說,他為了能多陪伴王妃,時常棄馬乘車。
猶豫了一瞬,蕭晟咬一咬牙,掀開車簾,一躍而上。
罷了,三朝回門,衆目睽睽,總得給她幾分薄面。
畢竟是自己招的。
馬車裏突然多了一個人,車廂頓時變得狹小而逼仄。
沈纖纖有些許意外,方才晉王抱她上車時,臉上明明白白寫着不情願,她還以為他不乘馬車了呢。
“九郎怎麽不去騎馬?”
蕭晟微微蹙眉,她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但讓他主動承認說是要陪她,這種哄女人的話又很難說出口。
他略一沉吟,有些生硬地解釋:“左肩傷口尚未痊愈,不便騎馬。”
沈纖纖臉上浮起一絲懊惱:“我倒差點忘了。那你方才抱我不礙事嗎?”
先時一直擔心他醒不過來。他一清醒後,又被他失去四年記憶這件事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倒險些忘了左肩的傷。
看他抱她上車,輕輕松松,還以為無大礙了呢。
晉王嗤的一聲輕笑,眉目間盡顯慵懶和自信:“你才多重?本王抱你,一只手就足夠了。”
難道二十三歲的他,在她面前表現得很像手無縛雞之力嗎?
沈纖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她沉默了一會兒,悻悻說道:“對,你說的很對。”
雖是肯定的語氣,但不知為何,蕭晟感覺自己似乎聽出了那麽一點點不快。
細想了一下,他說的都是實話,她不高興什麽?
晉王雙眉緊皺,真是麻煩。
馬車朝着昌平侯府的方向駛去。
沈纖纖略微平複心情,再次動了坦白的念頭。
昨晚他可能先入為主,以為她說的是氣話。因此不肯相信,只一味敷衍,鬧得兩人不歡而散。
現在沒有外人,她何不幹脆再試着挑明一次呢?
不過車夫就在外面,兩人說私密話,須得壓低聲音。
猶記得先時,為防止旁人聽到,晉王同她說話幾乎是附耳交談。
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沈纖纖打定主意,身子不着痕跡地向晉王挪去。
這點小動作落在蕭晟眼中,他眼眸微眯,沒有作聲。
沈纖纖身體微微前傾,心裏已想好了措辭。
這一次,一定要讓他相信。
然而,就在她距離他的耳朵尚有數寸距離時,馬車忽的一頓,她身子不穩,一個踉跄,竟直直地撲在他身上,雙唇結結實實地吻上了他的臉頰。
溫香軟玉驟然在側,臉頰還被她兇蠻地親了一下。
蕭晟來不及多想,一手穩住她的身形,另一只手快速拭去她親吻的痕跡。
她嘴唇紅潤,大約是塗了口脂,若在他臉上留下印子,像什麽話?
沈纖纖嘴唇隐隐發麻,已到口邊的話,不得不吞咽下去。她雙目圓睜,又急又氣又委屈。
馬車什麽時候停不好,偏在這個時候停!
昨晚剛被她壓下去的怒氣重新升騰,混合着無法言說的委屈。她一把推開蕭晟,一言不發坐回原本位置。
見她面色不虞,蕭晟動作微頓,暗想,約莫是他擦拭這個動作,傷了她自尊?
說到底,再妖嬈妩媚,也只是個姑娘家。他這般舉止,倒像是在嫌棄她一樣。
蕭晟雙眉緊鎖,面色微沉,十分艱難地開口:“本王并非嫌棄卿卿,只是怕口脂留下印記。不然你……”
他一咬牙,強忍着羞恥:“不然你擦去口脂,再親一次?”
沈纖纖一雙桃花眸瞪得圓溜溜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竟然以為她是想偷親他嗎?
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沈纖纖深吸一口氣:“我沒有要親你,我就是想跟你說,跟你說……”
“說什麽?”
