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吃醋 你這是在吃醋?
“半個月?”沈纖纖目瞪口呆, 晉王失憶前到底寫了多少?
蕭晟輕輕彎了下嘴角:“嗯。”
沈纖纖撇了撇嘴,默默收起來,心想, 果真不是自己寫的不珍惜。這一下可真豪氣。也難為晉王失憶前不知從哪裏找出這麽多情詩。
“沒帶你的小匣子?”蕭晟聲音淡淡的。
一下子送這麽多,居然也看不出她有多歡喜?
“家,王府放着呢。”
沈纖纖及時改口, 她也真是, 剛才竟差點說成是“家裏收着呢”。
她反思了一下, 大概是在晉王府住了幾個月, 心思浮動了。
不過若真的這般長久下去,把晉王府當成以後的家,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晉王懶洋洋的:“還以為你随身帶着。”
“怎麽可能?”沈纖纖失笑,她定了定神,“九郎, 明天你還要狩獵,今晚早點歇息。”
蕭晟輕笑, 眉梢眼角輕揚:“歇息?”
明明是極簡單的兩個字,卻偏生給他說出其暧昧缱绻的意味來。
沈纖纖頓時羞窘, 兇巴巴道:“對, 歇息,不能胡鬧。”
蕭晟擡了擡眼皮, 神态自若:“我有說過胡鬧嗎?”
“你雖然沒這麽說,可你臉上分明是這麽寫的。”沈纖纖悻悻然, 小聲咕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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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晉王似是沒聽清。
沈纖纖也不想與他争辯。她笑得異常溫柔:“沒,我是說九郎說的都對。”
蕭晟哂笑,沒再說話。
如意閣較小,與王府正房不同, 且附近宮室也住的有別人。
晚間晉王沒有肆意折騰,沈纖纖暗暗舒一口氣,頓覺輕松許多。
雖說她已漸漸能從中得出歡愉,可時常如此,她也吃不消。
只是被他松松攬着,她一時半會兒難以安睡。素來好眠的她,實在難以忽視他的存在。短短半刻鐘內,她接連翻了四次身。
晉王心思微動,在她手心輕輕捏了一下,意有所指:“你想要了?”
莫非她真是口是心非,有時說着不想,其實還是想的?
黑暗中,聽出他言外之意的沈纖纖臉頰瞬間紅透:“想了,我想喝水!你去給我倒水!”
王妃頤指氣使,但因聲音偏軟,雖兇巴巴的,卻自帶一些嬌蠻柔媚。
說話間,她還重重推了他一把。
見她又使性子,蕭晟有些無奈,不想跟她纏歪,按一按額角,認命翻身下床,端茶遞水。
沈纖纖原本也不渴,不過是一時羞惱,故意折騰他。她只象征性喝了兩口,就擺手示意不喝了。
蕭晟雙目緊蹙:“只喝這麽點兒?”
“嗯。”沈纖纖重新躺下,攏了攏被子,“我要睡覺,咱們誰也別說話。”
晉王輕嗤,果真不再作聲。
這次沈纖纖放松思緒,又熬了約莫一刻鐘,意識漸漸變得模糊。
次日清晨,她是被號角聲驚醒的。
第一次聽到這聲音,她驚得立刻坐起。
晉王已在穿衣,他擡了擡眼皮:“這是軍號。秋狩期間,以號聲為令起床。”
沈纖纖眨了眨眼睛:“我也要起嗎?”
“你不用打獵,如果想多睡一會兒,也不是不可以。”
盡管睡意尚未完全消散,可沈纖纖也聽得出他這話與往日的細微差別。
言下之意,她可以适當多睡一會兒,但不能像往常一樣睡到自然醒。
“算了,不是在家裏,我也起吧。只有十幾天,熬過去就行。”沈纖纖幹脆也起身穿衣。
收拾停當後,她又喚忍冬過來幫忙梳妝。
此地有女眷,指不定還有像薛貴妃那種蠻橫不講理的人。
因此沈纖纖讓忍冬幫忙簡單梳個發髻,選的衣飾也平常。不求多出挑,惟願不被盯上。
這兩年,皇帝身體大不如前。今日秋獵,他在各部官員面前精神抖擻,信心十足。
依着慣例,第一箭需由天子來射。
獵場內,被禁軍提前驅趕過來的小鹿以及其他獵物正在拼命奔跑。
皇帝雙臂微張,彎弓搭箭。
他少時也曾苦練騎射,在一衆兄弟中居于上風。這是他早年十分得意之事。
一箭射出,正中鹿臀。
衆人齊聲叫好,贊嘆不已。
“皇上好箭法!”
