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上瘾 這還上瘾了?
作戲正在興頭上、卻不幸慘遭打斷的晉王妃有點懵:“什麽?”
蕭晟視線微移, 一本正經:“王妃的指甲,該修短一些。”
沈纖纖心內狐疑,細看雙手。
她十指修長纖細, 白嫩幼滑,指甲透着健康的淡粉色,還有淺淺的小月牙, 幹淨整潔。
沈纖纖迎着陽光, 翻來覆去看了看:“不長啊, 需要修嗎?”
當日在長公主府上, 她見過幾個大家小姐的指甲,足有半寸長,還染着漂亮的蔻丹。與其相比,她這哪裏稱得上長呢?
晉王嚴肅而認真地點一點頭:“需要修,你都在本王身上抓了好幾道了。”
沈纖纖驚訝擡頭, 氣鼓鼓道:“那你還把我耳朵親腫了呢。”
話一出口,她頓覺羞惱。怎麽能光天化日、庭院之中說這等話?
“腫了嗎?我看看。”蕭晟作勢欲要查看。
眼看着他越來越近, 沈纖纖下意識就要推開他的臉。
“啪”的一聲輕響,她的手不偏不倚落在晉王臉上。
兩人俱是神色一僵。
生平頭一次被人打巴掌, 蕭晟心頭的火氣蹭的一下就起來了。他面色登時一沉, 雙目微阖,深吸一口氣。
這是自己妻子, 而且多半不是故意的,不能對她發火。
沈纖纖心裏一咯噔, 要完。她居然打了晉王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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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眸溜溜一轉,立時站起,踮着腳尖就去細看他的左臉。
其實她沒用幾分力氣,應該也不會太疼。但她仍深情而關切:“九郎, 你怎麽樣?我有沒有打痛你?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唉,真是疼在你身,痛在我心……”
蕭晟眉心突突直跳,嘴角繃得發緊。本來也能當作什麽也沒發生,可她偏偏又大驚小怪。
說來也怪,他心裏那點子火氣竟被她這舉動,滋啦啦一下子澆滅了幹淨。
“要不,我幫你吹吹?”沈纖纖觑着他神色,故意說道,“要不,你打回來?當然,我知道九郎你肯定不舍得……”
蕭晟輕哂,似笑非笑看着她。
沈纖纖心念微動,不是吧?真舍得啊?
她後退一步,合上眼睛,委屈巴巴,乖巧十足:“那你輕點。”
就不相信了,他真能下得了手。
陽光下,王妃雙目緊閉,睫羽輕顫,蝶翼般烏黑濃密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臉頰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蕭晟看在眼裏,眸光輕閃,心中驀的一癢。
他又怎會打她?
晉王食指微動,輕彈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
沈纖纖立刻睜開眼睛,後退兩步,手扶着額頭:“打過了?”
蕭晟移開視線,拉住她的手臂:“走了,修指甲去。”
沈纖纖本不情願,轉念一想,算了,她自己不小心打人理虧。他愛修就讓他修,只要不用她動手。
“那九郎給我修,要修好看一點。”
晉王甚好說話,輕輕“嗯”了一聲。
“要很好看很好看。”
王府修剪指甲的工具非常齊全:精致的小剪刀、小矬子,還有磨具。
夫妻二人相對而坐。
沈纖纖伸出手,不忘叮囑:“你要小心一點,可別傷到我。”
蕭晟擡眸拂了她一眼,心想,這種事情還用交代?
若不是對旁人修剪的長短不放心,他至于親自來做?
修剪指甲,是一件極其容易的事情。但是握着一只柔軟白皙的手時,難免會有點心神搖曳。
蕭晟伸手捏了一下,才開始修剪。
精致小銀剪在他手中異常的靈活。
只聽咔咔兩聲,沈纖纖瞪大眼睛:“這也太短了吧,禿了,禿了!”
“別亂動!”蕭晟低聲告誡,“短了好看。”
他可不想再被抓傷。雖說那點疼根本不礙事,可是後頸的紅道子給人看見也尴尬。
沈纖纖撇了撇嘴,真是睜眼說瞎話,光禿禿的,一點點的指甲都不留,好看在哪裏?
她眼珠一轉:“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我覺得染上蔻丹更好看。九郎你要不要順便也幫我染了?”
“什麽?”
“蔻丹啊。”沈纖纖越想越有道理,“上次在元嘉長公主府上,我看好多姑娘都塗了的。紅豔豔的,很好看。你都幫我修剪,何不幹脆也幫我塗了,好不好嘛。”
她左手被他握着,右手尚還能動,想拉他衣袖,又恐他一不小心傷着她。略一思忖,她幹脆輕輕拂了一下他的眉毛。
蕭晟一個激靈,擡眸瞪了她一眼,沉沉黑眸中盡是訓誡之意:“不準胡鬧。”
他還拿着小銀剪呢。
“你兇我,你竟然兇我!”王妃一愣,立刻一臉委屈,隐含哭腔。
蕭晟眉心一蹙,迅速應允:“染!”