先前想好的措辭被打斷後,沈纖纖脫口而出第一句就是:“說我們是假的啊,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蕭晟一怔,只見王妃波光粼粼的眼眸中蘊滿了急切和委屈。他知她氣性大,此刻多半又是在鬧脾氣。他眼簾微垂,有些頭疼,頗覺束手無策:“沒有沒有,絕無此事……”
他是不喜歡,可二十三歲的他做的事,他也不能否認。
“有的。”沈纖纖極其認真地糾正。
蕭晟按一按眉心,哄孩子一般:“好好好,有的有的。”
沈纖纖只覺得腦袋轟的一聲,氣血直往上湧。她臉頰滾燙,一口氣堵在胸口,半天都順不下去。
她自忖言語爽利,也能随機應變。但接二連三坦誠,都被認為是在使性子、說氣話。她心灰意冷之餘,竟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他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反正她已經說的夠明白了。
見她收斂怒容,似是氣消了一些,蕭晟暗松一口氣。
福伯說的沒錯,果然哄一哄還是有用的。
不過還真是麻煩啊。
馬車又行駛了約莫一刻鐘,終于在昌平侯府門口停下。
沈纖纖已調整好了心情。
不等晉王有所行動,她就嬌滴滴地問:“九郎,你不抱人家下去嗎?”
蕭晟原以為她還要生一會兒悶氣,不想竟這麽快就完全消氣了。
他還未開口,沈纖纖便又媚聲撒嬌:“你以前,可都是抱人家下車的,生怕人家累着。”
你不是不信麽?這可是你自找的,不是我有意支使你。
蕭晟眸光一沉,“嗯”了一聲,單臂抱起她就下了馬車。
剛要松開她,卻發現懷中人柔若無骨一般,靠在他身上。
昌平侯府門外早有下人等候,見此情形,無不瞪大眼睛。
晉王頓覺尴尬難堪。
大丈夫居于世間,當報效朝廷,建功立業。大庭廣衆之下,與女子卿卿我我,又算怎麽回事?
他剛要試圖松開,卻發覺手心中多了只柔軟嫩滑的手。
低頭看去,只見王妃将手放在他掌內,小指還有意無意地搔着他的手,癢癢的。
蕭晟不由地眉峰微蹙。
王妃定定地望着他,聲音嬌婉,隐含不滿:“你以前出入,都是牽着人家的手,一刻也不舍得分開。”
昌平侯府的人已迎了上來:“王爺,王妃。侯爺和郡主已經等候多時了。”
“嗯,這就來。”蕭晟定了定神,按下抽出手的沖動,只反握緊了她的手,免得她再作亂。
沈纖纖甜甜一笑,一臉無辜。
關于三朝回門這件事,昌平侯夫婦原本并無此意。都知道這婚事特殊,且栖霞郡主也不樂意多這門親戚。
只是今早突然聽說,晉王已醒。夫妻倆一合計,這才決定邀請晉王夫婦回門。
對方不來最好,不過他們必須得把禮數盡到了。以後即便是不再來往,皇帝也沒法責怪他們。
一看見晉王和王妃攜手而至,栖霞郡主就不由地皺了眉。
真是好命,這種出身的女人,被晉王看上帶回京。本來皇帝堅決反對,卻因為晉王受傷而被賜婚,還為了擡高她的身份,特意給她找一對義父母。
栖霞郡主最看不得這種靠美色上位的女子,成了晉王妃又如何,還不是洗不掉卑賤的出身?連帶着對沉迷女色的晉王,她也失去了許多好感。
昌平侯還算熱情:“可算是來了,等你們好一會兒了。”
栖霞郡主則斜了丈夫一眼,嗔怪道:“侯爺這話說的,王爺和王妃日理萬機,我們多等一會兒,又有什麽打緊?”
沈纖纖聽這話有點不對味兒,但有晉王在,她也不開口,沉默站着,權作不曾聽見。
“日理萬機談不上,只是方才皇兄就在寒舍,耽擱了一會兒,是以來的遲了,兩位莫怪。”蕭晟說話間命人獻上準備好的禮物。
晉王搬出皇帝,栖霞郡主就沉默了,扯一扯嘴角,沒再說話。
“一家人說什麽怪不怪的,生分了。”昌平侯笑呵呵的,“三朝回門,回來熱鬧一下,也就是了。”
……
臨近晌午,幾人簡單寒暄幾句後,昌平侯就命人擺宴。
入席之後,沈纖纖發現,除了滿桌精致菜肴,各人面前還都放着螃蟹以及拆蟹器具。
她微怔了一瞬。她在兖州時,也曾吃過螃蟹,但旁邊這樣齊全的工具,倒是第一次見。
“不認得是吧?沒關系啊,螃蟹也分為‘文吃’和‘武吃’,王妃如果不介意,可以‘武吃’啊。”栖霞郡主眉眼彎彎,似笑非笑,“除了難看一些,也沒什麽影響。”
匆匆掃了一眼桌面,昌平侯就皺起了眉。
這拆蟹工具,晉王妃會用也就罷了,若不會用,豈不難堪?