“皇上當真神勇!”
……
随行侍衛反應迅捷,匆忙去追趕受傷的鹿。
面對衆人的誇贊,皇帝心裏一沉,雙目微阖。
他素來精通騎射,自信能射鹿左眼而不傷右眼。
方才他要射的,根本不是鹿臀,而是鹿頸。
到底是身體不行,連騎射都大不如前了。
侍衛統領洪崇俊見被射中的鹿帶傷猶在奔跑,騎馬追趕,快追上時,自馬上飛身抄去,幹脆利落扼其脖頸,高呼報喜。
皇帝笑笑,略略提高了聲音:“年紀大了,不如以前了。年輕的時候,每年秋獵,朕的獵物都是最多的。看見小九,就像看見了當年的朕。”
蕭晟垂眸,微微蹙眉。
卻聽皇帝又道:“小九,你拿着朕的寶雕弓、金鈚箭,代朕打獵吧。”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皆驚。
金鈚箭乃是天子之物,尋常人不得使用。可皇帝今日竟将寶雕弓與金鈚箭借與晉王。
究竟是一時興起,還是大有文章?
當下便有人忍不住出聲:“皇上,這只怕……”
蕭晟拱手拒絕:“多謝皇上美意,金鈚箭鋒利,可臣弟即使只用普通弓箭,也能狩得獵物,獻與皇兄。”
他心頭疑雲漸濃。皇兄不會不知道此舉會讓人誤會,為何還要這樣做?
想到他近來聽到的關于“皇太弟”的無稽傳言,心內有個他不太願意面對的猜測越來越清晰。
皇帝打了個哈哈,有些遺憾的樣子:“既然你不想用,那就算了。朕拼着這把骨頭,陪你們玩一會兒。”
仿佛方才之事,只是随口開的玩笑。
但在場之人心裏又豈能真的毫無一絲漣漪?
二皇子蕭世钊攥緊了手裏的缰繩,俊美的面容毫無表情。
身旁的親信韓超低聲勸道:“殿下勿疑,恐是障眼法。歷來父死子繼,哪有兄終弟及?您真正的對手,是那一位。”
二皇子雙目微斂,聲音極低:“知道。”
父皇一向不喜老大,可老大畢竟占了一個長。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僅僅因為比他早出生,蕭世鈞就獲得了一些腐儒的支持。
那他只能另想別的辦法了。
至于皇叔……
二皇子微微眯了眯眼睛,就算都是對手又能如何?大不了一個一個除去就是。
皇帝一箭射中鹿後,今年秋狩正式拉開了序幕。
各部官員、王子皇孫或單獨驅馬,或兩三人結伴,在獵場疾馳打獵。
這邊有天然的林地,又是秋季,獵物極豐。
上苑的園子,也有各種花卉,活潑潑,開的正豔。
此地無專門匠人打理,花卉自不能與禦花園相比,但天然花木,自由生長,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陳皇後閑着無事,将為數不多的随行女眷召集在一起,賞園解悶兒。
晉王妃亦在受邀之列。
有初一作陪,又沒皇帝在,沈纖纖并不如何畏懼。尤其是發現沒有薛貴妃的身影後,她更是悄然松一口氣。
在場女眷大多是熟面孔,陳皇後、元嘉長公主、栖霞郡主,還有幾個衣飾華貴的中年女子。
沈纖纖是她們之中最年輕的。
忽然有人好奇詢問:“怎麽不見貴妃娘娘?”