不就是塗個蔻丹,有什麽難的?就當是修剪指甲順帶為之。
真搞不懂,指甲紅紅的,就好看了?
沈纖纖抿唇一笑,心中暢快不少。
晉王殿下說到做到。
修剪指甲後,王妃問忍冬讨要了調好的蔻丹汁,屏退衆人,将蔻丹、荷葉、細麻線等物陳列在晉王面前。
沈纖纖雙掌輕擊:“好了,開始吧。”
其實這種事情,由忍冬來做,大概會更合适。然而她就是更樂意支使晉王。
“怎麽塗?”
“這個,放在指甲上,塗均勻,萬萬不可多出來,用荷葉包緊,再綁上細麻線固定。過得三四個時辰,再拆去,就可以啦。”沈纖纖甜甜一笑,“我家九郎無所不能,這種小事,肯定也難不到你。”
蕭晟輕哼一聲。他這雙手,握過刀、提過筆,給女人指甲染蔻丹,還是生平頭一遭。
唔,不過他這次醒來,倒是經歷了不少個第一次,還大多與王妃有關。
細細琢磨了一下,他發現此事還真不難。看在她配合着修剪指甲的份上,索性就遂了她的意。
晉王做事認真又快捷。初時還有點手生,後面就越來越熟練了。
不到一刻鐘,沈纖纖十個手指仿佛變成了十個粽子。
她輕“啧”一聲,發現了支使他的絕佳理由。
“九郎,我想喝水。但是你看我……手不能動啊。”沈纖纖微晃雙手給他看。
蕭晟斜睨她一眼,敢情在這兒等着呢?
偏生王妃一臉無辜地看着他,聲音嬌柔妩媚:“九郎——”
晉王偏過頭,雙目微阖:“多少?”
“小半杯就夠了,辛苦辛苦。”
沈纖纖嫣然一笑,支手翹腳等着。
待晉王端水過來,她給他展示自己被包起來的雙手:“你看,動不了……”
蕭晟咬了咬牙,熟練地遞到她嘴邊。
喝了幾口茶,晉王妃再度嬌滴滴開口:“九郎,我想吃橘子。”
剛放下茶盞的蕭晟回過頭,只見王妃正沖他柔柔一笑。他阖了阖眼,默默拿起桌上的橘子。
不止要剝開,還要喂到她嘴裏。
“好吃,九郎你也吃嘛。”
晉王臉上倏無笑意:“本王不餓。”
沈纖纖立刻露出惋惜的神色:“好可惜哦。”
蕭晟笑笑,目光幽深。
有晉王在側,沈纖纖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裏,過得極為惬意。甚至在用晚膳時,都是由晉王一口一口投喂的。
雖然不太方便,但支使晉王這件事本身,已讓她很快意了。
誰讓他夜裏說話不算話來着?
然而,到了晚間,沈纖纖高興不起來了。
晉王殿下好心包攬了她的盥洗。
“……我,我覺得我可以自己來。”
晉王輕嗤一聲:“別鬧,染蔻丹至少要三四個時辰呢。你的手現在不能動。”
沈纖纖深切體會到了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支使他的絕佳理由反倒方便了他。
說是幫她沐浴,可不知不覺中就變了味兒。她吚吚嗚嗚,還要強忍着怕聲音給人聽見。
床帳之內,她雙手被縛,心酸又懊惱。
後來荷葉褪下,指甲已染成了漂亮的胭脂色。
晉王親了一下她的手,輕聲誇贊一句:“染了蔻丹果真好看。”
沈纖纖想怒瞪他,可惜實在是沒力氣,只小聲央求:“你快把我手解開。”
束縛她雙手的是柔軟的綢緞,倒也不至于傷了她。用他的話說,是防止荷葉脫落,蔻丹白染。可是明明用不着的,只要他老實一點就行。
呸!
以前裝的正人君子一樣,還說不近女色。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直到沉沉睡去,她心裏還隐約帶着怨念。
秋狩将至,要随行的晉王妃不善騎術。晉王最近有空,主動提出帶她騎馬。
沈纖纖懶洋洋的:“我又不打獵,就不用練了吧?”
蕭晟甚是嚴肅:“王妃此言差矣,技多不壓身。”
沈纖纖一想,也是,萬一哪天遇到危險需要逃命。有駿馬卻不會騎,只靠兩條腿也太慘了。
于是,她點一點頭:“那好吧,辛苦九郎了。”
晉王深得帝寵,在京郊有個馬場。不算大,不過教王妃騎馬足夠了。
他特意挑了一匹溫順的馬,還沒等他将王妃抱上去,就見她蹭的躍上了馬背,動作異常熟練。
蕭晟微愕:“你騎過馬?”
沈纖纖拽着缰繩,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一臉緊張:“沒有,但我騎過驢。”
大概七八歲時,爺爺找了輛驢車,每天拉着她以及他們的行頭去賣藝。
騎馬和騎驢,應該沒太大區別吧?