掃了妻子一眼,見她坦然自若,心知她并不是沒考慮到這一點,或許還是故意為之。
妻子出身尊貴,受三代帝王禮遇,天真爛漫,胸無城府。她不喜歡一個人,就非要擺在明面上。
年過半百的人了,還能想出讓人在飯桌上尴尬的小把戲。
對此,昌平侯極為無奈,縱然不喜這個義女,也得給晉王幾分面子。
“七上八下吃河蟹,正巧下面莊子送來兩簍,讓廚房做了,大家一起嘗嘗。”昌平侯試着打圓場:“這種用工具的新吃法,我就不喜歡,幹脆撤下去,直接用手扒,那才叫爽快,不如一起都撤了吧?”
栖霞郡主不滿:“這怎麽行?”
沈纖纖懶得應付,只将視線一轉,凝視着晉王,聲音婉轉低回:“九郎……”
“嗯?”蕭晟心頭一跳。
王妃目光盈盈,寫滿期待,聲音嬌媚,似撒嬌、又似祈求:“我懶得折騰,你幫我嘛。”
栖霞郡主雙目圓睜。
沈纖纖又嬌滴滴的,媚眼如絲:“你以前都是這麽做的,說是怕我累着。”
聲音酥媚,連栖霞郡主一個女子聽了,都有幾分耳熱。更令她震驚的是,一向以清冷著稱的晉王竟頗為無奈地點頭:“嗯。”
沈纖纖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九郎對我最好了。”
蕭晟默默給她拆着螃蟹,心想,不好還能怎麽樣?二十三歲的他嬌慣出來的,總不能不認。
這一頓午餐,栖霞郡主只簡單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倒是沈纖纖吃得不錯,飯後極其誠懇地道謝:“多謝侯爺和郡主熱情款待,纖纖不勝感激。”
一旁的晉王耳朵一動,哦,原來她叫纖纖。
栖霞郡主勉強笑笑:“哪裏哪裏,吃得高興就好。”
晉王夫婦剛一離去,栖霞郡主就沉下了臉,将手中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你這又是何苦來哉?”昌平侯一臉無奈,“你說你女兒也認了,回門宴也張羅了,非得再搞這麽一出。本來還能多一門親戚,你倒像是去樹仇敵的……”
“誰稀罕多這麽一門親戚?我倒寧願他們覺得我難相處,從此斷個幹淨。我才稱心如意。要不是皇上強塞過來,你以為我願意收她做女兒?我這輩子只有一個女兒,是庭萱。除了她,不管是誰,都別想取代庭萱在我心裏的位置!”
提到亡女,栖霞郡主紅了眼眶。
昌平侯嘆一口氣:“你看你看,你又來了,你放心,沒人能取代庭萱。”
栖霞郡主的眼淚開了閘,就不太好合上:“庭萱要是還活着,不比她強一百倍?皇上肯定也不會再硬塞這麽個女兒給我。”
她的女兒,生來尊貴。可惜幼遭磨難,還在襁褓中就被人抱走,好不容易找回來,養到十歲上,又一病去了。
皇上說,她沒女兒,所以讓她收沈氏做義女,還能同晉王結親。
別人看來或許是殊榮,但對她而言,這無疑是在她心口上紮刺。
她當然也知道如何把事情做的體面,但她更願意沈氏知難而退,自動疏離。
昌平侯沉默良久,走上前去,輕輕将妻子擁入了懷中。
本已想好的指責話語,竟再也說不出口。
回門宴後,沈纖纖心情漸漸好轉許多。
她算是想開了,既然晉王不信她的話,那就由他去。他執意如此,怪不了別人。
再次被晉王抱上馬車。
蕭晟略一思忖,輕聲道:“栖霞郡主似乎不太喜歡你。”
今日在昌平侯府時間不長,但這一點,他還是能明顯看出來的。
沈纖纖輕笑一聲,溫柔而深情:“沒關系啊,只要九郎喜歡我就好了。”
蕭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