沈纖纖循聲望去,見開口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她不認得,別人卻知道這是陽陵侯夫人鞠氏。
先帝還在時,陽陵侯是流落在外的侯門外室子,并不起眼,娶的妻子也只是個屠戶女。好在夫妻二人共經貧賤,非常恩愛。
後來其長兄在今上奪嫡時押錯了寶。而他又站隊正确,還立了功,是以侯爵落在他身上。兼之他異常勤勉,近年來平步青雲,頗得帝寵。這次秋狩,竟能把家中女眷也一并帶來。
陳皇後笑容微斂,淡淡地道:“薛貴妃認床,昨夜沒睡好,還在休息呢。”
“那,薛小姐也在陪着貴妃娘娘吧?”鞠氏追問。
她看中薛绫音貌美,家世雄厚,一心想将其聘為自家兒媳,言語之中不自覺就格外關注。
陳皇後一向好脾氣,微微一笑:“這哪兒能呢?薛小姐英武,也去打獵了。說不定還能拔得頭籌呢。”
“啊……”鞠氏面露意外之色,繼而驚嘆,“這麽厲害!”
她瞥了元嘉長公主一眼,問:“榮安縣主是不是也去打獵了?”
榮安縣主尤鳳儀是元嘉長公主之女,此次雖在随行之列,但陳皇後并未邀她賞園。
元嘉長公主笑笑:“沒,她哪裏懂騎射?”
鞠氏點頭,深以為然:“也對,像薛小姐這樣文武雙全,才貌雙絕的,畢竟是少數。”
她自忖這話說的得體,可元嘉長公主聽了卻心裏一刺。
這是當着她的面,直接說她女兒不如別人。
盡管她自己也清楚,尤鳳儀任性胡鬧,缺點很多,但素來護短的她還是心中不樂。
元嘉長公主輕笑一聲,緩緩說道:“本宮記得,陽陵侯府上也有個小姐,比榮安還大了幾歲是吧?不知現下許親了沒有?”
這話一出口,鞠氏頓時面色一紅,怒氣沖沖瞪向晉王妃。
沈纖纖一怔。她剛才沒說話啊,瞪她幹什麽?
元嘉長公主異常關切的樣子:“本宮如果沒記錯的話,她今年有二十了吧?咱們這樣的人家,姑娘家出門晚一些也正常,但是做父母的,一定得上心啊。”
陳皇後與栖霞郡主等人在一旁含笑看戲。
唯有沈纖纖不明所以。
沒想到,鞠氏卻将視線轉向了她,語氣極酸:“我倒是想讓她成親,可她一門心思認準了晉王殿下,說是非他不嫁,我有什麽辦法?”
沈纖纖恍然,唔,原來是晉王的“桃花”。怪不得瞪她。
元嘉長公主一臉驚訝:“竟有此事?本宮不知啊。唉,可惜小九已經有王妃了。”
在場諸人,誰沒聽說過呢?當年陽陵侯之女當街攔住晉王告白,言行之大膽,京中人人皆知。
鞠氏覺得臉頰火辣辣的,心內越發酸澀。
本來女兒今年漸漸死心,接受晉王不近女色這一事實,打算遠嫁了。偏生晉王帶了沈氏回京,讓她的心思又活絡起來,以自盡相逼,鬧着不肯嫁人,硬生生把婚事退了,聲稱寧願給晉王做小,也不另嫁。
要不是家裏一直約束着不讓出門,不知道還要鬧出什麽幺蛾子呢。
看着姿容絕代的晉王妃,鞠氏酸溜溜地道:“可惜小女姿容鄙陋,如果也像晉王妃這般傾城傾國,就算出身再低賤,肯定也能入了晉王的眼。”
栖霞郡主原本正輕搖團扇,優哉游哉地看好戲。一聽這話,立刻眉梢輕揚,面上仍帶着笑,聲色卻冷了下來:“出身低賤?夫人這話從何說起?我竟不知道,我家什麽時候也算得上低賤了?”