真正嘗試之後,她發現二者之間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至少騎驢時,她從不覺得腿疼。
初時,沈纖纖摸索着學習騎馬,沉浸在掌握了一門技藝的歡喜中,還不覺得怎樣。後來在馬場馳騁,潇灑快意,志得意滿。
傍晚回到王府,她才後知後覺感到腿內側火辣辣的疼。
她悄悄看了看,一片紅腫,幸好沒破皮。
沈纖纖悄聲問初一:“怎麽樣騎馬才不會腿疼?”
初一愣了愣,認真回答:“騎多了會好一點,王妃休息幾天就好了。”
對于初一,沈纖纖一向信服,點一點頭:“原來如此。”
“也可以塗一點藥。”
初一辦事靠譜,不多時就拿了一個綠色小瓷瓶過來。
沈纖纖大喜。
偏偏晉王非要幫她塗藥。
涼涼的藥塗在身上,确實舒服不少。可是塗着塗着就又漸漸發生了變化。
沈纖纖萬分後悔,早知如此,不該聽他的話,把指甲給修剪短。
好在磨傷一次後,再去騎馬,已不像上次那般難受。
等秋獵真正到來時,沈纖纖的騎術已有了明顯的進步。
秋獵在京城外的上苑,在前朝就已存在。占地上千畝,有山有水有園有林,飛禽走獸,應有盡有。
高祖皇帝仁愛,将上苑田地平時讓與百姓耕種。待每年秋收之後,種上小麥,才開始狩獵。
一不傷天時,二不損人和,還能不忘騎射,一舉數得。
高祖皇帝之後的兩代帝王,都延續了這一習慣。
今年大皇子蕭世鈞承辦秋狩,早早讓人将上苑各處宮殿打掃清理好,又依着往年舊例從京畿大營和近衛軍各自抽調禁軍,嚴加防守。
一切準備妥當,又請欽天監占蔔了吉日。
皇帝這才帶領後宮妃嫔、皇子公主以及各部官員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上苑。
沈纖纖是女眷,不善騎射,此次能坐車随行,主要還是因為皇帝愛重晉王。——盡管她自己不需要這份殊榮。
皇帝出行,畢竟不是小事。看大皇子緊張焦灼,手足無措,蕭晟只得又近前提點幾句。
大皇子恍然大悟,喜出望外:“謝皇叔教我,侄兒這次一定辦得漂漂亮亮。”
他這些時日太忙,免不了有疏漏之處。
蕭晟眸光微動,緩緩說道:“只要不出差錯就行。”
他可不是第一次提醒了。
大皇子讪讪一笑,又去忙碌。
秋狩之事,皇帝雖交給大皇子負責,但出行護衛,皆是禁軍。晉王又怎會真的不管不顧袖手旁觀?
他今日沒和王妃一起乘車,而是策馬前行,方便應付突發事件。
向後瞥了一眼,遠遠看見晉王府的馬車,郭明驅車,初一随行,他倒也無須擔心。
等一行人陸陸續續到上苑時,時候已不早了。
馬車停下,沈纖纖掀開車簾。晉王離她尚有一段距離,她也不好意思讓他近前抱她下車,幹脆扶着初一的手,跳下馬車。
看到車停,蕭晟習慣性地就要過去,剛要驅馬,忽的意識到不對。只見她已利落地跳了下來。
他眼神微動,嗤的一聲輕笑,這是抱她下車抱上瘾了?
看她自己下車,他倒還不習慣了?
沈纖纖剛一站穩,目視前方,就與一紅衣女子正好打了個照面。
她一眼認出這是颍川侯之女,薛貴妃的侄女薛绫音。
因為薛貴妃對她蠻橫,她對其侄女也沒有太多好感。
但是上次晉王過壽,薛绫音曾陪同公主到府祝賀,彼此有幾分面子情。
雙方非常默契地客氣一笑,同時移開視線。
衆人陸陸續續進入早早安排好的宮殿。上苑不比皇宮,宮室相對要小不少,乃是前朝皇帝存儲美人的所在。
晉王夫婦被安排在如意閣,還沒沈纖纖在永春園的房間大。
不過只用住十幾天,可以将就一下。
至少比她小時候住的破屋子強多了。拉赫
今日已晚,衆人車馬住所安排花費了不短的時間。皇帝幹脆下令,先行休整,明日再正式開始秋狩。
當晚,皇帝就對着陳皇後一通抱怨:“鈞兒辦事也太不爽利,跟往年小九相比,差太遠了。”
從出行到入住,照着章程辦事,都能辦成這樣。
陳皇後溫聲道:“他是第一次,難免經驗不足。多讓他試煉幾次,興許就好了。”
皇帝嘿然一笑:“小九十七歲時,都比他強。”
陳皇後內心深處卻隐約有點為大皇子抱屈。一直以來,皇帝表現的都不喜歡甚至是厭惡老大,也甚少給他指派差事。大皇子能力不足,也不能全然怪他。
當然,這種話她不能說出來。她只是笑了笑:“小九是皇上親弟弟,當然跟別人不一樣。”
皇帝雙目微阖,沒再作聲。
一向冷清的上苑,今晚熱鬧不少。
如意閣內,晉王妃下巴微擡,沖晉王伸出了手:“今天的呢?”
晉王極為闊氣地取出一沓:“這半個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