她一點兒都不喜歡沈氏,內心深處也認為沈纖纖出身低微,并瞧之不起。但皇帝下旨,沈氏成了她名義上的養女。在外人面前,當着她的面,直指沈氏出身低賤,無疑就是在打她的臉。
沈纖纖有點意外,沒想到栖霞郡主竟會出言維護她。
見栖霞郡主動怒,鞠氏吓了一跳,猛然想起來,晉王妃是栖霞郡主的義女。這人她可惹不起,她自悔失言,連忙改口:“我不是說王妃,我是說我家,說我家出身低。”
她不經常與官太太們打交道,可也畢竟做了十來年的陽陵侯夫人,不再是當年直愣愣的屠戶女。
鞠氏笑了笑,很謙卑誠懇的模樣:“我是說我家,我父親是殺豬的。”
她心裏暗想,以後這種場合,再也不要來了。聽着風光,可在場這幾個人,沒一個好相與的。
栖霞郡主瞥了她一眼,自忖跟她計較的話,未免自降身份。冷哼一聲,沖陳皇後笑笑,說要去別處走走。
她是高祖皇帝養女,輩分猶在皇帝之上。
陳皇後對她客客氣氣,含笑應允。
有栖霞郡主在前,其他女眷也三三兩兩各自賞玩。
沈纖纖帶着初一也在閑逛,不多時,偏巧遇見了栖霞郡主迎面走來。
兩人四目相對,再回避已然來不及。
念及方才之事,沈纖纖福一福身,異常誠懇:“多謝郡主仗義執言。”
栖霞郡主不想與沈氏有太多來往,也怕口頭上幫一回,對方就借機纏上來。
是以,她立刻撇清關系:“我可不是仗義執言,只是看不得別人輕視我,少自作多情。”
晉王妃眨一眨眼:“哦。”
見她臉上既無失望,也無難過,只淡淡的應一聲表示知曉。栖霞郡主感覺自己一拳頭似乎打在了棉花上,說不出的憋悶。
待要再解釋兩句,又未免顯得有失身份。她深吸一口氣,冷哼一聲,挺直脊背,搖着團扇,揚長離去。
沈纖纖輕笑着搖一搖頭,也不知九郎打獵怎樣了。
——
皇帝今日興致好,強撐着騎一會兒馬,就累了。在衆人力勸之下,不得不先行歇息,命其餘人等繼續。
各部官員多是人精,知道在這種場合下,該怎樣正确表現。
因此,狩獵半天後,幾位皇子均有不小收獲,且領先于其餘官員。
大皇子勝在獵物多,二皇子勝在獵物奇。
連十一歲的四皇子都射了兩只野兔,喜滋滋給皇帝看。
皇帝心情不錯,但仍板着臉,只有嘴角微微勾起:“馬馬虎虎,比朕當年差遠了。”
幾個皇子連忙表示:“兒臣這點微末本事,如何能與父皇相比?”
其他人等也先後向皇帝呈上獵物,皇帝依次勉勵幾句。
對颍川侯之女薛绫音,皇帝更是大加贊賞。
此次随行女眷皆為玩樂,只有此女精通騎射,她容貌豔麗,英姿飒爽。今日上苑打獵,也有收獲。
晚間皇帝宴請衆人時,還親口誇贊“有女當如薛绫音。”
待晚宴散後,晉王夫婦結伴回房。
相對于微醺的旁人,他們都異常清醒。
尤其是沈纖纖,上次喝酒出了意外,這次說什麽也不肯喝了。
誰知道她喝醉了以後能幹出什麽事來?
倒是晉王蕭晟有點小小的遺憾。
猶記得她酒後嬌憨熱情,使他得趣良多。
夜間躺在床上,沈纖纖同晉王說起今日賞園時的事情,随口問:“你還記得陽陵侯家的小姐嗎?”
“不記得。”蕭晟果斷搖頭。
這四年中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不過他前不久聽人提過一嘴,說是當街告白,被他拒絕。
其實在他看來,比起與王妃一見鐘情,直接拒絕更像他能做出來的事。
沈纖纖輕輕嘆一口氣。
深夜裏,她的這聲輕嘆顯得莫名惆悵。
晉王心念微動,若有所思:“你怎麽問這個?莫不是在……吃醋?”